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喝自己表哥的喜酒的前一天中午，林漫约了晋阳。就在学校对面的一家咖啡厅里，她端坐着等他，拘谨克制。
  晋阳有点忐忑，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说什么，他不敢乱猜。
  而林漫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走了。”
  短短四个字，惊得晋阳瞬间绷直脊背。
  “去哪？”
  林漫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笑了：“回老家结婚。”
  她抬头看了晋阳一眼，又笑：“我不像你，还年轻，再说，我妈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我不想结婚，可我妈等不了了。”
  她素洁的手指拿着小勺在杯里轻轻搅动，晋阳看着杯里的旋窝，心里波澜滚滚。
  “漫漫……”他开口喊她，喉间一片涩然，“你知道……我……”
  “我知道”，林漫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而又专注的看着晋阳，“其实我都知道。”
  “这些年来，你照顾我，包容我，默默帮我。我都知道。”她说。
  晋阳的手指扣在桌子边，指尖微微泛白：“不是……”
  不是这个。
  “我知道你的心意。”林漫说：“所以我才一直在默默的想要疏远你。”
  是啊，晋阳心想，你原本就是心思细腻的人。
  她把手指轻轻握成拳，微哑着嗓子开口：“以前他还在，我不能辜负他；如今他不在了，我更加不能回头。”
  说着，她突然用一种虔诚真挚的眼光看着晋阳，近乎一字一顿的说：“晋阳，你不是备胎，你是我的朋友。”
  听她说完，晋阳觉得自己好像瞬间被人抽光了力气，整个绷紧的脊背也突然乏软无力。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静静坐了一阵，旁边桌上有窃窃私语的小情侣笑得轻松又惬意。
  过了一阵，林漫开始收拾东西，晋阳慌了，反射性的想要站起来。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林漫伸手安抚他：“离开这里之前，你陪我去看看他吧。”林漫收回手时，掌心还是他手上冰凉的触感。
  城北墓园里，晋阳和林漫比肩而立，在他们面前的墓碑上有一张年轻的脸庞，眉目俊逸，眼神清朗。
  林漫放下手里的白菊，缓缓靠着墓碑蹲下，指尖从墓碑上沧桑的痕迹滑过，低低开口：“以后我不能陪你了，我要回老家了。”
  说着她笑了，笑出了泪：“妈妈想我回家结婚，你知道的，我拗不过妈妈。”
  “我好想你，这八年来，我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你，想你答应过我的事，想你陪我，想你回来……”
  “你会不会恨我，恨我不等你，恨我不去陪你，恨我马上要去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林漫的情绪终于压制不住，抱住墓碑痛哭失声。
  晋阳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把她连人带衣服的抱进怀里，安慰她：“不会的，他爱你，他希望你幸福。”
  她哭得越来越凶，晋阳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那样静静的抱着她。等着她哭完。
  她哭得那么凶，就像想要用泪水去祭奠她的整个青春时光，还有爱情。
  晋阳抬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往事历历在目。
  八年前，进城高速路上发生汽车追尾事故，起因是一个卡车车司机醉驾，误将油门当刹车，一脚踩到底。直接将面前的一辆大巴撞翻到隔离带上。
  车上二十三名乘客，包括司机在均受伤。
  最后结果是，除两名乘客不幸遇难外，其余人等均无大碍。而这两名乘客，一个是他，还有一个是一位同样年轻的女生。
  两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
  有人说，对生命最好的态度就是接纳，不论是接纳一个人的出现，还是接纳一个人的再也不见。
  可是此时，看着怀里哭到抽噎不止的女人，晋阳没有办法对她说出这句话。
  就像他没有办法走进她的心里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晋阳觉得自己的脚已经麻木了的时候，林漫才止住了。
  她抽噎着擦着眼泪：“对不起……我……忍不住……”
  晋阳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我不会劝你忍……”有情绪就发泄出来，总好过闷在心里滋长暗疮的好。
  晋阳很难过，曾经的林漫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热切阳光的活着，而自己景仰着她的心也同样的热切又心甘。
  如今的她，变得沉寂落寞，神情孤冷。他本以为自己能温暖她，可现在才发现，他不是不能去温暖她，而是她不需要。
  她的寒冬从八年前就开始了，并日益严寒。自己这颗小太阳没办法烤化她心里如万丈深渊般的寒冰。
  他现在能理解她为什么宁愿嫁给一个陌生人都不愿意回头看一眼自己，爱情不能勉强，自己对她有爱，可她对那个即将跟他结婚的人却没有。
  这世间的事总是一念起，一念灭。
  晋阳扶着她起来，让她靠着自己缓神。过了一会，她整理好情绪，脱下外套递给晋阳。
  “谢谢你。”她说：“我总觉得自己难熬，不过人活着，总有些难熬的。”
  “我回去就不过来了，我想陪着我妈妈走完后面的路。”她站在苍茫的风里，红着眼睛笑：“晋阳，这些年来，我总在不停的送走我爱的人，爷爷奶奶、爸爸，还有他……如今我只有妈妈和你了，妈妈有我陪，我希望你幸福。”
  风把她头发吹得凌乱，一缕一缕纠结在空中，她深深的看着晋阳，目光坚定有力。
  最后她推着他：“走吧……”
  晋阳被她推出去两步，然后回过头去看她，发现她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心下一紧：“你要做什么？”
  她看着墓碑失神：“我想一个人陪他一会，你先走吧，我没事。”说完见晋阳没有反应，这才回头看他：“放心吧，我不会犯傻的。”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好好和他告别……”
  她再一次上来推他：“你回去吧……”
  晋阳依她，一步一步数着步子往前走，下了阶梯后，他回头冲她喊：“你不要难过……”
  她挥手：“回去吧，我走不要来送我，我怕我舍不得离开……”
  晋阳发现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抬手一揉眼，才知道自己流泪了……
  ……
  第二天是表哥的婚礼，他要当伴郎，礼服都准备好了，西装革履，恣意潇洒。
  可他好害怕，在他不知道的某一天里，林漫就这样把自己嫁了，无声无息，跟他隔绝往来，就像她跟自己的过去一刀两断。
  在夜里独处的晋阳心里荒凉不安，身边的人都在幸福，可是她的呢？还有他自己的呢？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要听她的真的离开，为什么自己不固执的留下来陪她，哪怕就一会。
  可是他就是不想勉强她，不想让她为难。
  电话铃声突然响得欢快，就像在嘲笑他的落寞难过一般，没完没了。
  他看也不看就接起来，任那边叽叽喳喳说一通，反正他也没听进去。
  “流程清楚了吗？”宁宁的声音里有压制不住的兴奋。
  “……”
  “喂……喂……小绵羊，你听到我说话了没？”
  “……”
  “小绵羊！！”宁宁处在暴走的边缘，“活的还是死了，吱个声！”
  久久的，晋阳才懵然回复：“好……”
  “你没出什么事吧？”宁宁总觉得他怪怪的，可是他就说了一个字，自己也从声音里听不出什么。
  “没事”，这会晋阳倒是回答爽利，“刚刚信号不好，没声音……”
  “放心吧，流程我都清楚，这么晚了，抓紧睡会。”
  撩了电话后的夜晚空前的寂静，晋阳竟然开始不习惯，于是顺手打开了音乐，有点声音总比一潭死水要好。
  ……
  表哥表嫂的婚礼唯美甜蜜，特别是要表哥吻新娘的时候，他都看到了表哥眼里的爱意，浓的都要溢出来了。
  而表嫂更绝，之后直接就将捧花递给了自己身边站着的宁宁，说着要她幸福的话，还瞄了自己一眼。
  晋阳当时也无奈，自己这样，能给谁幸福。
  后来喝酒的时候，自己一个劲的帮新人挡酒，就是想醉一回，结果婚礼结束，自己还算清醒，倒是伴娘莫名其妙的喝高了。穿着粉色的抹胸长裙，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蹭。
  蹭得他鬼火四起。
  想找个人把她送走，结果人都围着新人转，新人都围着自己另一半转。
  他没办法，看她穿着裙子，也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想来想去，还是自己扛走了。
  把她放到自己床上的时候，晋阳默默舒了一口气：瘦是瘦，轻是轻，但从车里抱回房间还确实有点累。
  就在自己安置好她，打算默默去睡沙发的时候，床上的姑娘突然直接勾着他，在猝不及防间，自己就被她扯倒在床上，一骨碌扑到在她柔软的身体上。
  晋阳慌乱间还是记得要赶紧爬起来，结果她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嘟囔：“别走……”
  晋阳无奈拍拍她的脸：“你喝醉了，乖乖睡觉……”
  “我没醉……”
  “每个醉鬼都这么说……”
  ……
  几个回合下来，晋阳愈发被她勾得紧，心下无奈，抬手就掀开被子去扯她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