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狐玖      更新:2021-10-21 22:58      字数:3907
  听到那西的质疑,一抹动摇从这位守护骑士的脸上转瞬即逝。
  这该是阿里最不想被问及的一个问题,没有之一!
  因为他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旦作答,他试图彻查真凶的一举动就会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费莱西的死状非常奇怪——床上没有挣扎的痕迹,房间里也没有任何魔法波动,死去的魔法师甚至面容都十分安详,这种没有痛苦的死状就仿佛……费莱西是自然死亡一样。
  然而真相绝不可能是“自然死亡”四个字就能解释的!
  来自光明神殿牧师们的诊断、费莱西自身的状态,以及他回忆中费莱西手背上那清晰的一点湿痕,无一不说明了费莱西的死亡有蹊跷。
  一定是他杀!
  阿里的表情坚毅依旧,仿佛之前他脸上瞬逝的那一抹动摇只是众人的幻觉一般,他走近站在门口的少年,居高临下的眼神里隐约闪着被冒犯了的愤怒:“问这种问题,你是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对你有利的情报吗?”
  那西并不在意对方带刺般的问话,针锋相对地反击:“阿里阁下的反应真有趣,这是在心虚吗?”
  少年上挑的尾音里充斥着满满的挑衅,这问话像是踩到了守护骑士的痛脚一般,只见早晨还一脸温和地朝他道谢的男人如今却僵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额角青筋暴起,眼睛里的怒意像燃烧的火,一把抓起那西的领口举至与他的视线齐平,“别以为我揪不到你的小尾巴!”
  系统见状立马急上火:【宿主你憋再激怒他啦他会把你干掉的!】
  那西没空搭理系统,他已经快不能呼吸了,因领口被紧紧勒住而缺氧,脸色顿时涨成一片绯红,却仍然咬紧口风不放:“阁下这么说,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阿里眯起眼睛,咬牙切齿道:“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费莱西是个多好的人……!”
  那西不再回话,但显然两人剑拔弩张的发展却让边上一直在看着他们的人无法继续保持缄默。
  ——明明是自己在街上信手一指带回来的,是他为了要赢和乔夫瑞的赌约而培养的人,此时此刻居然被欺压到这样的境地!这一点就算是好脾气的温斯顿也是忍无可忍了,他有些怒气冲冲地质问道:“阁下究竟想要对我的人做什么?你怀疑他是凶手,强硬地搜了他的房间,”这位贵族青年一指那西乱成一片的房间,“可事实上你却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你是对的,现在竟敢在我面前对我的人动粗——我不得不怀疑赫尔之前质疑你的话是正确的了!”
  温斯顿一字一顿地问:“你敢向光明神发誓你做这一切不是为了随便找个替死鬼来承担谋杀魔法师的罪名吗!?”
  阿里纹丝不动,对温斯顿的怒斥和诘问似乎就像没听到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那西一直都没有挣扎过,清亮的浅蓝眸微眯,就这么与想要置他于死地的骑士对视,眼神冷静得不像是一个还只有十多岁的孩子。
  温斯顿眼见对方对自己不理不睬,怒火更甚,“我说——放下他!”说着就指挥着他忠心的仆人直接上前抢人。
  这回倒是激得阿里有所动作,他铁青着脸用力一甩,少年瘦弱的身体轻飘飘地顺着那力道重重砸到了走廊另一侧的窗户上,只听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之后,沾着点点猩红的玻璃碎渣伴随着那西一同落在地上。
  “那西!”
  【宿主嗷嗷嗷——!】
  那西脑子里面外面的声音响成一片,混着后脑处尖锐的疼痛,一时之间只觉得大脑都要炸开了。
  赫尔从阿里手里抢人的任务变成了救人,他刚把那西半扶起来,因为巨大冲击而短暂失去意识的少年就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紧紧地皱起眉:“……痛!”
  因为后脑勺直接砸到玻璃窗上还被划破了不小的口子,血已经顺着后颈流了下来,浸湿了部分衣领,没人看到伤口的情况怎么样,但众人都纷纷觉得那景象看上去有些瘆人。
  “带他去治疗——”温斯顿紧紧地皱着眉,给赫尔下命令:“现在马上去!”
  一同跟过来却全程没说话的城主拉尔夫脸色也不好,他没想到阿里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失去理智,还动手伤了温斯顿的人,虽然对费莱西的意外死亡感到遗憾,也能体谅阿里想要抓到凶手的急切心情,但却无法纵容这位守护骑士以悲伤之名来对无辜的人造成伤害。他叹了口气,召来管家:“去叫卫兵进来,把阿里带给巴雷特,让他接手处理这件事。”
  巴雷特是哲里城的治安官,出了名的心思缜密,既然阿里始终认为费莱西是死于非命,那么将追查凶手的任务交给巴雷特的这一决定他也能够认同——不,他必须认同。
  在他看来,这位骑士今天在城主宅邸里惹出的麻烦已经够大了。
  纵然结果并不美妙,但这件事姑且就算是结束了。
  管家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阿里这会儿也稍微冷静了一些,虽然没再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但依然用恶狠狠的眼神瞪视着那西。
  “我扶你起来,要是疼得厉害就马上说。”见那西点头,赫尔立刻捞起那西的一侧胳膊搭到颈后,动作利落地将那西半扶半架了起来,最后在那西的配合下背到了背上。
  那西被赫尔带着去治疗伤口,在离开客楼的时候正巧看到管家领着两名卫兵进来,见到两人要出去,管家立刻招了一名主事让他帮着安排。十多分钟之后,那西就被稳稳当当地带到他这几天都心心念念想要去的地方——光明神殿。
  这大半夜里就算是光明神殿的正殿,门口也只留了两盏照明球,应该是得到指令的主事已经提前派人过来说明过那西的情况,正殿门口正候着两名牧师,一见赫尔背着伤患出现,马上就指路朝里而去。
  因为是后脑勺受的伤,那西是以面朝下的姿势被放到治疗室的床上。
  两名牧师立即检查了伤口,赫尔一路小跑又尽量保持不颠到那西,这会儿出了一头大汗,临走前温斯顿吩咐过他要得到牧师们的准确诊断结果再回去,现在正站在一边擦汗。
  那西一头浅金色的短发被血染出一片斑驳,有几处血迹已经干了,将头发糊成了几束粘在一块儿,看上去非常狼狈。
  两名牧师分别是一个中年人和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年长的那名牧师往一个照明球里嵌了一块魔晶,在照明球亮起来之后凑近那西的伤口照了照,嘱咐道:“没什么大问题,有两块玻璃碎片卡在伤口里了,位置比较浅不碍事,待会儿治疗的时候记得拿出来。”
  听他说话的语气,两人似乎是师徒的关系。
  年纪轻一些的牧师应了一声,站到那西床头处,将双手分别置于那西的脑袋两侧,闭起眼一边祈祷,一边开始与空气中的光元素沟通起来。
  时值夜晚,聚集光元素并施展光系魔法比在白天要难得多,好在那西的伤势只是看起来有些恐怖,实际并不严重,一个初级治愈术就绰绰有余了。
  光元素缓缓聚拢到了青年牧师的掌心,正当他开始向那西脑后的伤口释放初级治愈术时,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情况发生——
  那一个简单的初级治愈术在注入的过程中仿佛唤醒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无数光元素倏地从黑暗中闪现,那密集的程度令人心惊!这些散发着温暖微光的小东西在几人惊诧的注视之下向那西的身体聚拢,像是找到了什么让这些光元素感到激动欣喜的东西一样,它们漂浮在那西的身体周围小幅度地摇晃着。
  年长的牧师像是意识到什么,有些结结巴巴地问出这么一句话:“这、这孩子是……神眷者?”
  这位牧师话语中的迟疑很明显说明了一个事实——连他自己其实都不太肯定那西的体质究竟是不是所谓的“神眷者”。
  实际上,大多数普通人是很少有对“神眷者”有所认知的,原因也是简单,实在是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实在太少太少,少到什么程度呢?举个例子,在历史长河中任意截取五百年时间,将光明大陆和黑暗大陆并做一起统计,各个种族、职业中也许能够分别培育出五、六名能者,在各自职业领域中获得“贤者”称谓,这是一个相对而言较为稳定的数据,然而五百年却很有可能只会有一两个神眷者诞生。
  有学者做过调查,就是这一两个都算是相对乐观的一个数字了。
  提出质疑的这位年长的牧师也只是在神殿所保管的古籍中偶然看到了神眷者的体质特征,这才算是略有了解。
  神眷者,顾名思义是被神祇所眷顾的宠儿,拥有神眷者体质的人能够轻易地和空气中游离存在的元素之力引起共鸣。拿最容易驾驭元素之力的魔法师来举例,他们必须先具备一定的精神力,与属性相符的元素之力沟通,以咒语为引、身体为媒,这才能够顺利地释放出魔法。
  但神眷者却能省略这之中的多数步骤,只要具备精神力,就能够随心所欲地释放对应等级的魔法,因为与元素之力的亲和力为满值,所以对自身消耗从来都是最低值,可以说,神眷者都是使用魔法的天才,一旦掌握了知识,他们就像是最强的人形兵器一样犀利。
  虽然惊异于伤者身上出现的奇异景象,但不得不说这名年轻牧师的自控力还是比较强的,他在几人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十分利索地将那西脑后的伤用初级治愈术治好了——当然,沾了血的玻璃碎片也被他释放的一个简易漂浮术给拢到了手里。
  后脑的伤口已经愈合不再有疼痛感,但是被那一下撞得头还是很晕的那西慢吞吞地侧过头:“……神眷者?那是什么?”
  年长的牧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只得让他的徒弟去取测属性的水晶球过来。
  那西眼中闪过一抹讥讽,没再说话。
  他自然知道神眷者是什么,虽然不知道那牧师的具体想法,但神眷者是六属性体质这一点毋庸置疑,只要用测属性的水晶球一探就能知晓他的底细,也不知道对方打得是什么主意——毕竟神眷者虽然稀少得不像样,可却不是什么好的,光是一个最强人形兵器就容易让他被各*方盯上,另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谣言诸如“将神眷者炼成补药吃掉就能获得对方的体质”等等……这可绝对不是什么省心的体质。
  等到年轻牧师拿来水晶球一测,透明的晶体中顿时散发除了比寻常耀眼数倍的乳白色光芒,也正是这单一的色泽,足以证明那西并不是什么神眷者。
  少年有些懵懂地缩回手,侧过头,再一次问道:“那个、神眷者是什么?……我只是光元素亲和力较高而已。”
  年长的牧师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也说不出是唏嘘抑或是释然,混杂着复杂的情感一闪而逝,末了向那西点点头:“你的体质天生就是当牧师的料,我会向主教提起你的事。现在,你该好好休息了。”
  大概是因为那西的光属性体质备受青睐的缘故,他被特许留在神殿的治疗室休息一晚,而赫尔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不过他也得马上回到城主宅邸向温斯顿汇报那西的情况。
  很快,治疗室里只剩下那西一人。
  他慢慢趴回床上,半阖的浅蓝眸中有幽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