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你还好吧？”
  殷良辰吐得脑子都糊涂了，根本说不了话，只能举起手摆了摆。她很想说，你离我远一点，兴许我就能好一些。
  把刚才吃的那点点心全都奉送出去，又吐了几口酸水，殷良辰终于觉得好一些了。只是那股香水味还萦绕在她周围，让她叫苦不迭。
  “女士，给你纸巾。”
  “谢谢。”殷良辰接过纸巾，擦干净嘴巴才站起来。如果这个女人不是跟她老公一块儿出现，她还真要为对方的修养点个赞。“我没事儿了，谢谢你。”
  殷良辰惨白着一张脸，对上面前的一对璧人。她只看了萧翼一眼，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又道了一声谢谢，快步地走了髹。
  走出很远一段距离，殷良辰才敢停下来，靠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气。那股翻涌的恶心感觉还在作怪，但比刚才好一些了。
  想到刚才与萧翼相对的情形，她突然笑了。
  他看起来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仿佛他们真的只是陌生人。他应该是在工作吧？如果不是意识到他的工作特殊，她还真的被吓傻了。
  静静地待了一会儿，觉得舒服多了，殷良辰才拦了一辆车回到温馨小筑。
  易秀丽带着乐乐和殷良宵出门去了，家里安安静静的。
  殷良辰被孕吐折磨得不轻，哪里也不想去，喝了几口水就到床上躺着。即便是这样舒服的姿势，她仍然觉得很难受。胸口那种被巨石沉甸甸压着的感觉，总让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在网上找了一本轻松愉快的小说，可是看不了几行字就受不了，只得丢了手机，什么都不干，就那么躺着。要是能睡着倒好了，偏偏也不想睡，只能干躺。
  躺的时间长了，意识就渐渐迷糊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易秀丽他们回来了。听到动静，殷良辰一下子又惊醒了。
  “辰辰，回来啦？还难受吗？”
  殷良辰坐起来，苦笑地扒了扒头发。“每天都难受的啦，我都习惯了。”
  “哎，你这孩子也真是个可怜的，反应怎么就这样严重呢？”易秀丽坐在床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看看，你都瘦了很多。再这么下去，就剩下皮包骨了。”
  殷良辰笑着拉住她的手。“妈，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啦。而且我有称体重，没瘦多少。再说了，很快就好了。”
  “希望是这样吧。你怀了孩子，我是高兴的。可是看你吐成这样，我这心可难受死了。”
  殷良辰鼻子有点酸，凑过去蹭她的胳膊。“妈，真的没事儿。我都不难受，你难受什么呀？你就想着，很快我的大孙子就要出来啦，这样就不会难受了。”
  “说的也是。”易秀丽又摸了摸她的脸，总觉得瘦了很多，脸色也惨白的。可这事儿医生也帮不上忙，只能那么熬着。哎，希望这个时期快点过去吧。“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不过我想吃点水果。”
  “那我去给你洗水果。”因为她反应很严重，所以易秀丽每次都把水果切成小块，一块一块地插上牙签，她喜欢就吃一小块。这是她听小区里的老太太说的，把东西做得精致一些，能勾起食欲。
  殷良辰靠在床头，整个人都在犯懒。
  乐乐跑过来，先是伸手摸摸她的肚子，然后踢掉鞋子，钻进被窝里。
  殷良辰笑着把她拉进来，盖好被子。“跟外婆去公园了？好玩吗？”
  乐乐乖乖地点头，然后滑下床头，脑袋贴到殷良辰腹部去听声音。“妹妹。”
  “妹妹还小。等她再大一些，就可以跟乐乐打招呼了。”殷良辰已经习惯了，乐乐每天都至少来这么一遍，嘴里不停地叨咕着妹妹。
  易秀丽是农村来的，思想传统，所以有点重男轻女的想法。每次听到乐乐嚷嚷着妹妹，她心里就不舒服，偏偏还不能跟乐乐计较。要说谁最盼着殷良辰一举得男，那就非她莫属了。
  殷良辰也了解她，总是劝她：“妈，从怀上那一刻，是男是女就已经定了。所以乐乐爱叫妹妹还是弟弟，真的没什么影响。”
  易秀丽还是想不通，好在她知道萧翼不在意男女，这才觉得问题没那么严重。但是私心里，她还是希望这一胎就是儿子。
  殷良辰劝多了，也就懒得再费口舌了。老人家固执得很，她自己要是琢磨不透，别人再怎么说也是白费心机。
  很快，易秀丽就端了切好的水果走进来，看到乐乐又挤到殷良辰怀里去了，忍不住叮嘱。“乐乐，千万别压到妈妈的肚子，知道吗？”
  乐乐乖乖地点头。
  殷良辰则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妈，你放心吧，乐乐很乖的。”说着，拿了一块苹果递给她。
  “要提子。”
  殷良辰只好给她换了提子。她自己则吃了那块苹果。只是东西还没下肚子，她就已经感觉到不舒服了，皱着眉头把它给咽了。顿时一股恶心翻涌而上，她急忙捂住了嘴巴。
  “你看你看！”易秀丽急得焦头烂额，恨不能以身相替。“你说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什么都吃不下，孩子哪里来的营养？”
  殷良辰把那股恶心压下去了，才安慰道：“妈，医生都说了，前三个月孩子不需要什么营养，都是从妈妈的身体里吸取营养的。你呀，就别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孩子从你的身体里吸取营养，可是你什么都吃不下，你自己怎么能有营养。向来人家怀孕都是胖的，你倒好，反而瘦了。”
  “好啦，妈！我也不想这样的，你别念了，好不好？你再念也不能让这反应消失，反而影响我的心情，是不是？”
  易秀丽这才不叨咕了，只是眉头仍是皱着。她在小区里到处咨询，大家都支了招，可是她所有的招都试过了，还是没什么好转。
  殷良辰不是不着急，也不是不难受，只是有个人比她更着急难受，她反倒感觉没那么强烈了。大抵，这世界上还真的有苦难分摊法的。
  吃了两块苹果，殷良辰就不肯再动口了。吃多了吐出来，还不如少吃一点呢。吐的过程也是很痛苦的，特别是吃得饱饱的再吐出来，喉咙都会被划疼。要是呛到气管，那更是痛苦。
  ……
  萧翼是离那天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回来的。
  当时殷良辰也没睡，正靠在床头看书。因为白天睡多了，所以这会儿还了无睡意。若不是胸口压着巨石，那还真是挺惬意的。
  萧翼推门看到她，冷冽的眉眼瞬间软和下来。“怎么还不睡？”
  若是平常，他不会在门口就开口，而是凑近了吓唬她一下。但现在她怀着孩子，他不敢玩那种游戏。
  殷良辰闻声惊喜地抬起头来，然后丢下手里的书，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萧翼却几步跨到床边，一把将她抱起来。随即，他皱起了剑眉。“怎么又轻了？”
  殷良辰在他脖子那蹭了蹭，笑道：“你用手就能称出来我瘦了？”
  “别怀疑爷的判断，绝对错不了。”萧翼看到她明显瘦了，脸色也不太好，他的心情也跟着阴郁起来。
  殷良辰笑嘻嘻地给他竖起一根大拇指。“顾先生，你真牛！那你要不要称一下，我现在到底有多重？”
  萧翼见她还努力说笑开解自己，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托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就是一通深吻，直吻得她气喘吁吁。“有没有生爷的气？”
  “为什么要生气？你又没做什么坏事。还是，你指的是上次勾搭美女一起吃饭那件事？”殷良辰笑呵呵地道，“你还别说，我都差点儿让你给骗了。你装得可真像，害得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你那个女伴很漂亮啊，就是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害得我直犯恶心。偏偏她表现得那么友好，我又不能说。”
  萧翼知道她想明白了，也暗松一口气。最近他在完成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不方便联系她给她详细的解释，心里着实着急，就怕她胡思乱想。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多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倒是不浓，是你反应严重，受不了。”
  萧翼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感觉似乎有点凸起来了。“现在有没有好一点？还是吐得厉害吗？”
  “嗯。没什么进展，但也没有恶化。不过现在已经快第三个月了，应该很快就好了。对了，过两天就到第一次正式产检的时间了。”
  “正好，爷陪你一块儿去。”
  “嗯！”殷良辰心满意足地趴进他怀里。只要他在身边，再难受她也不怕。“对了，你们那天是在扮演情侣吗？”
  “嗯。有个重要任务，需要伪装。”萧翼只能说这么多。
  殷良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你吃了东西吗？要不要吃点宵夜？”
  “爷吃过了，你不用忙。你先躺着，爷去洗个澡。”
  殷良辰重新靠回床头，看着天花板，虽然胸口的巨石还在，但感觉好多了。想到夜里可以被他搂着睡个好觉，她就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萧翼很快就洗好了，擦干头发钻进被窝里，将殷良辰搂住，心满意足地吁出一口气。“还是在家里搂着媳妇儿睡觉好。”
  殷良辰轻轻地笑。“那你要不要辞掉工作，在家里专心搂着媳妇儿睡觉？”
  “想是想，可是爷要是不干活，哪里来的钱养家糊口？”
  “你可以去考公务员，朝九晚五的，也不错啊。”
  “那种混吃等死的活儿，爷干不来。”
  殷良辰又笑了起来，戳了戳他的胸口。“要是让人家听到你这话，估计要围殴你的。”
  “爷还怕他们不成？”
  两个人搂着说些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的话，不时的摸一摸亲一亲，也觉得挺好。只是这么摸摸亲亲的容易走火，偏偏殷良辰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萧翼可就郁闷了。
  殷良辰有恃无恐，看他苦着一张脸就乐得不行。
  “你就使劲地做妖吧，反正马上就快三个月了，爷很快就可以报仇雪恨了。”
  殷良辰立马将手缩回来。“我什么都没做。”
  萧翼邪魅地勾起嘴角。“小样儿，现在认错，晚了！”
  闹腾了一番，两个人就搂着睡了。
  萧翼的手在殷良辰的肚皮上轻轻地抚摸着。其实什么都还感觉不到，可是他就觉得不一样了。脑子里忍不住想象有个小小号的顾萧翼住在里面，摸着下巴嘚瑟地笑。要是心情好，没准会伸出脚丫子来顶一顶肚皮。
  等他下次回来，小家伙应该就会跟他打招呼了吧？
  萧翼想象着那画面，顿时感觉就像是一支箭噗一下射进了自己的胸口，叫他一颗心都快化成水了。
  殷良辰突然按住他的手，含着笑意说：“你别动，好痒的，我怎么睡啊？”
  萧翼于是就不动了，但手还是放在上面，仿佛舍不得离开一会儿。
  殷良辰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说：“果然有了小的，大的就没有价值了。等小的生下来，大的就可以滚得远远的了。”
  “胡说什么！！”这酸溜溜的话，惹得萧翼忍不住笑了。“你要是怕爷偏心，那简单，小的生下来就丢给老爷子养。乐乐也丢给他们，咱们过二人世界。”
  “切！你一年到头也就那么两天在家里，说什么二人世界啊？我还不如和小的过，把你踹一边呢！”
  “好啊！居然想把你老公踹掉，看爷怎么收拾你！”
  “哇——救命啊！”
  ……
  第二天，殷良辰一醒来发现自己在萧翼怀里，顿时眉开眼笑。反正是周末，也不着急起床，所以她也不动，就那么窝在他怀里，眯着眼睛看窗外面的蓝天白云。
  时间已经到了4月份了，春末夏初，正是最舒服的时候。要是到草地上去坐着晒太阳，那简直就是享受。
  殷良辰心里一动，决定今天带着乐乐去儿童公园，然后在草地上晒太阳嗑瓜子。
  “想什么呢，一大早起来就乐开了？”
  殷良辰转过身来，双手抱住他的脖子，额头抵着额头。“天气真好，我们带乐乐去儿童公园玩儿，顺便晒太阳嗑瓜子吧？”
  “行。”难得她有兴致，萧翼自然是舍不得拒绝。
  殷良辰满足地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果断地坐起来。“那要动作快点。时间晚了，太阳就会毒辣起来。”
  萧翼把她拉回来，搂着亲了一通才肯放人。
  易秀丽看到萧翼回来，那是高兴得开出花来。有老公陪在身边，良辰的症状没准会减轻一些。虽然孕吐不是单纯的心理作用，可是心情好了对它还是有改善作用的。
  吃饱喝足之后，一家五口人就出发了。
  新买的那辆七座林肯，4S店已经送过来了，就停在车库里。在萧翼的要求下，连儿童座椅都安装好了。除甲醛之类的工作更是做足，现在已经没什么味道了。
  这还是第一次开这辆车，所以大家都觉得很新鲜，都觉得好。不过儿童公园很近，所以还没坐过瘾呢，车子就已经停下来了。
  萧翼直接把殷良宵抱到草地那放着，还给他戴了一个墨镜，免得太阳刺伤他的眼睛。
  易秀丽则主动陪着乐乐去沙池里玩儿，好叫萧翼陪一陪殷良辰。
  殷良辰在草地上坐下来，双手撑着身体微微后仰，半眯着眼睛看天空，浑身上下都透着慵懒。
  萧翼将超市买的那袋子零食放下来，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舒服吗？”
  “嗯，舒服。”
  “还难不难受？”
  殷良辰摸了摸胸口。“还是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但是只要不去想，感觉就会好一些。所以，你千万别提醒我这事儿。”
  萧翼笑了。把袋子拎过来，在她面前打开。“想吃点什么？”
  “我要嗑瓜子。晒太阳嗑瓜子，感觉最爽了。”
  萧翼就把她搂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给她剥瓜子。
  殷良辰乐得差点没在地上打滚。“你让我想起前些日子跟我妈看的一个电视剧，女主角怀孕了，她婆婆就把瓜子都给剥好了给她吃，把她给郁闷坏了。她说，吃瓜子的乐趣就在于一颗一颗地嗑，要是光吃瓜子仁，那有什么意思啊？”
  萧翼挑高剑眉，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行，那你自己来吧。”
  这个天气很适合出来玩儿，所以公园里的人特别多，来来往往的都是大人小孩。不时的就要听到小孩子的哭声或者尖叫声，那吵闹的程度比菜市场还要夸张。
  殷良辰倒觉得这样吵吵闹闹的更有意思，索性在草地上躺下来。还把萧翼也拉下来，一起躺着看天空。“我记得小时候天空特别的干净，傍晚的时候能看到满天的彩霞。我们就躺在草垛上，嘴里叼一根稻草，对着天空大肆地发挥想象力。记得小学有篇课文叫火烧云，就跟那里面描写的一样。可惜，现在再也见不到那样的天空了。”
  “还是有些地方可以看到的，比如西藏，比如云南。”
  “对哦。你答应了要带我去云南和西藏旅行的，别忘了哦。再过两年吧，等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能跑能跳了，我们一家子齐出动。”
  “就咱们两不好吗？”萧翼是认真的。孩子还小，将来还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到处去玩儿。等他们长大了，也会有自己的另一半陪着去寻找快乐。而他只想带着殷良辰，只有他们两个人。
  殷良辰把脑袋移动他胸口那，双手交叠，下巴枕在手背上。“你舍得吗？他会哭着找爸爸的哦。”
  “爷重色轻儿子，你不知道吗？”
  殷良辰：“……”
  星期二是殷良辰第一次产检的时间。
  因为上一次就是在这个时候检查出胎儿畸形的，所以殷良辰的情绪明显有些紧张，甚至产生了不去做检查的念头。
  萧翼一大早就去医院排队挂号。拿到号了，才又开车回来接殷良辰。
  “我害怕。”殷良辰终于还是没能藏住忧心，扑进他怀里可怜兮兮地道。
  萧翼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搂住她，不停地亲吻她的额头。“放心吧，孩子会好好的。相信我，嗯？”
  其实他的保证根本没什么意义，但殷良辰还是觉得心里安定了一些。
  到了医院，已经快到殷良辰的号了。她急忙称了体重量了血压，然后去登记排队。
  看到殷良辰的体重时，萧翼的眉头再次打了个结。怀孕三个月了，体重还不到45公斤。
  “没事儿的，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萧翼有点不满男士不能进入的规定，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殷良辰在医生的指示下躺到了小床上，在那个凉凉的液体抹在肚皮上时，她紧张得几乎呼吸都困难。
  终于，仪器里再次传来了强有力的心跳声。那个声音安抚了她，让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咦？”医生突然叫了一声，面色也有些严肃。
  殷良辰刚放下的心脏，顿时又高高的悬了起来。“医生，是不是孩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