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0章 狂妄小子(7)
作者:
红粟 更新:2020-10-04 11:22 字数:2133
如诚王杨璟馥这种生在皇家,长在皇宫,又是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庇护的皇子,能够成长起来,所经历的磨难惊险,早就磨灭了他们心中的软弱。不恨,不冷酷、不无情,他和弟弟根本活不下来!
就是他们兄弟互相搀扶着,好不容易长成了,一不小心,弟弟不还是被人算计了去?堂堂皇后嫡出之子,居然因为一些贱民被贬谪,除了封号不算,连皇家的身份也给去除了……竟然贬成了庶人!
从那时起,其实诚王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父皇属意的继承人不是他们兄弟。是以,他早已经想到了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父皇温厚宽仁一生,雷霆手段也就是使在贬谪三弟那一回。没想到,临了临了,居然又在他身上使出这么一手……这是往死里逼他啊!
逼得他无路可退,不得不反!
或许景顺帝自己也觉得对长子有所亏欠,自从答应了长子的出征请命,景顺帝就一反常态地,不时地叮嘱一句。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这样的关切似乎很平常,甚至并不算多,但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这已经是非常罕见了。
“你这次出京,到了西南也差不多入夏了,西南边陲山高林密,多瘴气多疫疠毒气,朕这里还存着两颗避毒丹,你去到就服上一颗,可包你你一年不被瘴疠疫毒之气和蛇虫毒物所害。”景顺帝絮絮地说着,一边抬眼示意黄福海,从他寝宫的御药房里把药丸子取来。
听着这一句句关切地叮咛,诚王却越发觉得委屈、恼怒、甚至羞辱。在他看来,这是景顺帝对不住他,对他的一点补偿!
只是,本该属于他中宫嫡出长子的皇位、天下,是两颗药丸子能够相抵的吗?
怒火填膺,汹汹燃烧在他的胸间,烧的他心里生生地疼……疼,到了极致,也成了一种疯狂!他迫切地想要用什么来浇灭这怒火,来洗刷着羞辱……
他这会儿虽然站在寝宫之中,站在皇帝的御榻之侧,但他却觉得芒刺在背,仿佛那些最低等的小宫女小太监们,看似低眉顺眼,战战兢兢,心里也一定在看他的笑话!并暗暗看不起他了!
自从父皇应允他出征之后,他就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嫡长皇子,不再是即将继位的太子……他在世人眼中,一下子成了可怜虫……就如角落里那个柔弱的老五一样,连宫里的稍稍有一点权势的太监都不将其放在眼中。
没看到老二和老三那两个狼子野心的东西,跟他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么?
哼,老四小小年纪就如此手段老辣,果然将二老拉拢了过去……老二外家虽然势弱,他身后却有靖北侯秦铮和梁国公一系。前些日子,刑部的尚书王祎还跟老四的舅舅徐琼结成了亲家,显见是也被收拢过去了……
诚王一边站在御榻一侧虚与敷衍,一边咬牙痛恨着,一边就开始暗暗盘算起来。
他心里最恨的老四福王杨璟芳送走老二杨璟庸终于转了回来。诚王再不愿听老皇帝任何唠叨,立刻地跪倒在御榻前跟景顺帝辞行!
“父皇且安心将养龙体,早日康健起来!儿子这一去,必将荡清沉疴,拔除根苗,重还父皇一个承平天下!”诚王这会儿不管心里怎样咬牙切齿,如火烧蚁噬,面子上该说的话,该讲的礼数还是做的一丝不苟,中规中矩。
几十年的习惯积累下来,这些对他来说早已如呼吸一般自然,不会露出半点儿破绽。只是,这样急匆匆一刻不等的辞行,还是泄露出他内心里一丝真正的想头!
景顺帝垂了眼,看着跪在御榻下边的长子,好半天,方才转回目光,轻轻地吐出一个两个字:“去吧!”
“……”得了允准,诚王心头一松的同时,莫名地又有刹那的酸涩……这一去,父子不知还有再见之时?哪怕是再见,只怕也已父非父,子非子!
默了一瞬,诚王无比郑重地叩头在地:“父皇,儿臣去了!”
这一次,景顺帝没有再迟疑,却连一个字都没说。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诚王一眼,只用那枯瘦的手轻轻地挥了挥。
诚王也没有等待景顺帝的允准,他说完话就径自起身,同样没看病榻上的父亲,转身,昂首阔步,出寝宫,又一路出皇宫去了!
是,父皇,儿臣。那人首先是皇上,其次才是父亲;他也首先是臣,其次才是儿子!从此一别,再无君臣之义,也再无父子之情!
恭送着侯爷离开,承影和含光自觉地回到夫人身边。
走到门口廊下的夫人身边,承影低声回报:“夫人,赵管事已经来了……”
邱晨望着曲折的回廊,今儿日光明亮温暖,院子角落穿廊下的阴影就显得格外深邃。小丫头和婆子们开始各司其职,守候、打扫、清理……来往穿梭。院落不小,人影往来,邱晨望着那穿廊下的阴影,心里却是无限怅惘。
询问过后,静候了片刻,不得夫人回应,承影小心地抬眼觑了邱晨一眼,小声地询问道:“夫人,要不,让赵管事回去?”
邱晨眨眨眼,收回心神。
转回目光瞥了一眼最信任的两个大丫头,邱晨神色也重新平静镇定下来。
微微摇摇头,邱晨转身进屋,一边吩咐道:“让赵九去前院偏厅里候着,我这就过去见他!”
承影和含光对视一眼,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目光,含光答应着,亲自跑去前院传话。承影则紧跟着邱晨进了屋,果然,夫人已经自己进了净房。
虽然夫人生性简朴不爱穿戴奢华,却常注重自己的仪表整洁,无论见府内的管事还是外客,总会适宜地收拾一番,至少也要将自己收拾整齐干净,至少保证自己神清气爽、干净整洁地出现在人前。
邱晨身上穿着一件家常的竹青杭绸绣竹叶长身窄腰袄子,一件石青百褶绣折枝梅花的曳地长裙,头发挽着简简单的双桃心髻,直攒了一支白玉人物故事簪子。进净房简单洗漱了一下转出来,邱晨来到梳妆台前,拿篦子略略抿了抿鬓角,从妆奁盒子里随意取出来一支簪子,竟然就是那一支鸡油黄老蜜蜡芙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