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那小孩有心机
  随着春节的临近，白楼里一切都发展得挺好的。
  徐启正现在做生意很顺利，无论是煎饼妹，还是私家菜馆生意都很好。黄毛管理的兄弟羊蝎子馆也不错，徐启正今年应该分到不少股份钱。
  陆小宝已经慢慢地好了起来，徐小刀也能接受裙子了。
  她心宽，神经比较粗壮，短暂的迷糊之后，适应得很好。
  她就算变成女孩也没有什么放不开。照样换上运动裤，就能在操场上跟男生踢足球，还能把一帮男同学体趴下。
  亲友们也没有人要求徐小刀必须当个淑女，只要她别性别混乱了也就可以了。
  陆蓁蓁觉得，徐小刀长大之后或许当不了女神，但是至少可以是个女汉子。
  陆小宝现在还是不太活泼，他一个人时候总是静悄悄的，别人不问，他从来不主动开口。
  可是只要徐小刀在，俩人凑在一起总是热热闹闹的，有时候甚至闹得白楼里鸡飞狗跳的。
  *～*
  过春节之前，陆蓁蓁干脆带着这两个孩子一起去买年货。其实，主要是为了给他们添几件衣服，买点过春节的食物和小礼物。
  一到商场，他们就直奔三层的童装部，给两个小孩挑衣服。
  陆蓁蓁基本上不会选择买什么大品牌童装，她挑的衣服都是舒服的料子，适合小孩穿的。
  徐小刀大方惯了，倒是还好，她对衣服从来都不讲究，陆蓁蓁让她试穿什么她就穿什么。陆蓁蓁说买下了，徐小刀也不会拒绝。
  可陆小宝就有点别扭。
  陆蓁蓁问他喜欢什么样，陆小宝直接就很懂事地说。
  “姐姐，你都给我买了很多衣服了，我够穿了就不要买新衣服了。”
  陆蓁蓁觉得陆小宝其实就是怕花钱，于是，干脆就自己给他挑了几件衣服。
  “过节了，所有人都应该穿新衣服，每年至少这么一次。”
  陆小宝只能接受了，试衣服的时候需要拉链子，由于陆小宝实在太慌乱了，上衣的拉链怎么都拉不上去。
  陆蓁蓁干脆就蹲在她面前，帮他拉上了链子。
  陆小宝看着姐姐的脸，再次意识到姐姐是发自内心地接纳他，喜欢他的，并不是虚伪的糊弄他。
  来到京城之后，他的生活里再也没有那个会随便打他，骂他是小杂种的混蛋哥哥了。也没有稀里糊涂，总是忘了给他做饭，照顾他的母亲。
  现在的生活变得很平静，陆小宝好像也变成了招人喜欢，值得别人疼爱的孩子。
  陆蓁蓁很快就帮他拉好了拉链，又帮他围上了一条小围巾，推他走到试衣镜边上，问道：
  “看吧，镜子里那个小帅哥是谁呀？”
  陆小宝红着眼睛看着镜子没有说话，陆蓁蓁也没逗他，又去给他挑别的衣服了。
  短短半年，他从穿着旧衣，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脏孩子，变得跟城里孩子一样干净，利落。
  姐姐为他付出了多少心血，陆小宝不是不知道。
  来京城之前，陆小宝就连好好生活都成了奢望，他虽然是个孩子，却早早明白了人情冷暖，他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想得更多，也更会算计。
  这几乎成了他的生存本能。
  见到陆蓁蓁的时候，陆小宝一下子就意识到，陆蓁蓁是他离开刘家的唯一希望，是他最后一根稻草。
  他觉得只要能离开那个家，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不管他妈以前是怎么骂陆蓁蓁的，陆蓁蓁都是他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也是他唯一能依靠的对象。
  其实，陆小宝是故意在楼下玩的，为的就是避开刘根儿和陆蓁蓁见面。
  他在楼下蹲了两天，陆蓁蓁才出现。
  他原本以为想让陆蓁蓁带他走是件很难的事。
  他妈妈想好好抚养他，却无能无力，他哥哥把他当成拖油瓶，恨不得直接把他甩掉。
  陆小宝怎么都没想到，刚刚19岁的陆蓁蓁却轻而易举就接纳了他，当天就带他离开了那个让他憎恨的地方。
  陆蓁蓁并没有因为他母亲的事，就亏待他，反而一直待他很好。
  陆小宝早就不是天真善良的小孩了，他本能地抓住所有对他有利的机会。
  刘根儿从师父那里没学成厨艺，成了一个没用的失败者，赔光了家里的钱，终日里无所事事。
  到后来甚至为了拆迁款，没脸没皮地闹，甚至以欺负他为乐。在陆小宝看来，最糟糕的人生也不过如此。
  在知道徐老爷子是厉害的厨师之后，陆小宝就抓住每次学习的机会，拼命地跟徐老爷子学一点手艺。
  在发现徐小刀是女孩之后，陆小宝更是找了个机会，对徐老爷子表明了心意。
  陆小宝知道，如果他将来能当个很好的厨师的话，生活就会很有保障。
  而且，将来有一天，他当了厨师，就可以站在曾经欺负过的刘根儿面前，当面嘲笑他了。
  陆小宝其实已经分不清了，他是不是利用了徐小刀这个好朋友了。
  徐小刀就像他姐姐一样，是从一开始就接纳他，对他好的人。徐小刀咋咋呼呼的，总是调皮捣乱，实际上很单纯。
  陆小宝却总是下意识地为自己打算，他想要更好地活下去，想要好好生活。
  在陆小宝最糟糕的时候，姐姐和徐小刀照顾他，肯善待他。
  经历了那么多的陆小宝怎么可能会不感动？只是，虽然感动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几个月来，陆小宝一直把这些心事藏在心底。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甚至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就连该怎么对待别人好，他都已经不知道了。
  今天对他好的人，到了明天，会不会对他拳脚相加，辱骂他，伤害他？
  陆蓁蓁很快就拿了一双鞋子，干脆就拉着陆小宝坐在换鞋台子上。
  这一次，她干脆跪在地上，帮弟弟换鞋。
  这么大的孩子，就算是孩子妈都未必这么给孩子这么穿鞋了。
  陆蓁蓁却还是做了，而且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大概是因为阿孝在一起久了，陆蓁蓁也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管别人用怎样的眼光看着她。
  陆小宝看着陆蓁蓁低着头给他系鞋带，已经完全傻了。以至于，完全忘了拒绝。
  陆蓁蓁很快就把两只鞋都给他穿好了，然后站起身来。
  “我就觉得你穿得那双鞋太紧了，个子都长了，脚当然会长，你看看新鞋合适不合适？”
  “啊？噢。”陆小宝傻乎乎地站起来。
  “走两步看看呀。”陆蓁蓁催促着。
  “好。”陆小宝缓缓地走两步，鞋很舒服，走起来很轻盈。
  陆小宝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陆蓁蓁。
  陆蓁蓁比起别的孩子的家长，实在太年轻了，整张脸都显得有些稚气。
  可是，在陆小宝面前，她却总是那么可靠，强大又温柔，似乎什么都知道，她能保护他，也愿意保护他。
  陆蓁蓁的眼神很温暖，就那么一直注视着陆小宝。陆小宝就觉得自己好像被被一道光照着，就连心里都变得很温暖。
  霎那间，陆小宝突然就明白了。
  他其实已经从过去的糟糕生活里走出来了。
  在以后的生活里，姐姐会一直陪伴着他，一直注视着他，不管怎么样，他不会在孤单一人了。
  曾经村里的人总是说，徐启正十多岁就开始赚钱给陆蓁蓁出生活费学费了。
  到了现在，陆蓁蓁也是十多岁，就开始养活他，照顾他了。
  陆小宝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他继承了母亲自私凉薄的血脉，继承了父亲懦弱无情的血脉。他却开始想要像徐家人，像姐姐那样生活。
  从现在开始，他加倍地善待对他好的人，那么他们是不是也会接受他，对他好？
  从现在开始，像姐姐一样乐观而又勇敢地生活，帮助可以帮助的人。那么以后，他是不是也能成长成姐姐那样好的人？
  在那一瞬间，陆小宝终于找到了答案。他那严肃地小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罕见的微笑。
  “怎么样？这双鞋子很舒服吧？”陆蓁蓁笑着问他。
  “嗯，这双鞋很棒！”陆小宝开心地回道。
  “好，那咱就买这双了。”
  这时，徐小刀已经换好衣服，从试衣间里走出来了。
  “蓁蓁姐姐，我穿这件红色的小鹿毛衣好看么？”
  “嗯，很好看，裤子也很合适，外套也不错，都买了吧，过春节的时候，小刀也穿漂亮点。”陆蓁蓁很满意地说道。
  “小宝，你身上的毛衣也挺好看，看上去挺精神的。”徐小刀又看向站在一边的陆小宝。
  “小刀，你的衣服也挺好的。”陆小宝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害羞的红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刀说他精神。
  两个孩子很快就凑在镜子前面一起照镜子，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陆蓁蓁交完钱回来，把旧衣服收好打包了，干脆让他们穿新衣服了。
  “喂，我给你们拍一张相吧？”
  “好呀？”两个小孩干脆就凑到陆蓁蓁身边来。
  陆蓁蓁很快拿出手机，照了一张相片，就带着孩子走了。
  “蓁蓁姐，我要吃开心果，还要去年那个大礼包。”
  “好，呀。小宝想要什么？”陆蓁蓁又问陆小宝。
  “牛肉干，薯片。”这一次，陆小宝没有在别扭。
  “好。”
  *～*
  他们走后，阿直静静地站在洗手间前面发呆。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偶遇陆蓁蓁了。
  他没想到陆蓁蓁身边还带着一个那样的孩子。
  阿直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孩子有问题。
  阿直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也是那样子，很害怕大人，很害怕跟别人讲话。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讨厌他似的。
  那时候，他母亲忙着讨好他父亲，根本就无暇顾及他。
  他的情况也就越来越严重，他开始不敢说话，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很怕小朋友们知道他们家的事，也像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们一样骂他。
  偏偏，他越孤僻越是有同学欺负他。阿直成了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到最后，甚至闹到要去看心理医生的地步。
  他母亲这才疯了似的，去他学校去打去闹。他父亲也开始关注他。
  可那时候，他怎么都好不起来，甚至整个青春期都那样过。到了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没有好起来。
  因为没有人耐心地对他付出过爱。没有人会为了给他穿鞋，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下来。没有人曾经用那么温柔的眼神注视他，鼓励他。
  看着陆蓁蓁离开的身影，阿直却忍不住想，如果那时候，母亲也这样照顾他，帮助他，慢慢地引导着他，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可惜没有，他最后是靠着音乐才能自我治愈。
  他在青春期，无数次幻想着有个英雄来救他，然后他等到了方君君，崇拜了她很多年，也爱了她很多年。
  可惜，那只是错爱，他看错人了。
  实际上，并没有人救他，他只能自己救自己。
  阿直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那陌生的号码，还是按了通话键。
  “喂，阿直，我们能出来见面么？我实在很想你。”方君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我们已经没有必要见面了！”阿直第一次这样直接挂掉了方君君的电话。
  那个小男孩都能从过去走出来了，没道理，他还被过去困得死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