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清晰起来，顾景焱惊讶地看到，梦中少女的那张脸，彻底从层层轻纱帷幔中，翩然浮出，笑意盈盈，站在了他的面前。
  “哥哥，你还不喝么？”
  “你若是怕，那我先干了这杯。喏，换你喝我这杯。”
  “现在还不敢喝我的酒么，哥哥？”
  少女的手腕，是那么地白幼如雪。
  嗓音，是那么的轻灵娇俏。
  而那张脸……
  那张脸，直接让他惊得神魂俱散！
  重重仙雾中，她一身飘渺白裙，仙姿如玉，面容虽陌生，可当他视线与她相对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的是席祖儿的脸！
  心中隐秘多年的梦中少女居然就是她。
  顾景焱心脏揪紧得无法回血。
  他僵硬的手指，搓了下眼。
  再睁开，少女换了酒杯，已再往他唇边送了一寸：“伏羲哥哥，既然你不敢喝，那我便找敢与我喝酒的男人，喝了这杯……”
  她垂眸笑看着酒杯，顾景焱再次神魂一震。
  伏羲哥哥……这是女娲娘娘实锤了！
  可更震撼的是——
  她、她、她的面容又变了！
  难道她不是席祖儿，刚才相似的面容只是幻觉？
  顾景焱紧张地盯着少女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渐渐地，他发现，她的面容果真是随心可改，唯有神韵气质，始终如一……和祖儿的气质，如出一辙。
  他骤然想起，史书中是有一种说法，神的法相是不确定的，信仰者心中期待的是什么法相，见到的神便是什么法相。
  变化的是法相，不变的是神韵。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怎么会这么巧……偏偏是席祖儿！
  所以，果然他今世是祖儿的哥哥，前世是女娲娘娘的哥哥……对吗？
  心中的疑惑渐渐得到证实，顾景焱激动得无以复加。
  这一趟女娲之墓，纵然生死一线，也来的太值得了。
  这杯酒，他喝。
  深吸一口气，纵然在千里高空，他依然豪气地伸手过去：“好，祖儿妹妹你给的酒，我喝。”
  然而。
  他一伸手，却接了个空。
  愕然回眸，却见到，酒已在“他”唇边，一饮而尽。
  等等，握住酒杯的，不是他的手，是谁的？
  他为何能看到自己的嘴唇，看到自己喝酒的动作？——就像是神魂已脱离了身体一般，在以第三者的视角，看着这一切？
  顾景焱猛地低头，骇然发现，自己视线所及范围，哪里还有甚么身体，他低头见到的，尽是一片金灿灿的锦绣袍子，花纹奢华繁复、热烈狂野。
  他没有手臂，手臂的位置是宽展的衣袖。
  他没有腿脚，腿脚的位置是长袍的下摆。
  一件被脱下来甩到地上的长袍。
  偏偏这件袍子眼熟到不行，他绝对见过。
  这是……伏羲行宫里，出土的那件珍贵文物……华丽的战袍！
  顾景焱刚刚拼凑起来的魂魄，再一次无可救药地四碎飞散。
  一个让他无法接受却更无法否认的事实终于彻底浮现——
  若有前世，他也不是伏羲，他只是伏羲身上的一件战袍。
  伏羲一边喝酒一边脱去了战袍，所以他才能够，更清楚地以第三者的视角，看到此刻眼前的一切。
  而不是像方才那样，总以为女娲娘娘递过来的酒，是给他这件衣服的。
  那战袍有个名字，叫做，金焱战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