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隔壁借一下理发的工具。”
  当里斯走出门去，聂川真切地意识到，里斯是真的要给他剪头发了！
  他们的隔壁住着一个特别臭美的金发男生，有一整套吹头剪刘海的工具。
  聂川可以想象那个男生遇上里斯来问他借剪刀的时候是多么惊讶啊！
  里斯找来了一张报纸，垫在地上，将椅子压在上面，拍了拍椅背：“坐过来。”
  好吧，想到里斯会一直触摸着自己的头发，就算自己的发型前途未卜，聂川也隐隐涌起一丝窃喜。
  他坐在了椅子上，里斯将报纸压入他的t恤里面，然后如同聂川所希望的，里斯的手指一边又一遍地没入他的发丝之间。
  “今天早晨洗了头发？”
  “是啊，我有打了会儿篮球。出了点汗，所以就洗了一下。”
  因为你爱干净嘛！为了避免让你不开心，所以我也要爱干净啊！
  里斯用喷湿器喷湿了聂川的头发，分层之后就开始动剪刀了。
  聂川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碎发从耳边落下。他的脸上有点痒，可是偏偏不敢动。里斯扯过餐巾纸，扫过他的脸颊。
  “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剪头发吗？”
  “为什么？”
  因为头发长了？
  “给你剪一个难看的发型，给你点压力，免得你总是胡乱表白。”
  “啊？什么？”
  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为什么？”
  里斯站在聂川的身后，这让聂川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到底他是认真的，还是又扯着唇角在开玩笑呢？
  “就算你给我剪一个帅破天际的发型，我也不会再轻易表白了。”聂川垂下眼睛，笑了笑。
  剪刀卡擦卡擦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你又喜欢上谁了？莉莉？”
  聂川仰起头，看见里斯微微蹙起的眉心。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好像你真的会在乎我喜欢的人是谁。
  “你想知道我喜欢谁吗？”聂川忽然也起了坏心眼。
  想到自己总是被里斯耍弄，为什么自己就不能耍弄他呢？
  “我并不想知道。”里斯继续给聂川剪头发。
  “你不想知道就算了。”
  聂川抿着嘴唇，相处了这么久，他也多少知道里斯口是心非的模式了。一会儿他肯定会问自己的。
  为了等到那一刻，聂川也变得很有耐心起来。
  里斯已经从他的身后走到了前方，手指夹起聂川的刘海，细细剪着。
  碎发落在了聂川的鼻子上，聂川皱了皱鼻头，一阵温热的气息吹了过来，聂川的心脏漏了一拍。
  是里斯低下头来为他将碎发吹掉了。
  半个小时之后，聂川的发型剪好了。
  “可以了。你把报纸还有椅子收拾好。”
  “哦，知道了。”聂川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走向洗手间。
  到底里斯给自己剪了一个怎样的发型呢？
  聂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住了。
  之前自己的刘海和发型显得他年纪很小，而里斯替他将刘海剪短，两侧也修整之后，整个人利落又干练，好像瞬间长大了两三岁，有几分让人信任的成熟感。聂川左看看右看看，这明明离家不远百货公司那个什么男士香水的模特的发型嘛！
  “里斯——你给我剪个这么帅气地发型，我觉得以后我都不需要向被人表白了！”
  聂川第一次明白自恋是什么感觉！
  以前周斌说发型决定一切，聂川还觉得是扯淡，现在看来实在太精辟了。
  自己也有做什么模特啊明星之类的资本嘛！
  “为什么你不需要向别人表白了？”里斯来到洗手间的门口，侧着脸问。
  “因为我太帅了，别人都会来向我表白！”
  “我也觉得自己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也就是说，在里斯的心里，他聂川是“腐朽”了咯！
  “你还没说你又喜欢上谁了。”里斯开口问，声音里有点凉凉的。
  聂川扯起了唇角，侧过脖颈：“诶，你用剃刀的时候是不是蹭破我的脖子啦？”
  “不可能。”里斯走了过来，手指抚上聂川的侧颈，仔细检查，什么也没有发现。
  “喂，你看镜子。”
  里斯抬起头来。
  “我喜欢的人就在镜子里。篮球打的又好，上学期成绩良好以上，而且还很帅。”聂川的眼睛弯成月亮。
  里斯仍旧停留在聂川脖颈上的手指微微一颤。
  聂川很清楚地感觉到了。
  我喜欢你。
  好喜欢你。
  比所有暗恋过的表白过的人都要喜欢你。
  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聂川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怎么样，帅吧？”
  那一刻，里斯的手完全松开了，他忽然用力地摁住了聂川的脑袋，按进了他自己的怀里，憋得聂川差一点喘不过气来。
  “看来你自恋程度也长了不少啊！既然觉得自己篮球打得好，卡洛安排的练习赛你可不要拖我的后腿。”
  “怎么可能！”
  “这学期你还能全部都在良好以上，我也会觉得你帅。”里斯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聂川笑着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发梢。
  这是他第一次向某个人表白之后还没有被拒绝，所以自己的表白技巧是不是提高了？
  这个学期就这样开始了。课程安排仍旧不紧不松，但是聂川知道十月中旬就要开始正式训练了，这也让他无比期待。
  当聂川和周斌在亚洲餐厅见面的时候，周斌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阿川！你在哪里剪的新发型啊！脱胎换骨啊！快把理发师介绍给我！”周斌来到这边之后剪了好几个发型，一次比一次更失败。老实说他能追到现在的女朋友，大概完全靠他那张颠倒黑白的嘴。
  “里斯给我剪的。不然下次你来我寝室让他给你剪？”
  “里斯？那肯定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发型，估计放在我的脑袋上是不会合适的了。阿川，秀恩爱，死得快哦。”周斌扬了扬手指。
  “切，天天在微博里面秀女朋友做的好吃的，死得快的人是你吧。”
  但是聂川变帅了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他走在学校的林荫小径上，一个骑着自行车路过的女孩差一点撞到树上。
  根据周斌的分析，聂川变帅的原因还是因为长期打篮球，不但长高了而且身形也更加漂亮，加上里斯为他新剪的发型，聂川正式迈入帅哥的行列了。
  新学期第一周，dk便和去年区域前四强之一的efu开展了一场练习赛。
  这场练习赛很正式，聂川还是第一次走进了学校的篮球馆。不说馆内的座位，就连灯光和照明都不是社区篮球场所能相比的。
  聂川抬起头来，环顾四周，陆陆续续已经有许多同学进来观战了，口哨声和加油声也此起彼伏。
  而莉莉也带领啦啦队和着有节奏的音乐在场外舞蹈。一个抛跳，莉莉稳稳落下，她看向聂川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口型说的是“加油”。
  聂川忽然有一种晕眩感。
  “怎么了？”里斯来到他的身边。
  “我觉得好像做梦一样。这些场景我只在电影里见过。”
  “这并不是联赛。”里斯抬起手来，揉了揉聂川的头顶。
  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而已，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喂，你看见没有，里斯·雷丁顿好像跟那个黑头发的家伙很好？从来没见过他会碰什么人！”
  “那是他的室友啊！”
  而efu的人也背着运动包走进了篮球馆。
  为首的那个应该是他们的队长，个头比黑山还高，听说在区域里是数一数二的中锋。
  对方来到卡洛的面前，两人握手的瞬间，啦啦队的喊声又上到了一个八度。
  “dk还是这么热情啊！快一年没有对战了，听说康纳退出了球队，我感到很遗憾。”
  这已经不是聂川第一次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类似“dk没有了康纳就是一支二流篮球队”之类的话了。
  “哈哈，放心，虽然康纳离开了，我们还是准备了深水炸弹送给你们的！”卡洛笑了笑。
  这次efu派来的阵容很强大，除了主力队员和主力替补之外，还有其他的队员也纷纷到场观摩了。
  他们的教练一脸严肃地坐在场外，而高登教练却姗姗来迟。
  他仍旧穿着一看就十分昂贵的西装，向对方的教练张开怀抱一副十分热情的样子。
  “啊！老布！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你，实在太令我高兴了。听说你上个月因为高血压还住院了啊！”
  “放心，在我的球队没有把dk打败之前，我是不会去见上帝的。你的西装好像也大了一号，看来最近胖了不少。高登，多注意饮食和锻炼，否则你会连西装也穿不下的。”
  就在聂川为这两位教练的相互讽刺而抹汗的时候，这两个人忽然又抱在一起开怀大笑了。
  “喂，今天可要拿出水平来，我可是把一整支球队都带来了。”
  “哈哈，我们dk人才辈出，一定会让你好看。”
  两人寒暄之后，回到了各自的球队。
  高登教练的双手揣在西装的口袋里，悠闲地来到了卡洛他们面前。
  当他点出上半场出场名单的时候，有卡洛、黑山、尤因和里斯，但却没有自己的名字。
  果然……以他的资历还是只能坐板凳吗？
  “嘿，高登教练，为什么不让艾伦出场？他缺少经验，应该给他多一点学习的机会！”卡洛不满地开口。
  “这是练习赛，目的就是让球队里尽可能多的人有练习的机会。而且艾伦……”高登教练侧目看向聂川，“你需要明白，观察力也是一种武器。像局外人一样去观察，更加有利于身为控球后卫的你，瓦解对方的防线，带动整支球队的进攻。”
  “我明白了，教练。”聂川点了点头，坐回到了椅子上。
  练习赛的时间还有很长，既然高登教练这么说，自己就一定有上场的机会。
  卡洛抱着脑袋露出失望地表情：“什么啊！还以为可以放艾伦出去，让efu的人大吃一惊呢！”
  聂川满脸黑线，卡洛的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关门放聂川”的感觉？
  dk上场的几乎就是自己的主力阵容，反倒是对手，除了他们的队长之外，其他的都是新人。
  卡洛皱着眉头看向高登教练，意思是：这些人还不够我们玩的呢，不然我们也让新人上吧？
  高登教练笑着摇了摇头。
  比赛即将开始，当裁判站在球场中央的时候，整个喧闹的篮球馆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向在争球中颇具优势的黑山，竟然让对方将球抢走了，efu发起了这场练习赛的第一次进攻。
  “哇，他们的中锋好厉害……”坐在聂川身边新进球队的球员发出了感叹声。
  “是啊，黑山去年已经是区域中排名数一数二的中锋了，可是对方的中锋毫不含糊啊！”
  聂川微微握紧了拳头，争球是一场比赛的开始关系着球队的气势，但只是一时之成败。黑山在篮下的卡位和低位单打的能力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媲美的。
  “有人看出来刚才黑山差了对方的中锋多少吗？”高登教练轻笑着问。
  “太快了啊！怎么可能看清楚！”查克喊道。
  “是啊，一切都只在一瞬……他们两个之间好像没有差距吧？可能是对方的力气比黑山大了一点？”
  高登教练侧过脸来，朝聂川扬了扬下巴：“艾伦，你觉得呢？”
  聂川抬起自己的手指，点在食指的第一个指节的地方：“我觉得差距就只有这么一点。但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力量型的选手，所以这一点差距就显得很大了。”
  高登教练笑了：“你的动态视力果然很好。”
  “啊！这也能看清楚，艾伦，你真的好厉害！怪不得卡洛还有里斯会那么看重你！”
  查克的夸奖让聂川不好意思起来。
  这时候，对方的小前锋已经深入dk的篮下，尤因上前防守在他的后方，他的前方是卡洛，他不得不向侧面传球，但轻松被里斯截断。
  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里斯已经带球远远将对手甩开了。
  efu的球员们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快拦下他！拦下他啊！”
  聂川却摇了摇头：“已经不可能有人拦下他了。”
  如同聂川所说，里斯如入无人之境，明明距离还有一段距离，他已然起跳，他的滞空时间很长，当篮球狠狠砸入篮筐之中的时候，追上来的efu防守队员已经看傻了。
  聂川睁大了眼睛，里斯的爆发力真的很强大，况且……他好像并没有把手腕上的负重摘掉。
  里斯落地之后，全场一阵叫喊声。
  dk的啦啦队也更加响亮。
  聂川蹙起了眉头。每当他以为自己接近了里斯的时候，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么大的距离。
  “哇，里斯一开场就完爆对手了啊！谁要老布都让新人出场，除了被碾压，怎么可能咸鱼翻身？”查克摇了摇头。
  高登教练回答：“这就是老布的高明之处。随着老队员的毕业，这些新人都必须尽快成长起来。中学时代的篮球和大学生联赛根本无法相比。每个人心里都很明白这不是重在参与，这关系到自己的未来和职业生涯。所以它很残酷。与其到了联赛里，让这些新人不知所措，不如现在把他们打击到谷底。”
  “哦……”大家了然地点了点头。
  查克忽然指了指对面的观众席：“诶，那个好像是nba挺有名的杂志的专栏记者……林恩先生？”
  “他怎么来了？是来看里斯的比赛吗？”
  “那是当然的吧？去年就有nba的球队来邀请里斯加入了，今年更是水涨船高！”
  聂川却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上一次他和林恩先生见面的时候，他正在采访拉尔文，是自己很冲动地和拉尔文一对一，还被撞伤了脸颊。
  当林恩先生与聂川对视的时候，他笑着朝聂川挥了挥手。
  “诶，艾伦？你好像认识林恩先生？”
  “算是吧。”
  就在这个时候，林恩先生已经走到了dk的球队里，他首先和高登教练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了聂川的身边。他的到来，让dk的球员们感到很惊奇。
  “我听说今天有你们和efu的练习赛，就特地赶来了。没想到你竟然没有上场。”林恩先生露出十分遗憾的笑容。
  聂川也跟着笑了：“听起来就好像林恩先生您是特地来看我的比赛似得。”
  没想到对方竟然点头了：“是的。因为我很想知道那天与拉尔文对战的你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是不是你的全部？”
  “当然不是我的全部。”聂川很肯定地回答。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自信？”林恩先生打了个响指，“好吧，我期待高登教练会派你上场。是吧，高登教练？”
  高登教练却眯着眼睛看着聂川：“你和林恩先生看起来已经认识了。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小插曲发生过？”
  没想到教练竟然那么敏锐，聂川恳求地看向林恩先生，毕竟自不量力和高手一对一就算了，还被撞肿了脸之类的实在太羞耻。
  林恩先生却像是没有接收到聂川的目光一样，他侧过脸，小声对高登教练说：“因为艾伦以一记k让我一见倾心啊！”
  “k？你确定不是里斯，而是艾伦？”
  “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这时候，尤因晃过了对手，一记三分球轻松将比分差距拉到了两位数。
  虽然这个结果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内，但efu的气势明显地低落了下去。他们的主力球员已经在场外开始做热身了。
  “老布想要用dk来做磨刀石，只是效果有点过啊。”林恩先生说。
  高登教练笑了笑：“dk做不了任何人的磨刀石，因为它本来就是一把利刃。”
  上半场，尤因在外线的投射防不胜防，卡洛和黑山在篮下的配合也是天衣无缝，里斯更是以自己精湛的球技给予efu的新人们致命性的打击。
  聂川很理解这种感觉，曾经他面对欧恩·威士肖的时候也深深体会过。
  自己分分钟被对手秒杀，轻而易举被对手摆脱，对手甚至于可以在得分的同时戏耍自己。这种心理上的鸿沟，efu的新人们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跨越。
  “艾伦，你可以去做热身了。”高登教练朝聂川点了点头。
  聂川站起身来，活动自己的手腕和脚踝。
  上半场终结，dk单方面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短暂的休息和战术指导之后，下一节比赛到来。
  efu换上了主力球员，但是高登教练却将里斯和尤因换了下来，把聂川和查克换了上去。
  “诶！为什么要换掉里斯和尤因？”卡洛不解地问，“里斯的表现很棒，有尤因在我们的外线得分能力才能有所保障啊！”
  高登教练揣着口袋，看着聂川说：“在篮球队里的所有人里面，你和谁在一起练习的时间最多？”
  “当然是里斯。”聂川回答。
  “其次呢？”
  “尤因。”聂川隐隐明白高登教练换下尤因和里斯的原因了。
  “那就对了。里斯和尤因是队里的得分能手，有他们在，你会下意识优先将球传给他们。当然，这样的判断是没有错的。可是作为控球后卫的你，我希望你能够带动的是整支球队，包括卡洛和黑山在内。他们也是得分和防守的高手。至于查克还有彼得，他们也是十分优秀的球员，也许不如里斯那么耀眼，但在联赛里，你会有很多和他们配合的机会。我希望的是无论球场上与你并肩而战的人是谁，你都能完美地发挥一个控球后卫的能力。”
  “我明白了，教练。”聂川点了点头。
  卡洛将胳膊搭在了聂川的身上，刚才因为尤因和里斯被换下场的失落已经完全消失了：“我就说嘛！艾伦，你要多多传球给我哦！其实我一点不比里斯差！”
  “少来，明明差很远，好吗？”尤因嫌弃地说。
  聂川吸一口气，准备上场了。
  他正要将手腕上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里斯扣住了他，微微摇了摇头。
  “你不需要拿出来。”
  “可是……”
  “这一点压力对你不算什么。”
  聂川能看见里斯唇上隐隐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