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住到这里之后，我们总能听到女人在外面哭泣的声音。”杜芳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那是人在回忆自己觉得可怕的事情时，下意识出现的应激反应：“我也是女人，所以我知道这女人哭起来是什么样子的，有高兴的哭，伤心的哭，愤怒的哭，可不管是那种，都不会一直维持着一个音节，总会有情绪起伏，有高有低的时候吧？就算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演员，哭起来也会有累的时候吧。可那个女人的哭声，从头到尾都是一模一样的，就像是经过机器复刻的，让人觉得特别的不舒服。”
  “那你们现在还是经常听到那个女人的哭声吗？”丁当问，手下意识的搓了搓自个人的胳膊。她想象力比较丰富，光是听着杜芳的描述，都能想象出来那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回家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听到类似的哭声。
  就在丁当即将产生一系列的后续联想时，她赶紧甩了一下头，将注意力放在了杜芳身上。
  “有，要不，我也不会总去找我男朋友。”杜芳撩了一下头发：“我男朋友最近对我其实挺冷淡的。他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也催着让他结婚，给他介绍的，都是门当户对的姑娘。他这个人心软，又不好明着赶我，所以故意冷淡我，希望我能感觉出来，主动离开。”
  “那就离开呗。”
  “我是打算离开的，如果不是因为出租屋这边老有那么恐怖的哭声，我也不会厚着脸皮再去他家。我虽然穷，但不是穷的没骨气，况且这些年，他也没有薄待过我。大家好聚好散，我也是想要成全他的。”
  “你害怕，那郭华她不害怕吗？”
  “她又不是女战士，当然也会怕啊。”杜芳抿了下唇：“我有个习惯，如果是晚上有活动的话，我通常都会睡的很晚，但活动一般都是跟我男朋友一起，所以也会住在他那边。没有活动的时候，就会睡得很早，一般是会在出租房这边。我记得，大概是八天前吧，我半夜里醒了，然后就听见了那个女人很细微的哭泣声。这人呐，都有个特别不好的毛病，就是越紧张，越害怕的时候就越想上厕所。听着那哭声，我害怕，可不上厕所吧，我又憋不住。不开灯吧，我担心这黑暗里会不会藏着什么，开灯吧，我又害怕自己一下子看到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我就那么把自己蒙在杯子里熬啊熬的，熬到凌晨三四点钟，那个哭声都没消失。”
  “也许不是女人的哭声呢。”
  丁当朝着刑如意看过去。她之前总是抱着一只猫，可今个儿来的时候没带。
  “也许是野猫。我家邻居之前养猫，有一阵子总是发出那种类似女人哭的声音。我这个邻居是单身，而且年纪也不小了，五十多岁的那种。他妻子很早就病逝了，有个独生子，在国外上大学。所以，那阵子我总怀疑他是交了新的女朋友，并且还在家里殴打人家。后来才知道，不是他交了女朋友，而是他家猫想要交男朋友了。你们租住的是老楼，这老楼上老人多，养猫养狗的肯定也多。
  对了，你不是说，你们总能听见女人的哭声，可到楼道里去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吗？也许就是猫呢。这猫身子小，听见脚步声，就吓得躲起来了，你们出去的时候，就看不到它了。等你们回家了，它就又开始叫，很合理的推测。”
  “你说的，我们也猜想过，但真的不是猫。因为，那天晚上，我们看见了，虽然只是一个影子。”
  “看见了？”
  “嗯！”杜芳连连点头：“其实不是我看见了，而是郭华看见了。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半夜醒了之后，听见那个哭声觉得害怕，就一直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熬啊熬的，一直熬到了凌晨的三四点钟。”
  “究竟是三点，还是四点？”
  “我第一次看手机的时候是三点多，后来憋不住的时候大概就是四点了，我没具体看。”杜芳解释着：“哎呀，你先别打岔，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你说你说。”丁当也寻了个地方坐下来。
  “后来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就在被窝里观察了半天，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从卧室冲到了卫生间。进去的时候，没留意，可出来的时候差点给吓死。因为郭华，大半夜的，也不开灯，就那么在沙发上缩着。缩着，你们知道是啥意思吗？就是差点把自己给揉成一团儿的那种。我的妈妈呀，我当时差点给吓得魂儿都飞了。后来听到她的声音，我就过去，跟她一起窝着。”
  “然后呢？”
  “那个时候，郭华她才刚刚上班没几天，因为不舒服工作的内容，经常加班。她告诉我，那天晚上她加班到了十点多，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十二点了。就在她走到楼洞口的时候，她看到了一片红色的影子。”
  “红色影子？”
  “对，就是红色的影子。我当时安慰郭华说，也可能是楼上谁家的姑娘加班晚了，但穿的是一件红色连衣裙呢。结果郭华摇着头说不是，然后还用手跟我比划，说她看到的东西非常奇怪。”
  “影子，非常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郭华的，她很着急，一直在想着词汇描述，但又干着急说不上来的样子。后来她问我，小时候有没有蒙过被单玩儿？我说有啊。她说她看到的那个红色影子就像是一个人把自己蒙在了被单里，但有不太一样。那个影子，没有手，没有腿，甚至连脖子都没有，就只有一个头，头上还有头发。起初的时候，她也没多想，可跟着那个影子上到五楼的时候，影子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朝着她走下来。这个时候，郭华才害怕起来。”
  “长得很丑？”
  “你们听说过那个恐怖故事吗？就是前面也是辫子，后面也是辫子的那个。郭华她当时遇见的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情形。但她看到的，不是辫子，也不是背影的长头发，而是光溜溜的一张脸。郭华吓的都快哭了，她想往楼下跑，可是腿软了。她只能转过身，然后所在那个楼梯拐角处，用头抵着墙角。她说她没有听见那个影子下楼的声音，但是能明显的知道她从楼梯上走下来了，然后还在她背后停留了一段时间。
  郭华很害怕，整个人都是抖着的。她还说，她能感觉到那个东西碰了她，但不是布料的那种感觉，而且浓稠的像是液体一样的东西。这是人吗？或者说这是鬼吗？我觉得更像是国外那些恐怖电影里的异形。
  郭华说她蹲在角落里很久很久，直到感觉到那个东西不见了，才站起来，顾不得腿软的跑回家。可就在她开门的时候，她感觉到那个东西又回来了，而且用极快的速度楼上来，她几乎是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开锁，然后关门。关上门的时候，吓得全身都是冷汗。她贴着门坐在地上，听见楼道里有哭声。郭华告诉我，哭声就是那个影子发出来的。
  你们能想象吗？那个时候的我跟她都快要给吓死了。从那天之后，我晚上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我劝郭华另外再找个房子，她答应了，但房东说最少得住够半年，否则押金不退。我倒是无所谓，可郭华想要退押金，就咬着牙非要住下去。不过，从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那么晚的回去过。”
  “你怎么看？”常泰问刑如意。
  “很有意思，我从没有见过那种奇怪的东西，我想去会会她。晚上十二点左右是吗？”刑如意看着杜芳的眼睛。
  杜芳点点头：“差不多，我没有试过，我刚刚说的也都是郭华那个时候告诉我的。”
  “没关系，今晚我去会会她，顺便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去。”常泰站了起来。
  “还有我，我也很好奇。”丁当举手。
  杜芳看看刑如意，看看常泰，再看看丁当，疑惑的问：“你们都不怕的吗？”
  “这世上没有鬼。”常泰说。
  “也没有妖怪。”丁当附和。
  “对，没有鬼，也没有妖怪。”刑如意笑得有些心虚，毕竟，她住在地府，是个兼职鬼差，而她家老公是只名副其实的千年狐狸精。
  “我害怕，我不想回去。”杜芳小声道：“之前我就害怕，现在又出了郭华这事儿，我就更害怕了。”
  “没关系的，害怕是很正常的事情。”刑如意握了握杜芳的肩：“如果经济条件允许的话，就给自己租一个好点的小区，哪怕房子小点，但年轻人要多的那种。人气旺，才不会遇见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好了，你回去吧，自己注意点儿。”
  杜芳点点头，站了起来，可往门口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又转回来，看着刑如意他们说了句：“还有件事，我觉得跟这件事是有关系的。”
  杜芳又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那栋楼里死过人，是谋杀，但他们没有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