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往外面跑，一边想哭。
  今天这都叫什么事儿，经过刚刚，莫说小佩不会同意跟他一道进宫，怕是又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平顺心里苦，想要去金水河里跳江的念头再度萌生了。
  丢了这么大一个人，尤其还是在小佩面前，他也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然而才刚刚跑出了门，便听到身后小佩的声音，“站住。”
  声音不大，听在平顺的耳中却如雷击一般。他浑身僵硬，立在原地。半点不敢回头。
  只要不回头，就看不到小佩失望的眼神。
  只要不回头，他和小佩之间就仍然还有可能。
  只要自己能装作这件事没发生过，小佩就不会瞧不起自己。
  小佩提高了音调。“回来。”
  这一次平顺没那么听话了，他背对着小佩结结巴巴的解释，“那个，我不是不回去，我还有事。娘娘和皇上有急事吩咐我去处理。”
  小佩温温婉婉的拆穿了他，“马上都要过年了，学社里拢共没剩下几个人，娘娘和皇上能有什么事情找你？”
  平顺。“……”
  寒冬腊月里，他额头上的汗都要滴下来了，他绞尽脑汁支支吾吾，“是有很重大的事情，不方便告诉你。小佩，我明日再来找你，成么？”
  “不成。”小佩轻柔的语调忽然强硬起来，“平顺，今日你只要离开这个院子，你我之间就再无半点可能。”
  见他硬着身子不动，小佩又道，“要么进来，要么现在就走，你选一个。”
  这还用选么？
  刚刚还一副贞洁烈女的架势死活不肯回头的平顺立刻便折返飞奔，进屋的速度比小佩还快。
  等到小佩进门之后，不等小佩说话，他自己先开口进行深刻的自我反思。
  “小佩，我不是要走，我只是觉得没有办法面对你。”
  “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居然当着你的面摔倒，我的脸往哪儿搁？”
  他一边说一边低着头。
  虽然不敢看小佩，可嘴上一点没落，“小佩，刚刚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你说如果我走出这院子。咱们之间就再无半点可能。这不就是说，只要我听你的话回来，咱们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小佩都要气笑了。
  这男人不敢看她，可算计却是样样不落。
  “你让我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小佩反问。
  平顺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见小佩面容沉静，不由起了一丝期待。他刚刚是丢人了，可小佩不也把他又叫回来了么？
  这说明小佩还愿意原谅自己，否则何必多此一举？
  “不能吗？”平顺充满希冀的反问。
  小佩朱唇轻启，残忍的打破了他的希望，“不能。”
  一瞬间，平顺的心都凉了。
  不能，不能原谅自己！可既然不能原谅。又把自己叫进来做什么，好玩儿么？
  然而还不等这念头彻底起来，小佩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彻彻底底的傻住了，“你说不能发生就不能发生，那你摸了我的手，这怎么办？”
  小佩伸出刚刚端茶给平顺的手，“平顺，你摸了我的手，还想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平顺的心霎时间从谷底冲到了巅峰，他心跳加快。既狂喜又不敢置信。
  小佩问他摸了她的手怎么办，这不就是代表她没生气？
  “我……”激动烧灼着平顺的嗓子，他紧盯着小佩，声音带出几分沙哑，“让我怎么办？”
  小佩纤细的眉头皱了皱，对平顺道，“把手伸出来。”
  平顺忙不迭的连忙照做。
  他以为小佩要做什么，却不想。小佩竟然反握住他的手。
  略带凉意的手柔软的若花瓣笼罩在手背上，平顺的心再度狂跳起来，甚至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
  小佩这是？
  激动之时，耳边却听到一句堪称天籁之音的话，“你摸了我的手，我也要摸回来，这样才公平，是不是？”
  平顺，“……是是是！”
  狂喜不过如此，绝处逢生不过如此，人世间最高兴的正是她不嫌弃自己！
  “小佩，我太高兴了。”平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憋住了冲到眼眶处的热意，“小佩，我真的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他扭过脸。今日在小佩面前摔倒已经够丢人了，若是再哭出来，他的面子不要了？
  “有什么没想到的。”小佩抽回手，淡然自若。“你不过就是在我面前摔倒了而已，瞧你那傻样，不过是碰了一下手，活像要撅过去。”
  平顺用力眨了眨眼睛，待泪意消散，方才带着几分害羞道，“咱们这不是，我还没碰过你的手么？”
  小佩大大方方的把手伸了出来，“摸吧，让你摸个够。”
  手真的伸到了眼前了，梦寐以求的感觉也就在咫尺之外，可平顺偏偏不动了。
  迎着小佩疑惑的眼神，平顺摇头，“我做不来这种事，即便是要拉你的手，我也想等到成亲之后。堂堂正正的拉。”
  小佩垂眸，笑骂了声，“傻子。”
  可不是傻子么，接杯茶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手就能让他激动的站不稳摔倒，如今这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竟然不要，还妄图成亲之后！
  可话音刚落，眼泪却从眼眶里涌出。
  “你怎么了？”平顺连忙道。“可千万别哭啊，你要是非让我拉你的手，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别哭了行不行？”
  他这样更傻了，小佩想哭又想笑，抹着眼泪再度骂了句，“傻子。”
  平顺掏出帕子递给她，眼底俱是满足，“我才不是傻子呢。”
  他不是不想和小佩好好亲近，可这个时候不拉手，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占便宜。他深知小佩是从什么样的地方出来，早已下定决心要好好待她，绝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不舒服的地方。还有刚刚的话，也都是他的心声。
  来日方长，他不着急。
  待到两人的情绪都平稳了，小佩方才收起了手帕，“借我一用，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平顺连忙答应，心中暗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