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冉朝他伸出手：“你好，我叫温冉，我是你父亲的……朋友。”
  诚诚仍旧一脸警惕，陡然听见陌生人提及自己的父亲，他眸光轻闪，一闪而过的是思念和伤痛。
  不过才五岁大的小男孩已经许久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了。
  哪怕是再戒备，终究是小孩，挡不住心里的思念，他抓紧被子的一角，怯生生的：“你是我爸爸的朋友？可我没听他说过你这个朋友。”
  “你的朋友，你父母也都知道吗？”温冉问。
  “不知道……”
  “所以可能你父亲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我的存在。”温冉耐着性子，解释道。
  诚诚低着头，粉唇紧抿着，透着不安的气息：“那……你知道他在哪吗？”
  温冉微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诚诚的这个反应，看来家里人还没有跟他说过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实。
  她突然有些心疼。
  这样小的一个孩子，说到底一切的错都是父母造成的，他承受的是命运带给他的不公，他甚至无力抵抗这样的命运，更不知道身边的人为了帮他抵抗了做了多少。
  他是无辜的。
  温冉纵使再恨，也不会恨一个孩子。
  她轻敛眉宇，声线又放缓变得温柔不少：“他在忙。”
  “可是他已经半年多没有回家了，以前他一个星期至少会回来一次的，每次回来都会陪我去公园……”诚诚抬起头，眼眶微红，他真的很想很想爸爸。
  温冉没说话，诚诚低声又道：“爸爸还说会赶在夏天结束之前带我去游泳的，他说过要教我游泳的。可现在都已经秋天了，天都冷了，爸爸还是没有回来。阿姨，如果你知道我爸爸在哪，你可以跟他说，让他回来陪陪我吗？”
  “诚诚……”
  “其实我有偷偷给他打过电话。”诚诚一双眸，干净纯澈，氤氲的水汽在眸中荡漾。
  温冉没说话，她知道，诚诚只是想找个人听他倾诉，所以她安静的听着，并不着急着打断。
  “可是他的电话没有人接，这半年多，只是每个月给我和妈妈寄一封信……妈妈说爸爸是因为很忙很忙，所以总是联系不上。可是，我听到过楼下的老奶奶说……”
  “老奶奶说，爸爸走了。”诚诚有些茫然，问：“阿姨，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温冉喉咙有些哽塞，扯了扯唇：“意思……意思就是你爸爸他很忙，走了，不在家里。”
  “这样吗？”
  “对啊。”
  诚诚低着头，隐隐约约要哭出来：“我真的很想爸爸。”
  温冉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他的头顶上轻摸两下安抚：“你爸爸忙的走不开，所以就找我来看看你，如果你有什么想跟你爸爸说的话，也可以写信给他啊。”
  “你是爸爸派来的吗？”
  “是……”
  诚诚眉眼微亮，但很快又暗下来，一双小手有些无助的抓住温冉的手腕：“阿姨，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嗯？”
  “你不要告诉我爸爸我住院的事情好不好？”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就是因为他住院，爸爸才突然变得忙起来的，后来就越来越忙了。
  如果他又住院被爸爸知道，爸爸肯定连信都没时间写了。
  温冉拉了拉嘴角，浅浅的挂着弧度：“好。”
  “谢谢你，阿姨。”
  小孩子的戒备心重，但也很容易放下，察觉到温冉并没有敌意之后，诚诚明显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温冉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颊，打量周围。
  只有两块简陋的布帘遮住的病床，空间狭小，连隔壁大爷咳嗽的声音都隔绝不掉。
  “诚诚，每天都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吗？”温冉问。
  “妈妈晚上的时候会回来。”
  “这样啊，那你的三餐呢？”
  “医院的护士姐姐会给我送吃的，不过医院的饭菜比妈妈做的还要难吃。”诚诚说：“我好想出院，我不喜欢医院，可是妈妈说我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阿姨，我好想知道，公园里的树叶都黄了吗？”
  “黄了。”
  “那一定很漂亮。”
  “等你出院，一定可以看到的。”
  诚诚点头，许是很久没有人这样陪他聊天，听他说话，他对温冉显得亲昵一些，主动跟她说起很多自己跟父亲之间的约定，还说等爸爸回来之后一定要让他兑现约定。
  温冉只说一定会的。
  可是哪有一定。
  那个跟儿子约定了要春天要一家人去野餐，夏天要一起游泳，秋天要去公园看黄遍了的大树，冬天要去踩雪打雪仗的父亲，早就不在了。
  诚诚说着说着，就困了。
  温冉看着他睡着，戈肇拉开帘子，轻声说：“温小姐，已经快中午了，要不先吃点东西吧，我打听过了，那位母亲应该晚上才会过来。”
  “……嗯。”
  她站起身，眸光落在诚诚的脸上，对戈肇道：“可以跟护士说一声，让她们去附近的餐厅订餐送过来给他吃吗？钱我出。”
  “温小姐……”
  “他只是个小孩子，还是个病人，如果营养跟不上，就算是后面手术做了，也一样没有好的身体抵抗得了后续的治疗。就当……我听他跟我说了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的回报吧。”
  戈肇点了点头，转身去护士台跟护士打招呼。
  温冉弯腰帮诚诚掖了掖被子，确定他已经睡熟了，才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