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你是不是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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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多多 更新:2021-08-08 09:51 字数:12156
肃宗目光阴沉的看着皇后,皇后却是毫不畏惧的抬起脸来迎向了肃宗。
站在那雕着反复龙纹的宽大桌案后的男子虽然略有点年纪了,但是依然面容如玉,岁月十分的优待这位天之骄子,并没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每每皇后看到肃宗那张面容,都会想起自己初见他时候的模样,一袭藏青色的皇子服,站在雕梁画栋之中,远远的看去,他便是一副绝佳的风景。
只是一眼,她就陷落一生。
她以为她能陪伴在他的身侧,助他登位,劳苦功高,他会对自己涓涓不忘,疼爱有加。
可是等他登位的第二年,皇后就知道自己错了,他只是当她为自己登位的工具。
他甚至还想过河拆桥。
他的心底只有那个出身贫寒的小贱人!
都说萧家的男子痴情,皇后在心底冷笑,这些男人的痴情又算是什么?不过是在登上高位之后给自己的一点点安慰和宽容罢了。有本事当初不要找她啊,不要让忠义侯入京啊!当你的皇子去,不是可以更好的痴情一生吗?
既然他当她是工具,那又何妨让她将他也当成工具?
没有人可以阻碍她的儿子即位,即便皇太后的那个位置冰冷孤寂,她也要义无反顾的坐上去,她要叫那小贱人看看,即便她得了陛下的心,那又如何,这个男人能护你一时,能护你一世吗?等他百年之后,你的依靠又是什么?女人若不是要靠着自己,等待的最后结局便是灭亡。
吴国公能想明白的事情,肃宗又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当初林州落家被先帝诏安之后,就是了为了阻隔忠义侯,牵制他的触角朝西北纵深延续,素以将落家依然放在西北委以重用。
可以说这么多年,忠义侯府与落家的关系并不算太好。
皇后护子心切,肃宗明白,毕竟萧呈言也是他的儿子,被人家儿子将额头给打破,他的心底也不好受,但是事情总要有个度,况且他知道落汉星这个人,此人有“林州之鹰”的美誉,年少有为,文武双全,他本想再看落汉星两年,然后委以重用。
如今……
就在肃宗一言不发的瞪着自己的皇后的时候,李莲贵站在书房之外,看到了忠义侯的身影,他忙上前躬身行礼,“侯爷深夜来此……”
还没等李莲贵的话说完,忠义侯直接大手一挥,“陛下可在书房之中?”
“在。”李莲贵忙点了点头,他瞥见了忠义侯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人他也认识,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杜元。“杜大人好。”他又忙招呼道。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不过是一五品官,而李莲贵已经官至四品,所以李莲贵这么一说,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杜元忙不迭的抱拳,“李总管好。”他官小人微,可是比不了忠义侯这般托大。
“烦劳李公公通传一下。就说本侯有急事求见。”忠义侯说道。
“是。”李莲贵也不敢怠慢,忙打开了书房的门,进去通传,这一进去就感觉到不对。太子殿下虽然是跪着的,但是一脸的阴沉,吴国公站在陛下的下手边,垂首恭立,有点冷汗涟涟的感觉,而皇后和陛下正在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的对视着,这书房里面的气氛着实的凝重。
“陛下,忠义侯来了,说是有急事禀告。”李莲贵低头说道。
皇后一听自己的父亲来了,眼底亦是流过了一丝的骄傲之意,不过她也觉得有点奇怪,自己并没将太子的事情告知父亲,怎么他老人家连夜入宫了呢?
不过显然这次忠义侯来的甚是时候。
肃宗微微的侧目,他怎么来了!
“传。”肃宗一挥手,走到了桌案之后定定的坐下。
大门打开,忠义侯带着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大踏步的走进来。
五城兵马司平日里根本没机会进宫,今日也是心底忐忑的,但是见到忠义侯如此的风范,心底也是暗暗的欢喜,自己总算是没抱错忠义侯这个大腿,见侯爷即便是见了陛下也昂首阔步的,可见权势滔天,即便是陛下也对侯爷忌惮一二。
肃宗心底窝囊,但是脸上还是笑了起来,“国丈深夜入宫是为何事?”
忠义侯行了一礼,“陛下,适才老臣刚刚接到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前来报告,有人深夜纵马闯入国公府,行凶伤人。老臣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来和陛下禀告。陛下,此等桀骜臣子,不顾礼仪,不顾身份,今日他能闯了国公府,保不准明日就来闯皇宫了。”
肃宗闻言就蹙眉,怎么今天晚上竟是这些屁事。
“何人如此大胆?又是闯了哪一个国公府?”肃宗问道。
“林州都督落谦,带兵围了吴国公的大门,还下令自己的亲兵将吴国公夫人扔到了门边上去,后不听劝阻,更是带兵传入了吴国公府。至于后面如何,老臣便不知道了。”忠义侯说完,看了看站在一边愕然抬眸看着自己的吴国公,“吴国公也在陛下这里,这就奇怪了,你是如何得罪了落谦那个莽汉的?导致家门都被人破了!”
我得罪?要不是你外孙,我能得罪落谦?
吴国公闻言是又惊又气,惊的是他吩咐夫人对外不要声张此事,又吩咐下人将嘴巴管严,不要乱说,是水将风声走漏了?他气的是落谦那个老莽夫,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他回去了之后再说吗?非要趁着他不在的时候闹事,还将他的夫人都扔出了国公府去,那他的脸面朝哪里放?他怜他丧子之痛,但是事出有因,就不能先忍一忍吗?深夜传入他吴国公府又是怎么个意思?
“侯爷,我家人……”吴国公忙拱手问道。
“回国公爷的话。”见忠义侯看了自己一眼,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忙抱拳说道,“卑职没见到夫人,不知道夫人现在可好,本来卑职得到消息,是要派人去相助夫人的,却被夫人打发了大公子出来将卑职带去的人阻挡在了国公府之外,卑职思前想后,生怕夫人是受了落都督的胁迫,所以才马上去通知忠义侯。”
他手下的巡城兵在落谦带着人马杀气腾腾的朝吴国公府跑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但是落谦那边人多,他们巡城也不过就是五人一组,怎么也弄不过林州都督所带的亲兵,于是马上就有人看着落谦这边,又有人马上回去禀告了杜元。杜元一听,这不好惹啊,一边是林州都督,一边是吴国公府,他想着忠义侯原来也是在西边的,与那林州都督多半是有点交情什么的,于是一拍马,马上去了忠义侯府。
等和忠义侯说明了情况,见了忠义侯的反应,他才明白过味道来,原来忠义侯与林州都督不是有旧交情,人家是有嫌隙!
于是就有了忠义侯带着他连夜进宫这一说。
吴国公一听,心底也急了,自己家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马上又对肃宗一抱拳,“陛下,可否容臣回去看看?”
“你去吧。”肃宗点了点头。
落谦这事情做的太鲁莽啊!肃宗也在心底长叹。
“陛下。”忠义侯马上出声说道,“臣怕吴国公就这么回去会吃亏,臣让臣的儿子带了点臣府上的粗壮家丁就在宫外後着,让他们随吴国公一起回去。”
“陛下,臣与林州都督虽然谈不上有交情,但是臣觉得林州都督落谦不是什么不讲理之人。”吴国公一听,顿时将脑袋都要摇飞起来了,“臣自是去和他讲道理便是,臣多谢忠义侯的好意了。”吴国公已经在心里流了两条宽面条泪下来,他的吴国公被你们忠义侯一家子害的还不够啊,先是你的外孙杀人,后你还想派人跟着回去,听起来是护送他,可是等陪着他进了吴国公府发生点什么都是说保不准的事情。
忠义侯巴巴的大晚上的来告状为的是什么?当真是担心他家和他家眷吗?吴国公就呸了,他还不知道忠义侯那小心思,还不是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机会可以打压落谦的,自然是不肯放过。他的家丁进了吴国公府,吴国公可以保证,言不过三句就要和落谦带来的人大打出手,然后忠义侯马上可以再给落谦按一条罪名。
总之吴国公打定主意,他是胆小怕事,只想当自己的吴国公,但是也绝对不会被人当成傻瓜来愚弄。
忠义侯一听,面色一沉,好你个吴国公,敬酒不吃吃罚酒。
“也罢,朕让御前侍卫送你回去。”肃宗一听,也是脸色不佳,怎么哪儿哪儿这忠义侯都是插上一手呢?
吴国公喜出望外,忙谢恩之后,就快步走了出去。
“陛下!”忠义侯的脸色阴沉,待吴国公走后,他抱拳说道,“那落谦胆敢私带兵马闯入国公府,视国法为无物,还请陛下发落!”
肃宗面色更加的不好。他看了看义正言辞的忠义侯,又看一边的皇后,觉得这父女两个真是够碍眼的。
“是啊陛下。”皇后一看马上帮腔,“臣妾说落谦谋反,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他纵子行凶,打伤太子在前!又纠集兵马私闯吴国公府在后,在他的眼里还有没有陛下了?有没有国法了?若是陛下不降罪落谦,让各地官员有样学样,那燕京城便是成了这些乱臣贼子的跑马之地了。”
“什么?落谦纵子行凶!伤了太子?”忠义侯一听,心花怒放,还有这事情吗?他倒是不知道了,他忙看了看一直跪着的太子殿下,“言儿啊,让外公看看。”他拉起了萧呈言的手,将萧呈言从地上给拽了起来,看到萧呈言脑袋上包着新绕的纱布,这心底别提是什么滋味了,这外孙,他并不是很喜欢的,性格乖张,心思狭隘,只不过这是他故意让他长成这个样子,若是他聪慧贤明,那等着外孙登基了,自己这忠义侯府就麻烦大了。
肃宗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这算是什么?他让萧呈言跪着,没让他起,忠义侯一把就将太子给拉起来了,这是在下他的面子!
“外公!”太子萧呈言一看这架势,马上委屈的对忠义侯一抱拳,“言儿不过就是在吴国公府的院子里去透个气,就变成这样子了。”
“落谦的儿子居然如此的胆大包天,你放心,外公管定了这件事情了!”忠义侯说道,“定然叫那行凶之人付出代价!”
“言儿开始不知道他是落将军,所以吴国公府上的侍卫赶来,已经将他弄死了!”太子殿下马上更加委屈的说道,“父皇刚才罚言儿的跪,就是为了此事。”
“陛下!”忠义侯一听更如同打了鸡血一样,马上抱拳,“这种事情怎么能责怪太子殿下呢!那落谦是真的想要谋反啊。臣肯定陛下,让锦衣卫北镇抚司将落谦一家押入大牢之中,审后定罪!”
“此事……”肃宗抬手说道。
“陛下!”忠义侯见肃宗看起来一点要抓落谦的意思都没有,于是上前一步,“难道陛下真的要臣与其他的朝臣联名上书不可,才肯下旨捉拿落谦?”
“忠义侯!”肃宗闻言也是勃然大怒,这是什么意思?摆明是在威胁他!
“臣在!”忠义侯见肃宗发怒,面不改色的说道,“陛下仁慈,顾念旧情,但是落谦此举已经视同反叛,若是陛下不发落落谦,无疑就是在包庇此人的举动,我大梁分封在外的都督还有好几个,若是一个个都如落谦一样,大梁朝根基动摇,到时候国将不国,陛下的位置也大概不是那么安稳了吧!”
“大胆!”肃宗拂袖而起,气的脸色发白,指着忠义侯的鼻子,手指都有点微微的颤抖。
“陛下,不是臣大胆,而是那落谦大胆!”忠义侯更是声音高了几分,“陛下若是如此纵容落谦,实在难以平复朝中其他大臣的心!太皇太后寿诞在即,陛下也不想出什么别的事情吧!”
忠义侯说道了这个,肃宗即便是气的后槽牙发酸,也只能暂时忍了下来。
太皇太后本就已经身体不是很好了,听闻寿诞之事,她老人家这几天看着比往日精神了一些,若是在她的寿诞上闹出其他什么事情来,肃宗不敢想。
“传朕旨意,传北镇抚司指挥使入宫,缉拿落谦一家,暂扣诏狱,等寿诞之日过后,再行调查。”肃宗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再度坐下,随后看了一眼忠义侯,“国丈请回吧。这件事情朕心底自有计较了。”
“陛下英明!”忠义侯微微的扬了杨自己的下巴,一躬身,“对了,陛下,太子受伤,臣看着实在是觉得心痛,不如让殿下到臣的府上养伤几日,等太皇太后寿辰前日,臣自会送殿下回东宫,陛下看如此可好?”
萧呈言一听,心底都要乐开花了,还是外公对他好!知道他留在宫里,父亲的怒火只怕是要发到他的身上了。去了忠义侯府,除了夏烟麻烦点之外,另外几个表哥都带他极好,必定是轮番好玩的陪着他玩,还有他去了忠义侯府行动自由,不像在宫里一样,走一步都要向内府报备着。比起承受父皇的怒火,他倒宁愿被夏烟缠着了。
他忙用眼神哀求了一下自己的母后,皇后会意,“求陛下恩准言儿去忠义侯府小住几日。”皇后也马上说道。
肃宗气极反笑,“好好好,去吧去吧!”他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李莲贵就听到上书房里发出了一声怪笑,笑的李莲贵浑身一抖。
秦沥阳和萧衍还在林州会馆等着落谦,直到深夜,落谦没等回来,却等来了北镇抚司的人。
秦沥阳的父亲还任着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职,直管着南镇抚司,所以前来林州会馆拿人的十四千户之一的北镇抚司千户林跃是认识秦沥阳的。
“世子也在。”林跃相当的意外,没想到这么晚了,世子居然会在林州会馆之中。他忙上前来见礼。
“怎么了?”秦沥阳自然不知道落谦会冲动到硬闯国公府,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都以为依照落谦的身份,去了国公府也会和吴国公好生商议。所以秦沥阳一看北镇抚司的人将林州会馆都围了,不明就里的问道。
出事的是落汉星,怎么被围的反而是林州会馆了呢。
“对不住了世子。”林跃千户抱拳说道,“卑职也是奉旨办事,都指挥使大人如今在陛下那边。”
“我父亲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秦沥阳更是莫名其妙。
“这卑职不知,卑职只是奉命来捉拿落谦全家。”林跃说道,“另有两个千户,张鹏和汪俊去了吴国公府捉拿落大人了。世子爷,有什么不知道请世子爷等国公爷回府了之后,问他便可。卑职有皇命在身,还请世子爷见谅。”说完他手一挥,身后的锦衣卫就冲进了会馆之中。
没过多久,所有跟随着落谦来京城的落家家仆和侍女以及落宛星就都被带了出来。
萧衍站在秦沥阳的身侧一语不发。
秦沥阳一看有人推搡了一下落宛星,忙呵斥了一声,“住手!”
那名推人的锦衣卫忙低下头来。
“秦世子,我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落宛星的脸色已经苍白了一片,她本就是一个姑娘家,平日里有父亲疼爱,兄长照顾,哪里经历过什么风浪,如今遭逢巨变,兄长生死和下落不明,据说是出事身亡了,父亲去找兄长,一去不回,现在又有锦衣卫冲进来要抓人……
她还勉强撑着没晕过去,已经是算是心志坚强的了。
她看到秦沥阳之后,泪水夺眶而出,颤声问道。
秦沥阳只觉得自己心底难受极了,事情会演变成如此的境地,他也有点始料未及,就连他都不知道事情的进展为什么是这个诡异的走向。“落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回去查明事情的原委。”他上前了一步,想要安慰落宛星两句,却发现什么语言在这伤心欲绝的小姑娘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力。
秦沥阳暗自的捏了捏自己的拳,心底也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怒意。
“林千户。”他大声对林跃叫道。
“在。”林跃忙过来抱拳。
“命你手下的人,照顾好落姑娘,若是她受半点的委屈。你明白的!”秦沥阳那无名的怒意落在了林跃的身上,林跃忙点了点头,“卑职明白。”
他马上走过去,亲自走在了落宛星的身后,护住了落宛星。
秦沥阳面色低沉的看着众多锦衣卫押着林州会馆的人走了出去,他这才回眸对萧衍说道,“阿衍,我们先回去。”
“恩。”萧衍点了点头,与秦沥阳从侧门走出,骑马回了靖国公府。
“世子爷,你可是回来了,国公爷找了你好几回,还有萧将军,你们赶紧去书房一次吧。”他们刚到国公府,门上的人过来拉住了马,就对他们说道。
秦沥阳和萧衍一怔,“父亲回来了?”
“恩。”门上的人回到,“国公爷被宣入宫一次,很快就匆忙的赶回来了。”
秦沥阳和萧衍不敢怠慢,甩了马鞍就直朝府里走去。
等见到了靖国公,就看到靖国公紧锁双眉,坐在桌案之后。
大家这么一说,才相互知道了原委,原本靖国公是想要找儿子问问今日在吴国公府有没有发现落汉星有异常之举。秦锦也是去了的,但是这事情总不能找秦锦去问吧。
靖国公回来找儿子才发现儿子和萧衍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他也有点着急了,生怕自己的儿子和萧衍也出了什么事情,毕竟他们与落汉星是相熟的,之前他们在西边打仗,受过落家的恩惠。
秦沥阳听靖国公这么一说,才知道落谦居然冲动到了带兵去冲击吴国公府,还被忠义侯抓到了把柄,一状告去了陛下面漆,还给他按了一个意图谋反的大帽子!
这下麻烦大了!
秦沥阳和萧衍对看了一眼。
秦锦是第二天才知道落汉星身亡的消息,还是进宫去看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之后,在花园里偶遇了夏烟才知道的。
夏烟看到秦锦脸色带着几分憔悴,得意的不行,生凑到了秦锦的面前。
“这不是长宁妹妹吗?”夏烟捏着嗓子娇笑,笑的秦锦真的很想一脚将她踢到一边的池塘里面去。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论打架的话,她这小身板哪里去夏烟的对手。
“县主好。”秦锦颔首,本想走她的身侧绕过去。
“长宁妹妹走这么着急做什么?”夏烟抬手一挡,拦住了秦锦的去路。
“有事?”秦锦不耐的一挑眉,也没什么好气。
脾气果然够大的,不过就是仗着坤宁宫和慈宁宫里面那两个老不死的女人宠爱罢了。夏烟的眼底划过了一丝精芒,等她真正的当了皇后,再看看谁的脾气更大一些!
“没事没事,只是太子哥哥受伤了。难道长宁妹妹不去看看吗?”夏烟笑说道。“我是好心提醒一下。”
你好心?你的好心好像从来就买长过。
不过秦锦还是觉得有点意外,“他怎么受伤了?”
“他被乱臣贼子打破了头了。”夏烟说道。
乱臣贼子,秦锦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萧衍……秦锦也窘了一下,前世她可不记得萧衍和萧呈言起过肢体上的冲突,她早上离开国公府的时候还见过了萧衍。他恰巧要去兵部,两个人是一道出门的。
要是真是萧衍打了萧呈言,依照萧呈言的脾气性子,还不活拆了萧衍,哪里能轮到他好好的在国公府里。
“哪一个乱臣贼子?”秦锦有点懵圈,她努力的想了一下,也没想起来前世萧呈言被谁打破头过。
“自然是那个叫什么落汉星的。”夏烟笑了起来,“对了,昨日你们在吴国公府的时候不是还和他的妹妹在一起吗?”夏烟自然知道秦锦在选夫婿的事情,落汉星的妹妹能和秦锦在一起,那就证明落汉星是入了靖国公夫人的法眼的。
昨日她去找太子的时候,就看到秦锦和一个男子在一起,那男子大概就是落汉星了吧。
夏烟想到这里,心底就觉得好欢畅,这秦锦果然是个扫把星,出生就没父母且不说这个,就连看上一个男子,都死于非命。
“你说什么?落汉星是乱臣贼子?”秦锦的心猛然一缩,一把就揪住了夏烟的衣襟,倒是将夏烟给吓了一跳。前世落家就是因为谋反之罪被满门抄斩的,不过那是几年之后的事情,难道这一世提前了。
落汉星怎么可能是乱臣贼子。
见秦锦这么激动,夏烟更是心底得意,原本她怕的是秦锦对萧呈言有意,但是听了皇后姑姑的话,她就打消了这个疑虑,因为若是秦锦对萧呈言有意的话,秦锦已经早就是太子妃了。哪里还轮的到她!
不过她这一辈子在别处都是无限的风光,唯有在秦锦这里屡屡碰壁,心底是恨透了秦锦,如今见她看中的男人被当成乱臣贼子死于非命,她心底就别提多痛快了,忍不住就要刺激刺激秦锦。
“落汉星行刺太子殿下,他父亲还又带兵去硬闯了吴国公府,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夏烟先是拧了秦锦的手腕,迫使她送来了揪住自己衣襟的手,随后又狠狠的推了一把秦锦,若是在平时,她是不敢这样的,但是现在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她已经听说了昨天祖父在宫里的威风了,祖父那是连陛下都要忌惮的人,如今太皇太后病重,眼看着就活不了几日了,以后护着秦锦的人就要少一个,她自己如日中天,冉冉上升,而秦锦则是日暮西山,没几天好蹦达的。日后必定是秦锦要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
夏烟的身体康健,力气大,这一推,将次不及防的秦锦给推的后退了好几步。秦锦的手撑在了身后的假山上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手心传来了剧痛,秦锦浑然不觉。
“你把话说说清楚!”秦锦急声问道。
“说清楚就说清楚。”夏烟傲慢的一白秦锦,“不过你先把你身后的侍女遣远一点不然我可懒的说。”
秦锦沉着脸,让跟在她身侧的追月和沐雪暂时退开,“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呦,看不出来,你对那个落汉星还真的有几分情意呢,居然这么听话。”见秦锦真的将侍女遣开,夏烟就和夏日里喝了一碗冰镇绿豆汤一样的顺心,平时秦锦什么时候听过她的话?她得意了一会儿,随后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的和秦锦说了。最后她冷笑了一声,“泰和郡主,你还真是命硬啊,真能克人!以后还真是要让太子哥哥离你远一点。免得被你给克了,真是你亲近谁,谁就倒霉。你想想你死去的母亲,想想你死去的爹,啧啧,真不知道你这样一个灾星,为何还会有人把你捧在心上疼爱。落将军谋反不错,也是被你克死的!你这个扫把星。”说完夏烟一昂头,阔步从呆若木鸡的秦锦身侧翩然而去。
沐雪和追月远远的看着自己家的郡主站在假山边上一动不动,又见夏烟已经离开了,这才走了过来。
等她们走近了,却发现秦锦整个人都如同雕像一样,双眼发直,双手自然的垂在身子的两侧,脸色苍白。
“殿下?”沐雪和追月心底一咯噔,试着叫了一下秦锦,秦锦却好像丢了魂一样的毫无反应。
这下两个侍女吓坏了,也不知道夏烟和自己家郡主说了些什么……
好不容易,秦锦才回过神来,她有点木然的看向了自己的侍女,张了张唇,却是什么都没说,而是静静的掉转了方向,朝宫外走去。
活了那么久,秦锦还是第一次从夏烟的嘴里听到自己是扫把星的说法。
她原本意欲反驳的,但是却发现自己好像反驳不出什么来。诚如夏烟所言,她的父亲在她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战死了,母亲又是因为生下她之后心力交瘁而亡,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将她拉扯长大,如今大限将至,很快都要相继离开他了。
皇帝舅舅原本十分的健康,却也在不久之后会忽然暴毙,萧呈言即位之后,也没多久活得时间。大伯父惨死在漠北。
好像环绕在她身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上一世,唯有一个一直都很想弄死她,却又不得不留着她利用她的萧衍算是活的比较久了,但是还是走在了她的前面。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她活着……走过漫长的岁月,如今还特么的重生了……
难道她的存在就是让这些人再重新走一回老路吗?
她原本以为这一世她能改变不少人的命运,她弄走了南宫雅,让花镜的身份到现在还没暴露出来。可是落汉星的意外身亡,落家被以谋反之罪下到了诏狱,让秦锦忽然意识到,好像一切都没怎么改变,该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发生,只是早晚而已。
难道她真的避不开自己的命运,依然要回到那个冰冷华丽的宫殿里面去吗?
秦锦坐在马车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掉转车头吧。”秦锦对沐雪说道。
“去哪里?”沐雪问道。
“去小镜湖边的歌舞教坊。”秦锦平静的说道。
沐雪和追月……
“郡主那边可是去不得的。”追月忙将头都摇飞起来。“好人家的姑娘谁会去那里。”
“我说去,就去,废话什么?”秦锦忽然吼了一声。吓的沐雪和追月都是一缩头。
她们见秦锦发怒了,也不敢再多言什么,追月让车夫停了车,随后下车和车夫耳语了两句,车夫虽然愕然但是还是点了点头。他拿了一块布出来将马车上的徽记给盖住,随后驾车朝小镜湖的方向而去。
小镜湖边上教坊林立,只是要入夜之后这边才会客似云来,所以现在门庭不算是喧闹。
“选哪一家?”追月问道。
“自然是最大的。”秦锦淡淡的说道。
追月和沐雪对看了一眼,都不知道今日郡主到底是怎么了?一定是夏烟对郡主说了什么刺激到郡主了。
她们一直跟着郡主一起长大,从没见郡主对她们发过什么脾气,也从没见郡主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好像忽然之间郡主的精气神都被剥离了一般,只剩下一具漂亮苍白的躯壳。
郡主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不过她们知道郡主其实什么都没看在眼底,她只是在发呆。
算了,两个人心底都叹息了一声,这种地方虽然名声不好,不过只要郡主欢喜,也没什么不可的,也是有富贵人家的妇人来这里消遣,只要不怕回去被人说就是了。
郡主的身份,应该没什么人知道,而且她们也将马车上的族徽给遮挡了。
马车停在了风亭雅居的前面,这也算是小镜湖便上最具盛名的歌舞教坊了,虽然也做一些皮肉上的买卖,不过这里的伶人多才多艺,也颇具一点雅名。
这是大白天的,风亭雅居里面没什么客人。所以秦锦带着追月和沐雪一走进,就觉得里面十分的冷清。
大厅里空荡荡的,都没人上来招呼。
秦锦带着追月和沐雪朝里面走,忽然听到了一阵琴声。
秦锦顺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转过了一道屏风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小庭院套在回廊的左侧,难怪这里叫风亭雅居,里面的确九曲十八拐的,走几步就是一个小品,十分的别致。
庭院之中有竹筒引来的小镜湖水,淙淙的流淌在汉白玉雕琢的水池上,水池边上有一道水晶珠帘半遮,珠帘之后是一个白色的琴桌,一名雪衣公子正在抚琴。
秦锦停住脚步,将目光投在了那名雪衣公子的身上,这雪衣男子眼眸温润,如同上好的烟雨画卷,他的手指亦如同玉雕一样。这里的琴师居然生的这般的容貌,也不怪这风亭雅居能位列小镜湖教坊之首了。
许是觉得有人来了,那公子也正巧抬眸,手里的琴音才起,当他看到秦锦的时候,似乎是惊了一下,手指按在了琴弦之上,琴音骤然一变,发出了一声怪调,嘎然而止。
“我当这风亭雅居里面的琴师有多厉害呢。”秦锦心情不佳,又被他刺耳的琴声一激,心底更是烦躁的要死,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居然还会走音。”
那名雪衣男子闻言淡淡的一笑,并没言语,而是抬手轻弄琴弦,随后琴音再度流出,如清泉之水流过一般,清澈透亮。
秦锦打小也是经过名家指点的,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只听了一小段,便知道这人出手不凡。她有点奇怪,原本存了小看歌舞教坊的心也收敛了起来,燕京城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到了什么地方都不能小觑人了,这琴师年纪不算大,看起来也不过才及弱冠,却能有这一手的好琴,琴声雅致高洁,丝毫没有半点烟花之地的风尘味道在其中,却带着几分看透尘嚣的高洁之意。
听他抚琴,秦锦觉得自己烦闷的心境似乎平静了一点。
“这位姑娘。”就在秦锦站在回廊下静静的听琴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秦锦不悦,回头,就见一名身穿云烟长裙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她广裙舒袖,云鬓高耸,气质不错,行走间步摇倾动,别有一番风情在其中,只是她这裙子胸前未免开的有点大,胸前的半圆似乎随时要从紧绷的衣衫之中跳出来一样。
“你是谁?”秦锦又不悦了,打扰她听琴的,该打。
“这位姑娘好,小女子乃是此间的老板。我叫烟娘。”那女子走近了之后略微的一福,随后她看向了坐在那边抚琴的公子,公子见人来了,也停手,琴音再断。那女子见到坐在庭院里的雪衣公子似乎也是一惊,她看了看秦锦又看了看那公子,那雪衣公子眼眉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
”姑娘。你是来……”烟娘狐疑的问道。
“来这里还能做什么?”秦锦白眼一翻,没好气的说道,“自然是寻欢作乐的。”
她说的理直气壮,烟娘却是有点目瞪口呆的。
她这里不是没有女人过来,不过多半都是些徐娘半老的寡妇之类的,好像秦锦这般年轻,又如此貌美的年轻姑娘她真的是第一次见。
烟娘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秦锦,她穿着一件橘色的秀丽海棠裙,上面罩着同色的对襟云罗衫,脖子上挂着一串多宝掐丝翡翠璎珞,她的长发虽然挽的样式并不复杂,松散的披在脑后,也只别了一根簪子,不过烟娘却是认得出那簪子头上嵌的珠子看起来不起眼,却是真正的夜明珠。
这小姑娘身上随便一件饰品便是价值连城的,而且她气质高华,朝她这里这么随便一站,愣是让她这里似乎不是什么歌舞教坊,而是锦绣宫殿一样。
这样的小姑娘如此的富贵,气势不凡,是她惹不起的。
“那姑娘是真么如何寻欢作乐?”烟娘也不敢问多,只是试探道。
“给我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秦锦说道,随后她抬手一指坐在庭院之中那看着她们浅笑的公子,“我要他来陪我!”
沐雪和追月……
她们只当郡主是来闹闹,发泄一下的,郡主殿下不会来真的吧!
沐雪和追月也不敢在这些人面前呼喊郡主,只是双双跪下。
“都起来!跪什么跪!”秦锦一看明白她们是在劝自己,“要跪都给我滚回去跪!或者你们干脆就跪在这里不要起来了。”
见秦锦真的发怒,沐雪和追月不敢再触怒秦锦,只能马上再度起来。
烟娘已经是看得有点走神了……
“怎么?你这里没地方?”秦锦侧目。
“哦,有有有!”烟娘忙头,这小姑娘的胆子够大,脾气也够大的。“只是他……”她抬手一指那边的男子,却发现那男子竟然已经走出了庭院,怀里抱着刚才他弹的那张素白色的琴站在了她的身侧。那雪衣公子身子微微的一侧,拉住了烟娘的手,烟娘就感觉到好像是一个什么东西到了她的手里,她低头一看,她的手里多了一锭金子!
金子!出手真大方。
烟娘有点愣了,却见那雪衣公子朝她微微的一颔首。这些动作他都是拿自己的身子半遮住的,所以秦锦看不到。
烟娘立马回过神来,“好好好。”她忙连声道好,“那个……”她指了指那雪衣男子,“你们都跟我来吧。”
她走在前面,不由又将刚才那雪衣男子塞到自己手上的金子悄悄的拿出来掂量了一下,真沉,这大概有十两了……
真是两个怪人,都如此的富贵,又是那样万里都不见得能选出来的长相,为何要来这种地方。
有钱人的想法诡异,她是不明白的。
她只管将人带去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姑娘,这里离前面是最远的,又是独立成院,您在这里听琴不会被人打扰,也不会被人看到。放心吧。若是您需要什么,只要拉动这个,自会有人过来的。”烟娘指着门柱里面垂下的一个玉坠子说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送点酒水过来,要能喝醉的那种。”秦锦说道。
“是。”烟娘很快就叫人送来了秦锦要的东西,还很慷慨的送来了一些新鲜的瓜果,然后贴心的退下。
“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做什么?”秦锦看着追月和沐雪。
追月和沐雪已经急的脸色苍白,郡主这是要胡闹什么?说真的,郡主几乎从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平日在宫里做的最过火的也不过就是假扮小宫女去找萧侍卫。但是那由双喜陪着,萧侍卫的品性又好。她们自然是不担心,而今日,她们环顾了这房间一眼,总觉得透着点让她们面红心跳的诡异。
“出去!”秦锦沉声说道。“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
“是。”沐雪和追月无奈,只能退了出去。
秦锦等房里的人走得就剩她和那位雪衣公子了,她这才围着那位雪衣公子转了一圈,上下的打量了他一番。
身材真的很不错,修长,肩背宽阔,腰身窄劲,这雪色的长袍在身,显得整个人都纤尘不染。
“上好的雪乔纱和雪色云锦。”秦锦拿手指勾了勾他的衣袖,随后嘴角露出了一丝轻笑,“你做琴师很赚钱吗?”
雪衣公子笑而不语。
“你哑巴啊!”秦锦不悦,嘴角的轻笑骤然消失,恶声恶气的说道。
雪衣公子微微的一怔,随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无奈。
呃……他如此,秦锦倒有点觉得自己过分起来。
她是心情不好,但是也没拙劣到要拿这别人的缺陷来取笑的地步。
“哦。对不住。”秦锦声音软了几分,“我是并不知道。”
那雪衣男子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无所谓的动作,他将手里一直抱着的琴,放下,随后倒了一杯酒递给了秦锦。
秦锦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酒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好辣!
她不由的一皱眉,啧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小脸皱皱巴巴的。
果然是比不得宫里的梨花酿,不过这酒入口虽然辣,但是却是喝的十分的顺畅,也算是好酒了。
秦锦不是没喝过酒,前世她愁起来也曾经将自己灌醉过。
那雪衣公子见秦锦如此的豪爽,先是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后朝秦锦展颜一笑。
秦锦看着他露出的笑意,不由轻哼了一声,“你说人和人怎么就相差这么多呢?”
雪衣公子不解,用一双星眸带着点点疑问的看着她。
“有的人生而高贵,什么都有,却脾气坏的要死,性格也差,还小气,总之是恶劣到了极致。但是有的人,我也不是说你啊,我只是打个比方,出身不咋地,却脾气很好,样貌也好,却是要在这里做伺候人的事情。”秦锦冷笑道。
这还不是说他吗?雪衣公子忍俊不禁,也笑了起来,只是秦锦脸上的是冷笑,而他脸上的笑容却是璀璨动人。
“你笑什么笑?很好笑吗?”秦锦没好气的说道,“我在讥讽你以色侍人,你听不明白啊!你是不是傻啊!”
她今天真的很恶劣!她的心情糟糕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