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的出现，让大危心弦一阵颤抖。
  他当然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声音的回归。
  只是……只是到了这时候，他却有些许的犹豫了。
  “是吞噬……不是融合！”
  小玉的声音，在大危心底响起。
  “不，我不能让这事发生……我与危月燕之间，的确不一样了。”
  大危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
  当年刺杀猰貐，危月燕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惩罚。
  因为是神人，他很难被杀死，而且又没准备俯首认罪的打算，最终一路逃命。
  在这个过程中，危月燕发现，天地之大，都无法彻底逃离诸神与人间星官的追杀，最终选择了自我剥离。
  那时神人混居，哪怕高居天上的诸神，多少都带有人间血统。
  危月燕便是将自己的两种血统从身上剥离出来。其中本体依旧是危月燕，可属于人族那一部分，便成了大危。
  危月燕做完这一切，并不觉得放心，于是将灵魂一分为二，让大危带着隐匿逃亡，而他则吸引火力，最终，危月燕被镇压。
  而大危则潜伏了下来，利用各种机会，最终打造出了太微垣，利用太微垣之力，为自己的神性和剩下的一半灵魂，重新塑造一个身躯。
  便是如今的危月燕。
  只是，在过去漫长的无数年里，“大危”这个名字所承载的记忆，与危月燕渐行渐远。
  原因无他。大危失去了神性之后，便不再是神，而是人。
  尽管掌握了许多山术，可这终究只能延年益寿，不能真正的长生。
  为了活得更久，为了复活自己的神躯，为了打造出一个属于他的神庭，无数年来，大危处心积虑，占星推步，步步为营。
  只是他的行为，却与命运牵涉越来越深，身上已经没有神性，彻底沦为了人类。
  尽管掌握的山术让他看起来不像凡人，而是神仙，可本质，却与原来的危月燕截然不同。
  可以说，说是不同的人，或者物种都可以一说。
  也正是因为如此，小玉才会说，危月燕会吞噬他，而不是融合他。
  因为他身上最后一点神性，已经完全消失，根本不可能被危月燕所容纳，最终为了获得他这部分记忆和拿回曾经的能力，只能选择吞噬他。
  小玉的提醒，自然不是出自好心。
  它很清楚，大危拥有独立的人格，而且不是什么高尚的人物。为了自己，他可以牺牲任何人去达到他的目的，可当他更深刻地认识到，他与危月燕已经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东西，这时候，还想着让他为危月燕付出，那……那可能吗？
  以大危的智慧，自然在很早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考虑问题，并不代表能解决问题。
  大危在自我跟本我这个问题上，纠缠了无数年，也无法打破这个桎梏。他终究是想拿回神性，当一个完整的危月燕。
  然而这时候，他与危月燕已经不再是一体，一旦回归，终究会彻底被吞噬，彻底丧失自我，这种代价，他可不愿承受。
  说句不好听的，辛辛苦苦折腾了几千年，最终一切马到功成的同时，却把自己给折腾没了，这事情找谁说理去啊。
  “那得……把玉心拿到！还有大巫之灵！”
  大危深吸一口气，用力地在胸口上一砸，心底那个声音便忽然消失不见，他回头眺望远方，看到那个身穿藏青棉袍的男人，此时抬起了头，朝他的位置张望过来。
  尽管隔着数里的距离，两双眼睛还是对视了一眼。
  危月燕的目光，平静如水，只是在那平静深处，仿佛有风暴正在生成。大危看到这个目光，也是丝毫没有畏惧，而是长叹了一声。
  到了这一刻，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我是危，不是危月燕！”他低头，转身，朝着小玉离开的位置，大步追了过去。
  ……
  “嗷……”
  穷奇忽然两腿一软，整个身体趴在了地上，一阵瑟瑟发抖。
  “啊，穷奇老哥，你这是怎么啦？”
  秦石大惊失色。
  “它，它是受到了惊吓？”
  看到穷奇的模样，伊万神色凝重,不解说道：“老大哥，谁那么可怕，我们要不要避一避？！”
  “大危！有两个大危！”
  穷奇的声音在秦石心里响起。
  在之前，它都习惯性地发出声音，让秦石自行领悟它要表达的意思。但受到了惊吓之后，它已顾不得如此，把最清晰的意识传递给了秦石。
  “呃……两个？”
  秦石心里一阵悚惧，下意识便说道：“大危的残魂集结了？”
  他清楚大危拥有一些残魂，如今这里出现两个大危，只能用这个去解释。一个大危，已经追着小玉满山跑了，两个大危的出现……他们哪里还有活路？！
  然而穷奇呼吸急促，连连摆尾，心声在秦石意识中响起之后，秦石也是愣了愣，完全无法理解穷奇这话的意思。
  “两个都是完整的大危，两个加起来，是最终完整的大危！”
  穷奇这一番话，让秦石云里雾里。
  他只能进行推断，这两个大危，是大危残魂之中最为完整的两个。或者说，大危的所有残魂，就剩下了这两个。
  但完整的……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
  秦石脑子转得飞快。
  “这两个大危，出现了变异，他们变成了两个独立的人格，所以才会被穷奇称之为两个大危？”
  秦石暗暗想着。随即他便将自己的想法跟穷奇一说。
  穷奇对独立人格这种说法并不懂，但基本意义，它还是明白的。连连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但有了秦石的引导，穷奇接下来的表述就更加清晰了。
  “一个是人，一个是神？！”
  可穷奇的清晰表述，却让秦石感觉陷入了云里雾里的感觉。
  但他对大危的研究，还是有一点成果的。
  寻思了一阵，他终究还是脑子灵光一闪，长长吁出一口气：“大危，具有神性，也具有人性！他把人性跟神性分开，变成了两个人！这，这就好玩了！”
  秦石灵感一闪而过。
  不管当初大危基于什么原因，把它自己一分为二，但到了今天，时隔了几千年，两个大危之间，肯定会出现问题。
  至少，类似“人格分裂”这样的事，肯定容易发生。
  这就会出现，大危与他自己的自我认知矛盾。
  这种矛盾，甚至可能不可调和。秦石心里一阵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