今日进宫的都是自己人。
  平顺和平康自不必说，平安也带着江秀岚兴冲冲的进了宫。还有太皇太后，今日也来赴宴了。
  一进门她便道，“哀家老了，就爱跟你们年轻人一道凑热闹，你们莫嫌弃哀家才是。”
  众人一道笑了起来，江慕乔亲手扶着太皇太后坐下，“谁敢嫌弃您？正好，今日还准备了好节目。祖母正好看看。”
  太皇太后倒不怎么期待好节目，她之所以来一是觉得自己的殿内冷冷清清的，二来便是为了孩子。
  看到阿丑。太皇太后就止不住的高兴，“太祖母的小乖乖，你想太祖母了么？”
  阿丑仍旧是胖，一身的份量横扫同岁的孩子，可他也聪明，六七个月的孩子非但会认人了。还会跟人交流互动。
  听到太皇太后的话，阿丑咿咿呀呀的喊着话。
  今日他也穿的格外喜庆，红色的小棉袄看着就喜庆，上面还用金线绣了虎头。头上带着缀了铃铛和虎头装饰的小帽子，就连脚上也是大红色的虎头靴。
  虎头靴是太皇太后宫中的麽麽亲手做出来的，虎耳朵里还裹了一撮兔毛，膨松松的柔软，老虎的胡子也用丝线绣了出来，活灵活现。
  这一身红，让阿丑越发像个喜娃娃，眉眼带笑，皮肤红润光亮，叫人瞧见就不自觉的喜欢。
  祖母看孙子，那是越看越喜欢，更何况还是太皇太后这太祖母看重孙子，那更是觉得哪哪儿都好。
  江慕乔索性让太皇太后带着阿丑，她则端着茶杯看云铮和平康平顺平安他们聊天。
  他们三人和楚云铮原本就是自小相识，如今虽有君臣之别。可几杯酒下肚，就连最木讷的平康的话也多了起来。
  男人们聊天，几个女人则凑在了一起。
  江秀岚和棉棉跟江慕乔的关系自不必说，小佩则显得拘谨了一些，有意照顾她的感受，江慕乔只拣了平顺的糗事儿往外说。
  小佩一开始尚且有几分放不开，不一会儿便自然了许多。又听江慕乔说平顺在嘉靖的时候奋勇杀敌，大破了西北鞑子，不由多了几分沉思。“娘娘，您说平顺真有将才吗？”
  “这是自然。”江慕乔赞道，“他们这三人，平安的性格过于跳脱，善于在户部做一些经常和人打交道的差事，平康为人严谨，话不多，但是办事靠谱。平顺介于他们两人中间，勇谋兼备。当初西北动乱，正是平顺接替了云麾将军，方才让京城有了喘息之机。”
  几人有意为平顺抬轿，棉棉也道，“平顺最冷静了。不瞒你说，在你没出现之前。我还没想过能有什么女人让他茶不思饭不想呢。”
  小佩带着几分黯然垂眸。
  越是听旁人夸赞平顺，她越是能意识到平顺为了自己牺牲了什么。
  他本来是炙手可热的皇上近臣，前途无量，可为了自己却甘愿去学社，只为远远的看自己一眼。
  可自己若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也就算了，偏偏出身不归楼，平顺这个身份娶了自己的话，岂不遭人诟病？
  小佩这一沉默，三人都看出了点意思。
  江慕乔端着茶杯浅浅一笑。话音陡然一转，“小佩姑娘，你或许还不知道平顺的另一件事。”
  “在认识你之前。当时阴差阳错的缘故，平顺曾经说过亲。”她含笑在棉棉的身上扫了一圈。
  棉棉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接过话茬。“小佩姑娘，我来告诉你吧。平顺说了亲，可还没跟那姑娘说过几次话，京城便乱了。平顺去西北嘉靖杀敌，他那未婚妻却死在了巫蛊之祸里。”
  小佩点头，“我听他含糊的说过一次。”
  “他为什么含糊？”棉棉失笑，“那是因为他觉得未婚妻惨死是他的责任，甚至还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太吉利。”
  看着小佩疑惑的样子，棉棉又道，“平顺很小的时候便没了爹娘，被皇上从死人堆里扒了出来。少年丧双亲，成年之后未婚妻也没活过成亲。他还能怎么想？”
  “不是的。”小佩连忙替平顺解释，“他……”
  “莫着急，听我说完。”棉棉温婉道，“平顺从西北回来之后，虽然一直未曾明确表露过，但是我们都知晓他心中不痛快。其后娘娘和皇上不是没有给他相看过别的姑娘。但他还没见都拒绝了。一是觉得未婚妻惨死自己也有责任，其二便是觉得那些女儿都是冲着他的身份，而非真心。”
  “许是你不了解平顺的寂寞。”棉棉看了眼正红光满面喝酒的平顺，“他最大的愿望，不是升官发财，更不时光宗耀祖，他只想找一个能跟他携手共度一生的人罢了。”
  棉棉说罢，江秀岚也补充道，“小佩姑娘，你看我家平安是不是已经够不靠谱了？可平顺为了能成亲，找到自己心仪的姑娘，甚至会听平安的话。他做梦都想成亲，就是一直没机会。他自己都快急死了，这不你出现了。”
  江秀岚的声音柔柔婉婉的，小佩不由问道，“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棉棉见火候差不多了，接着劝，“所以，你莫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或许在平顺的眼里，你肯多看他一眼都是莫大的福气。什么高官厚禄，他根本就不在乎，你若是答应嫁给他，想必他吃糠咽菜都愿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小佩再强的心理防线也动摇了。
  江慕乔端着一杯茶浅笑，“谁说你配不上他，小佩，你在学社里的情况本宫听说了，如今女子学堂唯你和静芙表姐独占鳌头，届时开了春之后的殿试，状元榜眼也非你们二人莫属。真到了那时候，是平顺配不上你才对吧。”
  女状元，女榜眼，小佩简直不敢想。
  她是从不归楼里出来的，只求能识文断字，根本不敢想别的。
  “英雄不问出身。”江慕乔语气温软，眉宇间却是峥嵘霸气一闪而现，“本宫说你当得，你就当得。”
  小佩不由自主的抬眸看向平顺，不远处，平顺也正看着她。
  含凉殿里灯火通明，两人的目光穿过这熙熙攘攘的场合，慕然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