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指，我想回家，我想和我爸妈在一起……你让我们出去……让我们走吧。”
  另外又有几个战士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他们情真意切，痛苦中带着无奈，声音沙哑哽咽，和平常毫无两样。
  杨指导员抬起枪：“既然都被感染了，就留在这里！”
  一群战士开始哀嚎起来，有的居然嘤嘤地哭出声。
  杨指导员也是不忍，可是，他不能退让。矛盾的心情让他不由自主地偏转了视线，不忍心再去看那些平日里自己照顾的战士们。
  “杨指小心！”身旁的战士突然惊呼一声。
  陷入伤感的杨指导员还没回过神，只见一个感染者已经红着眼睛扑了过来。
  旁边的战士只来得及将杨指导员推开，自己的喉管却在瞬间被扯出来，鲜血汩汩喷出！
  “快开枪！”杨指导员立马动手的同时，也对着周围狂吼。
  一排子弹扫射过去，冲在最前面的感染者纷纷瘫软倒下。
  接着是后面的，最后面的。
  杨指导员这次的命令没有留情，该下狠心的时候不果断的决定，未来害的还是自己身边这些无辜的人。
  所有感染者被枪打死，横七竖八地倒在大厅里。血淋淋的场面，仿佛人间炼狱。
  “杨指……”开枪的士兵们撇过了脑袋，不忍心去看这种惨状。
  这里倒下的人，几个小时前，还是由他们扶过来，一直照看。
  面对数次恐怖的虫潮，他们坚持了下来，没有被凶虫吃掉，可惜却在这里，被自己的战友活生生的杀死。
  杨指导员脸色惨白如纸，不知道是心里难受，还是身体的痛苦。他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尸体，喃喃道：“你们……都是好样的。”
  忽然，他的小腿传来一阵钻心噬骨的痛。
  转头一看，杨指导员看见一个脑袋上挂着淌血枪洞的战士，正红着眼睛死死地撕咬他的小腿。那名战士本应该倒下了，可是现在这张布满血的脸上，开始浮现一个个恶心的脓疱，无数肉须从脓疱里伸出，像是毒蛇的信子。
  杨指导员大惊，飞踹走那个怪物一般的战士，猛地后退几步。
  其他战士也吓坏了，这种枪打不死的状态，简直就是恐怖片里的活死人！
  不过死去之后再次具有行动力的感染者，动作的确相比之前要缓慢，他们的眼睛无神，行动方向完全是身体里的寄生物延伸出的触须所探测的位置。
  周围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已经被打死的战士们，鬼魅一般重新爬起来，四肢形态扭曲，面目狰狞。
  杨指导员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掏出来点燃了烟，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说道：“你们也和徐元一样，走！”
  “不行，杨指，我们陪你！”
  “这个家伙已经变成了怪物，打不死，你们留下来也没用。”杨指导员说道。
  他说着，猛地掀开身上的军服，露出半截胸膛：“而且，我也快和他们差不多了。”
  几名战士惊恐的发现，杨指导员身上，同样的脓疱正在蔓延，逐渐往脑袋的部位增多。
  他们对视一眼，咬牙转身离去。
  杨指导员看着一个个已经倒下的感染者再次爬起来，面对这些怪物般的活死人，他的心情突然很平静。
  一枪，又一枪，杀不死，至少子弹的冲击力能阻止片刻它们往外走的行动。
  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他觉得自己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脑海里有个很清晰的声音在说：杀光！杀光所有人类！
  那个声音有绝对的掌控性，只是一种意念，就让所有接收这个命令的人，双眼发红，凶性爆发。
  ————————
  徐元一路上几乎是小跑着往指挥部冲。
  迎面是来来往往忙碌的士兵，他们正用简单的物资在指挥部大楼前堆积简单的防线。
  几乎所有的人现在只能从指挥部大楼出，却再也不能进。
  徐元也不例外的被拦在了大楼前。
  他申辩的声音被这个混乱的场所里嘈杂的人声掩盖，不过就算有人听到，也没人在这个时候顾及徐元有什么重要的理由。指挥部大楼已经紧急封锁，任何人不得再进入，这是死命令。
  就在徐元心情焦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后背被什么东西抓住，猛地腾空而起。
  速度之快，让他还没眨眼就瞬间落地。
  两片极为华丽的巨大蝴蝶状银色翅膀从他身侧擦过，徐元定眼一看，又什么都没看见，仿佛刚才见到的不过是个虚幻美丽的梦境。
  现实中，哪里有那么美丽的生物？
  “啊，找到你了！我还担心你进不来啊！”丹尼的手臂突然伸出，抓住了徐元。
  徐元：“他在哪？”
  “跟我来。”
  一片素白的实验室，微微发出反应声响的化学药剂，闪烁着不同指示灯光的电子仪器，所有的东西都仿佛印入徐元的骨子里，只要一看见，就能回想起在里面遭受的一切待遇。
  杜墨生长身修立，气质清冷地站在一片仪器中，躬身正在调整什么。
  徐元到来的第一句却是问：“我姐姐去哪里了？”
  “做她想做的事情。”杜墨生瞥了一眼徐元紧绷的脸，轻描淡写地答。
  徐元挥开丹尼的手臂，像是被激怒的小兽，涨红了脸怒声道：“你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你还让她到处跑！她遇到危险怎么办？”
  杜墨生转头看向徐元，冷冷地反问：“你有资格操心？”
  “我……”徐元想要说什么，话却堵在喉咙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不甘心地撇过脸，双拳紧握。
  杜墨生话里的意思他明白，就算他担心徐潇，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他就是个普通人，d训练营的生活让他稍微强壮一些，但远远不够。
  “你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徐元收起了眉目间的桀骜，压住了心里的挣扎，开口问道。
  他不喜欢在杜墨生面前服软，但总是不得不对这个男人妥协。或许他心里也没意识到，自己一边排斥杜墨生，一边却非常憧憬成为那样的人。
  杜墨生手指提着试管，轻轻摇晃：“几率很大。”
  徐元：“只要找到那东西，杀死它，这里的危机就能解除？”
  他在电话里听杜墨生简单说过，越是目的性强的怪物群，背后一定有首脑。就像最低级的凶虫群里也有头目一样。
  这种能控制第二波凶兽的首脑等级，比凶虫群中的头目高，至少它们善于隐藏，实力不明，且能谋定一些计划。
  曲江市的情况，现在感染者逐渐增多，过不了多久，第二道防线将形同虚设。
  杀死全部的感染者对防线也是不利，最好的情况便是，能杀死首脑，这样失去命令的感染者危害将降至最低。
  杜墨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斜瞥徐元一眼：“做好决定就过来。”
  徐元：“如果接受那种物质改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你基因链中最古老的部分是什么。”
  杜墨生话音刚落，便叫了丹尼过去。
  丹尼没想到教授居然是让自己出去，不用打下手。
  他看了看徐元，又望着杜墨生，最后点头：“我在门外帮你守着。”
  徐元看着杜墨生放下了所有仪器，径直向自己走来，他轻哼一声：“你不是人类吧？”
  杜墨生站定，脸上不见有多余的表情：“你是这么想的？”
  “如果哪个人类像你一样，早就死在怪物口中了。”徐元胸口有些窒闷。
  他想到了李瑞，想起了那种不和常理的诡异空间，想起了李瑞提出的要他杀死杜墨生的要求。
  徐潇已经回来了，他不会再听李瑞的话。
  可是在这一刻，出于自私的心情，徐元也并没有将李瑞的事情告诉杜墨生。
  对于徐元的问题，杜墨生只是淡淡地答：“那又怎样？”
  “姐姐知道吗？你接近她到底什么目地？”徐元定定地看着杜墨生，说，“你不要骗她，她蠢得很，别人说什么就都相信了。那种笨女人，长得又一般，你何必非要盯着她不放？”
  说出这话的时候，徐元自己也是一怔。
  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对于杜墨生的家世、背景的担心都是自己心里的借口。他其实很清楚，从李瑞找上他的那刻，他就知道杜墨生不是普通人。
  他只是心里别扭着不愿意，不想看见杜墨生和徐潇在一起。
  杜墨生安静地听徐元说完，忽然开口道：“很简单，我喜欢她。”
  徐元愣住。
  杜墨生的话仿佛狠狠撞入他心底，直率得让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
  徐元漂亮的丹凤眼里，骤然流露出一丝哀伤。徐潇清楚的告诉过他，她也是喜欢杜墨生的，他们互相爱慕，会成为彼此的唯一，那么自己呢？
  那个日日夜夜温柔照顾自己的女子，以后就不再属于自己了吗？
  徐元终究还是个少年，有青春的悸动，却无法找准那种爱的感觉。对徐潇，他的感情太复杂，感激、珍惜、怕失去……当他意识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越行越远的时候，心里最多的居然是落寞。
  好像被主人抛弃的宠物，再也无法寻找到自己想要的温暖。
  一直以来支持他的信念也渐渐消散。
  如果徐潇都不需要他了，他变强又有什么意义？
  这时，杜墨生的手已经按在了徐元的头上。
  徐元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团温暖的光芒所包围，意识渐渐模糊。
  视野里剩下的，除了杜墨生的影子，便是一团如墨般的液体。
  好像那种黑漆漆的东西，便是那些怪物出现的原因，d物质。
  他感觉到有什么猛然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异种物质侵入的不适还未消散，接下来的便是皮肉撕裂，骨骼筋脉寸断的极致痛楚！
  徐元的瞳孔猛然一缩，目光开始涣散。
  是啊，他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这种痛苦承受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