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披香使
作者:琉小歌      更新:2021-08-05 00:34      字数:3174
  贺嫣见解惊雁久不归,担心小师弟又吃亏,一路寻来。
  半路遇到魂不守舍的解惊雁。
  贺嫣一眼就知不好,忙问:“这次又怎么了?”
  他身后的杭澈身形一顿,了然退后百步,袍底江崖海水纹一晃隐去了,留他们师兄弟单独说话。
  解惊雁迷茫地望着贺嫣,张张嘴,一肚子的话到嘴边……
  他是无良谷的小师弟,前面有几根粗大腿顶着天,从来无需他操心什么。
  师父师姐师兄表面管教他欺压他,实际上从小到大没让他受半点委屈,既没在他童年埋下阴影,也没惯出他一身公子病,无良谷把他养的很好,他一点也不“无良”。
  甚至,他比同龄少年还要纯良,他疾恶如仇,是非分明,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好少年。
  他每年都跟师姐师兄出谷游历,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而那个严朔却跳出了他所有认知。
  阴险狡诈、虚伪诡变、邪恶古怪……用再多不好的词来形容都不够,偏偏那个人还满嘴占理,偏偏他还反驳不了。
  他大可像从前那样把事情和小师兄吐露一番,可是今次他却不愿说了。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何原因,只知那张脸那般癫狂的严朔他不想告诉任何人,也不愿让其他人看到。
  他归结为姓严的实在是太讨厌,讨厌到提到名字都会脏了嘴。
  “世桓?为世之华表,他也配?”
  “我是不是该除魔卫道?”
  贺嫣哄了半天,也没从小师弟嘴里撬出只言片语,隐隐不安。
  低着脑袋长吁短叹,江崖海水纹的袍角静静立在他三步之外,贺嫣莫名寻到一丝安宁,长吁一声道:“小师弟有自己的心事了,不肯告诉我,拿我当外人。”
  江崖海水纹的袍角停住,脚尖转身他:“他不小了。”
  贺嫣懊烦:“他才十九。”
  稳稳地声音接道:“凡间十九岁的男子,有的都娶亲生子了。”
  贺嫣心中一动,总觉得杭澈此话意有所指,问:“你是看出什么了么?”
  杭澈道:“我和严朔有过几次交锋,他素来睚眦必报,以他心胸,容忍不了小师弟三次截长安令而不报复,定是另有所图。”
  贺嫣思索,道:“他图小师弟什么?”
  杭澈沉吟,无法下定论。
  若此时的解惊雁肯告诉贺嫣,贺嫣或许还能猜出一二,然而,局中人不肯说,局外人知之甚少,亦无法厘清。
  大抵只有严朔自己才知道是用的什么心。
  连绵几座红叶香山,御剑不过几个起跃。
  他们从半空中看到第二座山头,蜿蜒下山的石子路上,一片奔跑的白衣僧袍追着前方飞快的黑裳蜿延而下。
  是方才先行一步的小和尚和秦烽。
  贺嫣了悟一笑:“楼兰君看起来不待见小和尚的很,实则不然。否则他直接御剑,小和尚不会御剑定然追他不上。楼兰君行色勿勿显然有事在身,却没扔下小和尚不管,萍水相逢,能照顾至此,很有侠者风范呐。”
  杭澈默默听了,“嗯”了一声。
  贺嫣有些意外:杭澈竟不再敌对秦烽,乱吃飞醋的毛病改了?吃了什么药?
  解惊雁不知远远飞到何处,独自苦恼去了。
  杭家六子原本跟杭澈跟的挺近,跟了一段,落后一点再落后一点,拉出老长一段距离,才觉得感受不到涿玉君身上的冷气,个个心中叫苦。
  因在冀家境内,他们飞得很慢,流霜稳当,小风吹着,很是惬意。
  贺嫣又问:“秦烽去的方向往冀家,方才问他去哪,他却不答。秦烽身为冀家辅君,理当也受到邀请前往,大可光明正大地去,反倒像有难言之隐一般。我看他一身风霜像常年闯荡在外似的,身边连子弟都没有,没有半点一家辅君的待遇,他是不是与家主有隙?”
  杭澈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杭澈肯应,说明秦烽的话题还能继续。
  贺嫣总觉得秦烽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对秦烽莫名好奇,接着又问:“我在谷里看高手榜时,发现他公开的排名是刻意落后一位排在他兄长后面的,如今看他这副形容,难道他们兄弟有隙?”
  杭澈默了默,道:“楼兰君与雁门尊是堂兄弟。”
  雁门尊父亲便是当年被围困在连墓岛中的四尊之一。
  贺嫣又问:“雁门尊没有同胞兄弟?”
  杭澈:“嗯。”
  贺嫣顿了顿,没头没脑地想到什么,问:“姐妹呢?”
  杭澈道:“无。”
  贺嫣又问:“那秦烽有没有姐妹?”
  杭澈道:“秦烽之上曾有一位胞姐,早丧。”
  贺嫣“哦”了一声。
  总觉少了一点什么。
  幽云冀家,是修真界中渊源最深的领袖世家,千年岁月浪淘沙,冀家十余代矗立不倒。
  冀家以“奉天济世”为家训,口气很大,实力确实也不小,千余年来,从无仙家能与其匹比。
  能有此荣光与威势,概因冀家曾出过一任披香使。
  披香使?那个千夫所指的娄朗和冀家有什么关系?
  并不,披香使不是一个人。
  冀家的那位披香使不是娄朗,而是娄朗之前的一代披香使。
  凡执天授披香令者,为披香使。
  除了披香使本人,从无人知披香令长什么样,有什么作用,又是靠什么传承。
  甚至有人猜测,披香使之间其实并无传承,披香令择主全凭天命。
  仙史有载的几代披香使,邻近两代之间有的相隔百年,有的相隔久远,譬如最近的两代披香使,连墓岛的娄朗与冀家的金鼎尊冀铖便是相隔千余年。
  每一代披香使皆是横空出世,他们有的开创一个时代,有的终结一个时代。
  前者如冀铖,后者如娄朗。
  千余年前,冀铖开山立冀家,开创修真界世家沿袭的局面。
  千余年后,娄朗打破纲常,立威连墓岛,斩四大仙家威势,坏了“披香使”和“天子”互不见面的规矩,揭开了修真界凌驾于凡界之上的飘渺面纱。
  娄朗死后,四大仙家重挫,两界互相渗透,乱相丛生。如今盘桓修真界与凡界的官修队伍长安卫、天子所颁长安令以及纵横捭阖的长安使便是娄朗身后留的恶果。
  并非无人怀疑过冀铖与娄朗相隔的千余年间曾有过别的披香使,然而那枚玄之又玄的披香令到底是什么东西,至今是迷,若披香使本人不说,外人根本无从考证谁是披香使。
  却是如何封的披香使?
  没有人知道。
  如冀铖,如娄朗那样的人物,从天而降似的,某一天某一刻,天纵奇才横空出世。
  一出世便让世人措手不及,望尘莫及。
  但反过来,人人却都知道,谁不是披香使。
  因为所有胆敢违背天命妄称自已是披香使之人最后要么被血洗,要么被灭门。
  代代披香使都得善终,流芳百世;只有一人例外。
  娄朗。
  娄朗一生落一个自爆元神的下场,他不得善终,修真界却从无人置疑娄朗披香使的身份。
  因为人人皆心知肚名,娄朗是自己要死,除了他自己,谁也要不了娄朗的命。
  而且,娄朗虽死,连墓岛还在,镇魂印还在,甚至不少当年曾在连墓岛上受娄朗施教之人,仍存活于世。
  连墓岛没有被灭门,也没有被血流,这便是披香使余泽的铁证。
  甚至修真界一直传言,娄朗当年座下最锋利的鹰犬“方状元”仍然在世。
  否则无法解释修真界只要有人提到娄朗的名字,轻则被梦魇纠缠,重则莫名失魂。这手段,与当年方状元经常祸害世人的手法如出一辙。
  娄朗虽死,余威不灭,整个修真界四十九年,没有一个人敢提他的名字,即使是曾经的披香使世家冀家,也是只字不敢提。
  除了杭家。
  杭家之人是唯一提及娄朗甚至连谩骂娄朗,皆不会被报复的特殊存在。
  冀家,在开家先祖披香使冀铖的余威下,足足风光了千余年。
  冀家仙府名唤金鼎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不是皇宫,胜似皇宫,贺嫣远远被那金碧辉煌晃的眼花,有些嗤之以鼻,好好的仙府修成皇宫的样子,显摆什么呢?
  接近山门,见远远有人在迎。
  杭澈虽然未封仙尊,受到的却是仙尊的礼遇。
  杭家四十九年不封仙尊,修真界皆知。
  焚香之役后,四大仙家家主一个不落全困在连墓岛。头几年,四大仙家一致留着仙尊之位等待落难的家主归来。
  几年之后,悲痛渐渐淡忘,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不知何时起重封仙尊的提议开始冒出,“一家不可一日无主”说辞渐渐被反复提议,再几年,有的仙家便有了新的仙尊。
  第一个重封仙尊的是冀家,受封的冀家新仙尊则是困在连墓岛里那位金钟尊的胞弟。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凉州秦家、罗殿尹家陆续也封了新任仙尊,只剩杭家。
  冀家山门处,来迎涿玉君的是冀家家主胞弟冀庚。
  出乎贺嫣意外的是,除了冀庚,竟另有一位家主,准确地说,是一队女仙子侯在山外门。
  领头两位是罗殿尹家双姝,一对亲姐妹,姐姐是家主青萍尊,妹妹是辅君红药君。
  贺嫣仗着目力好,瞪着亮闪闪的眼打量双姝。靠前那位端庄温婉,靠后那位清新俏丽。
  修士里竟有此等超凡脱俗的美女高手,她们没把自己炼成灭绝师太,真是全修真界之福,贺嫣忍不住直往她们身上看。
  杭澈素日冷淡,对那青萍尊却难得客气,隔着一段距离便遥遥点头致意,贺嫣见了,顿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