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跃然回来，却并没有提起暖宝，脸色虽然差，精神倒是还好。
  夏跃然不提，顾至上当然也不会主动提及，杜南亮在夏跃然检查完身体回来，与医生确定了并没什么大碍后，便告辞了。
  临走前，夏跃然叫住他：“南亮，谢谢你。”
  杜南亮摆摆手，走得潇洒：“不过尽人事罢了，你不必挂在心上。”
  杜南亮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顾至上问道：“跃然，你会挂在心上吗？”
  夏跃然有些诧异，抬起看顾至上，顾至上的脸掩在阳光的阴影中，看不太清楚表情。
  “过来。”夏跃然向背靠在窗台面向自己的顾至上伸手。
  顾至上迟疑了一下，听话地走过来，握住夏跃然的手，夏跃然手腕用力，将原本没有坐下意思的顾至上拉得坐在了床沿边。
  然后就势倾身过去圈住了顾至上，把脸贴在他胸前，深吸口气，顾至上身上熟悉的清洌与烟草混和的味道，让她的心沉静无比。
  “至上，让我们，好好珍惜着过吧。”
  因为头埋在顾至上胸前，所以夏跃然说话的声音有点闷。
  尽管明知夏跃然看不到，顾至上依然非常慎重地点着头，轻抚着夏跃然的背。
  两人相互拥抱间，彼此的心意尽皆了然。
  夏跃然受到的惊吓大于身体的创伤，在医院住了一晚后，便可以出院回家调养了。
  倒是夏思成，恢复得并不快，好在，有伊娜无微不至的照顾着。
  夏跃然去看过夏思成一次后，出院时都没去打招呼。
  老陈开车来接的，顾至上扶着夏跃然上车回家，路上问她：“你怎么没去与你哥道别？”
  夏跃然抿抿嘴：“不去了，他那人来疯的性格，我一去，又要撒疯。”
  昨天去看望夏思成，他拉着夏跃然控诉了半天，字字句句都在指责伊娜，然而夏跃然完全听不出伊娜有什么问题，并且，觉得夏思成是在变相秀恩爱。
  顾至上当时也在场，闻言笑道：“那倒是，说实话，我觉得吧，你哥就欠个能收拾他的人，伊老板说不定正好就是这个人。”
  夏跃然撇了下嘴，耸耸肩：“谁知道呢？我希望是，我哥不能再浪下去了，他这个性，是得有个厉害的收拾管教着。”
  两人很愉快的达成了协议，可怜的夏思成在病房里连打十来个喷嚏。
  “谁？谁在诅咒我？”冲着坐在窗台边削苹果的伊娜瞪了一眼：“是不是你？”
  伊娜抬头微笑：“我若要诅咒你，绝对会直白地说出来的。”
  四月晚春，阳光明媚，透过窗帘映在伊娜的脸上，白皙微红，皮肤细嫩得能看到脸颊上的茸茸汗毛，夏思成半靠在病床上，眼神恍惚了一下。
  这样子看过去，伊娜其实也很漂亮。
  夏跃然脖子上系着的丝巾松滑下来，顾至上伸手为她整理，系了个小小蝴蝶结，看到这个蝴蝶结时，心中不由得一恸，嘴上却问起另外的事来。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哥思语的事？”
  夏跃然望着窗外的眼波微漾了下，然后说：“夏思语久已不与我哥联系了，暂时先放着吧。等我哥身体好些再说。”
  顾至上能理解。
  “至上，”夏跃然回转头来，“我没想到，思语最终是这样的结局。”
  夏跃然醒来后，仔细问过顾至上在她被顾至棠劫持后发生的事，顾至上说到夏思语的死亡时，夏跃然沉默了良久。
  夏跃然这样说，顾至上一时接不了口，车往前开了几分钟后，他才有些忐忑地问夏跃然；“你不会其他误会吧？”
  夏跃然摇头：“没有。她救了你的性命，我感谢她，但我不能原谅她。”
  扭头望向车窗外，夏跃然轻声道：“我和她的结，从出生起便注定是个死结，解不了的。”
  车窗反光中，顾至上看到有数颗泪珠自夏跃然眼中滚落。
  没有戳穿夏跃然的嘴硬，他只伸手握住了夏跃然的手。
  他对顾至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事到如今，顾至棠与他早已不死不休，真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亦很难做到心平如镜，毫无波澜。
  两人全程没再交流，直到车驶入顾家老宅的院子。
  夏跃然检查虽然无碍，但终是伤了元气，下车时腿一软，好在顾至上一直在她旁边关注着她，伸手一搂，才没让她摔到。
  进屋时，林程一下子从林妈背后冲出来，扑进夏跃然怀里，抱着夏跃然大哭起来。
  林妈来抱她：“林小姐，你可不能这样吊着你夏姨哭，太太身体不好，吃不消的。”
  “没事。”夏跃然摆了摆手，示意林妈不用管，弯腰搂住林程：“不哭了，好孩子，夏姨知道你吓到了，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林程依然死死抱着夏跃然的腿，一点都不肯放开。
  夏跃然知道她是被吓到了，才多大，不过数日时间，经历那么多，心理承受不住。
  搂着她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又让林妈去倒杯热水来，温言哄了好一会，才让林程止了哭，喂她喝了几口热水后，林妈递了热毛巾来，夏跃然亲手为林程净了脸。
  热毛巾顺着林程的手滑下时，夏跃然怔怔握了半天林程胖胖的手。
  “夏姨，你怎么了？暖宝呢？你回来了，暖宝怎么没有回来？”林程问，脆生生的童音在客厅里回荡。
  所有人都不说话，林妈眼眶瞬间红了，背过身去扯了衣衫试眼睛。
  顾至上往前一步，担心地唤：“跃然……”
  夏跃然脸色苍白，神情却极平静，缓缓抬头：“至上，过两天，把暖宝的后事，办一下吧。”
  顾至上定定望着她，半晌后，才点点头，沉沉应一句：“嗯。”
  林程微张着嘴，左看看右看看，眼底迅速涌起恐惧害怕与不敢置信，退后一步，“暖宝，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惊叫起来，双手捂住头；“暖宝不可能有事的！”
  夏跃然万万没想到林程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忙过去搂住她：“程程不要怕，别乱想。”
  林程闭上眼，扑进夏跃然怀里，这次哭得无声无息，却是极伤心。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泪水打湿了夏跃然肩头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