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一个神秘而非同寻常的名词。
  于武道，内与外合，打通任督二脉，内力从百会、涌泉**与天地灵气相通，成就生生不息之势，便是先天。
  可于修行，在炼精化气这一起步阶段就要引气入体，已是武道所求之先天！
  先天二字，在修家，乃造化！
  那鸿蒙未辟，天地未开，孕道于内，是寰宇的先天！
  脱离母胎之前，未染后天之尘，如混沌中鸡子，造化孕育，有无尽生机、无穷可能，是生灵的先天！
  凡是种种，在修行界，沾了先天二字的，野草也能变灵根！
  姒九的病，是先天不全，玄机有异，本该相辅相成的阴阳之根成了夺命的毒药。
  想要医治，必须调和阴阳，以造化补先天！
  “开天以降，有造化之气，其色紫青，和开天功德想合，化作功德神器天地玄黄功德宝塔和量天尺，此外再未听闻。又有造化神器乾坤鼎，内有造化元胎，只在补天之时，被道祖赐给女娲娘娘炼石补青天，其后便收回紫霄宫，再未现世。”
  胡阳听姒九在澡盆里絮絮叨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累死累活半天，说点新鲜的行吗。”
  姒九一副泡澡的架势靠在澡盆上，带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洒脱和肆意：“行。你的法力内蕴造化玄机，能补全先天，理顺阴阳。要是没看错，你还是纯正的先天道体。这算起来，取经的唐三藏都比不上你，传出去，保证满城风雨。”
  “这也不新鲜。你当我家老爷子为什么在我身上编那么多故事，还逮着人说，生怕别人不知道。”
  姒九笑得灿烂：“你们家蒙人还是祖传的啊。”
  可不就是祖传的！
  谁知道他们家真正的底细！
  “老爷子那是兴趣，我是没办法，谁让我修为浅薄，心眼不多点扭头就让人连皮带骨头吞了。”
  “昨晚上山城执法总局特别行动大队队长、武当掌剑弟子、飞来寺方丈联手都拿不下你，飞来寺方丈连舍利都爆了就放了个烟花。你这还叫修为浅薄？你让不让人活了。”
  “老爷子临死之前将毕生修为灌注在三江水脉总图之中，一来是为助此宝蜕变，看能否借此成就灵宝。很可惜，没成功。二来，给我留个安身立命的手段。我昨晚上用的都是老爷子的法力，仗势欺人罢了。”
  “你化气境就玩得转返虚境的法力，也是你的本事。”
  “差点玩脱了。”
  两人沉默片刻，姒九也没问最后胡俊怎么样了，只是道：“你爷爷的人情还清了，现在这条命是你给的，想我怎么还你。”
  “继续给我当伙计就行了，工资照开。”
  “那我不是太亏了，你昨晚上惹出这么多事，身上还藏着这样的大秘密，我当这个伙计不得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啊。”
  “你不愿意也行，立马穿上衣服滚。”
  “嘿！你起的头你不干了！想始乱终弃？你要脸吗！”
  “我干你大爷，不会说话就回去查字典，装屁的文艺青年。”
  “我管那些。反正打今儿起我就在这住下了，免得什么时候发作起来死野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滚你家去。”
  “我没家。”
  “没家？那你这些天睡哪儿？桥洞啊！”
  “都在滨江路待着，下班过去，看见店里开门就过来，天天跟乞丐搭伴。老板，你就可怜可怜我体弱多病，四处漂流，提提待遇，包个住呗。我床都不用，在大堂搭两张桌子就行。”
  这脸变得，就是一变色龙啊！
  但说实话，胡阳也不会让姒九走。
  姒九以命换命，救了他们爷俩，不管姒九欠老爷子多少，这恩他自己得还。别说那是给老爷子报恩，还在了他身上，于是就扯平了。人情，或者说因果，不是那么简单算的！
  另外姒九现在的状况，说是风中残烛都侮辱了那点蜡烛芯子。
  如今江城的水越来越浑，放他出去，不定下一秒就没命了。
  杀了功德法宝之主是要业力加身，可世上多的是只求今生不求来世的亡命徒。胡阳好不容易才把他救活了，要让他就这么嗝屁了，他亏不亏！
  胡阳盯了他一眼，转身回房，手一挥，三江水脉总图又挂在了墙上。
  “以后每个月工资两千七，扣那三百当住宿费。”
  “你要不要这么抠！”
  等胡阳伺候儿子起了床，给他收拾停当，泡好奶粉从房间出来，就看见姒九已经在拖地，旁边赵山傻了一样看着他。
  “你大清早到我这儿静坐来了。”
  “胡哥，这又是你从哪儿找来的？长成这样你还摆在店里当伙计，你是不是想让客人自惭形秽，门都不敢进了。”
  “谁？你说姒九？你不认识了。”
  “姒九！”
  赵山一惊，姒九抬头。
  嚯！
  胡阳心说，老子没给他整容啊！
  凝脂点漆，龙章凤彩！
  把头发撩上去，整张脸都露出来的姒九，妥妥的男人公敌！
  “九哥，虽然我也很高兴你平安无事，也想和你好好重新认识一下，可你把头发放下来行吗，看见你的脸我食欲全没了。”
  胡阳拍拍他：“恨吧。”
  赵山点头：“都是人，我怎么就跟没进化完似的。”
  “恨就对了。人丑就多修炼，修为高了，脸就长好了。”
  “胡哥，你这么说话可没朋友。”
  “人丑也配有朋友。”
  赵山要不是没办完事不敢走，他一刻都不会留。
  “胡哥，我二叔让我告诉你，今天蓝月走之前留了话，初四那天你和胡俊怕还是要比一场。”
  “还比？比什么。”
  其实赵山也想问这个问题。
  三江水脉总图已经被胡阳炼化，用此物做道具那是胡阳欺负人！
  这店里站着的两个人，姒九有功德法宝护身，昨晚上愣是以化气境一重的修为，先后硬抗虚影舍利一击，跟一次比虚影舍利更凶险攻击，血撒了半天，最后愣是没死，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拖地！
  胡阳力敌三大化神境高手联手，三大高手手段使尽，本纯和尚差点把命搭进去，结果人家屁事没有，还是欢欢喜喜给儿子喂奶！
  比什么！
  怎么比！
  不是每个化气境一重的修家都叫姒九！
  “真不知道。”
  胡阳琢磨了一下，道：“没别的了。”
  “我二叔吩咐的话说完了。我自己还有句话想跟说你。”
  “说。”
  “胡哥你昨天帅呆了！我的老天爷，胡哥你才是扮猪吃老虎啊，不做声不做气把人全坑了！教教我呗！”
  “还是那句话，人丑就多修炼，修为高了，自然就会了。”
  赵山要是还待得住，他就该改名字叫赵心大了！
  他这一走，姒九也放了拖把：“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见你我的本事还敢上门，只怕坑已经挖好了等我们跳了。”
  “执法局也好，其他人也罢，谁挖坑都得用胡俊这把铲子，注定挖不了多深。最后还要图个冠冕堂皇，占个大义，把胡俊推出来跟我比，而且应该还是在《五行决》上做文章。”
  “你真不懂《五行决》？”
  “不懂，老爷子为了让我专一修炼，看都没让我看一眼。说是等我炼气化神，自然有我看的时候。”
  “那现在怎么办？硬来？”
  “硬来？我们肯他们也不肯。”
  “我就搞不懂了，你昨晚上态度表明得够清楚了啊，水脉府轮不到他们做主，他们怎么还吃定了你一定还会再同意跟胡俊比一场。”
  胡阳道：“因为青云宫。”
  “青云宫？”姒九奇怪，“山城龙头山那个？青云宫都快没落得跟武林门派一样了，跟水脉府还能扯上关系。”
  “别瞧不起，就是这个破落户，逼得老爷子给执法局打了几百年的白工。”
  “说说。”
  “老爷子出生青云宫，得青云宫太渊真人开蒙，有师徒之宜。”
  “太渊真人？太微真人一辈的？”姒九细一想道，“那你爷爷跟青云宫元末掌教流云真人是师兄弟了！辈份够高的啊！”
  “不能说是师兄弟。老爷子只在青云宫待了三年就被赶出山门，早不能以青云宫弟子自居了。”
  “那怎么还……”
  “老爷子念旧长情呗，虽然是被赶出山门，可他自觉在青云宫学艺三年，就一辈子都是青云宫弟子。青云宫遭难时，老爷子晚到一步，悔恨不已。又见当时修行界诸派都动了要把青云宫灭派毁山的心思，老爷子双拳难敌四手，就用三江水脉总图为凭，找上执法局。后来执法局出面保住了青云宫最后一点传承，也得到了每十年一次，监察鱼城流宝的便利。”
  “我去，挺曲折啊。那你爷爷都不在了，你也要管青云宫？”
  胡阳瞥了他一眼：“那你报恩怎么要算在我身上。”
  姒九讪讪而笑：“也对。不过就算你现在不管青云宫了，执法局又能把青云宫怎么样？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又没人憋着要把青云宫灭了。”
  “别说这么绝对，烂船还有三斤钉，何况堂堂一座青云宫。算了，比试这事还有一天先不用急。”胡阳把奶瓶收了，一边给儿子拍奶嗝一边道，“胡俊昨晚上用的是什么，看出来了吗？”
  胡阳完全没把姒九当成一个化气境一重的修家。
  妖族修行与人族不同，妖族修炼的第一道关隘便是修成人形。以种群血脉高低，化形的难易又有不同。
  可即使血脉最普通的妖族想要化形，最少都得是化神境的修为。若是血脉不凡，有些妖族甚至修炼成仙也不见得能化形！
  姒九既然已经化形，他就绝对不是一个化气境一重的妖族修家！只是因为体内先天阴阳玄机相冲，法力被熬得只剩这点了！
  加上姒九体内这情形，生来就不可能修炼。每修炼一次，体内玄机就会壮大，相冲就会越厉害，离死就近了一步！修炼是熬命，那姒九很有可能生下来就是人身！且他肉身打熬得极其坚韧，要不然也不能硬抗两次反震！
  生来就是人身的妖族，反正胡阳能想到的就一个，文曲星转世的许仕林，可许仕林还是个身无法力的普通人。姒九的本钱必然要比许仕林厚。
  昨晚上查探到姒九体内玄虚，胡阳为了救他，可是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治病救人，凭一时症状断症，那是害人不是救人。
  姒九醒过来后一直欢腾的脸瞬间飘过乌云：“无音神雷。”
  “无音神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