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生死关头，经常会想起一些平时不会经常想起的事，或者人。
  这些事不一定很重要，只不过是一些生命中的碎屑时光，说的当时，甚至在说过之后，都无人重视。
  却又偏偏在某些特定的时光，像是被池底锦鲤翻起的沉淀，忽然就那样展现在投射进池水的阳光下。
  那是一个秋日，说话的人是少君和白依依。
  那时白依依重返灵山，当了少君的侍女。
  夜澜失去了记忆，对这个漂亮的侍女有好感，却以为她是心有愧疚。
  正是双方都在猜，心情处于患得患失的时候。
  他对她特别好奇，对她做的事情特别关注。
  那天明明天气挺好的，白依依突然离开他眼皮底下，后来他在后院截住她，才知道她去收衣服。
  “会下雨？”他不解。
  “现在乌云还没有来，但有风，等下云来了，就会下雨了。”白依依说。
  他觉得这小女子很笃定，很神气，这副表情不应该是出现在一个对他心怀愧疚的侍女面上的，于是就不客气的问她，“你怎么知道有风就会有云，有云就会下雨呢。”
  他知道自己在为难她。
  因为刮风就会下雨，这是一种共识，人人都是这么说，自然而言的信奉这套道理，但从来没有人去探究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他自然也是不知道。
  但如果她答不上来，反问于他，他则可以很潇洒的甩出一句：“这是天道，你境界太低，不会懂的。”
  他给她做了一个话圈套，就像一个特别喜欢欺负自己看上女孩子的小男孩，心里隐隐得意。
  他知道她肯定答不上来，所以连自己的答案都准备好了。
  完全没想过，她竟然答了出来。
  “因为云就是水蒸气形成的啊，太阳把水蒸发，水蒸气形成云，然后云随风汇集，里面的水蒸气越聚越多，加上温度降低，水蒸气重新变回水滴，那时就下雨了呀。这么简单的问题，小学生都知道呢。”
  当时少君不知道小学生是什么来头，但也从语意中想到这不是什么厉害人物，隐隐有着对他的嘲讽。
  他当时拂袖而去，但现在想起白依依当时理直气壮的神态，却觉得是那么的怀念。
  没错，白依依当时跟他说过云是怎么形成的。
  水蒸发成雾，雾凝成云，云重即雨，雨汇成流，溪流成河，百川汇海。
  他忽然睁开眼睛。
  天地永恒，是因为它自成循坏，川流不息。
  生命虽短，但生死轮回之际，也自成循坏。
  循环不爽，生生不息，这便是天道！
  这便是这世间，万事万物存在的道理！
  夜澜少君睁开的双目变得晶莹一片，一道神光将他的双瞳浸润得神采飞扬，失血过多变得半透明的肤色，忽然泛起一道难以形容的丰采。
  这种神采，令到他本来如同薄胎陶瓷一般脆弱的皮肤，变得莹润异常，隐隐有宝光流转。
  原本是瓷，此刻已转换成玉。
  对天地至理的顿悟，竟然在生死关头，令到夜澜少君猝然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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