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炙火 之七
作者:鱼法以北      更新:2020-05-30 03:56      字数:3141
  cpa300_4();“啊!你真是着急啊!”阿姨警官继续滑动着手机,声音温和像是一位在安抚孩童的母亲,“根据当时的笔录记载,是因为一处烧烤排档发生急性食物中毒事件。”
  “当时的死亡事件有什么疑点吗?”千良问道。
  “烧烤摊点因为食材不洁,操作不规范,造成食物被病菌污染,本身并不罕见。”阿姨警官看着通过邮件发来的报告。
  “虽然很多食物中毒并不会致命,但因为食用者的体质、过往的病症、后续的饮食、就医时间等种种原因,造成死亡也并非全无医学解释,总之通过彼时的尸检报告,并没有任何异常。”
  “那么德明先生就是那家烧烤店的老板吧?还是负责现场的经理呢?根据他和已经被变作火腿的冠宇先生的对话,理应是那家烧烤店的投资者吧。
  在追责方面,自然是要调查他对摊点是否有过管理,是否可以被认定为餐饮服务提供者。”
  “是啊!法律的确是这样规定的。”阿姨警官面露惶惑,“你是怀疑那些食物中毒事件并非只是普通案件?但事情发生已经有大约一个月,我不清楚异能是否还可以从亡者的骨灰中发现什么。”
  “是啊,确实不能再发现什么了。比如对死因进一步分析,探察他们到底吃过些什么。”千良遥望着旧日城墙的尽头,路灯的光芒在这样的深夜已然悉数熄灭,以常人的目力无法得见任何景物。
  眼前除却阿姨警官手机屏幕的黯淡光华,连星光都被闷热的夜晚全军覆没,千良犹疑着,仿佛只是在分享自己的思索,“但说到夜市的大排档,我倒是看过不少关于周边居民与排档经营者、食客发生冲突的市井新闻,双方简直势如水火。”
  “你是想起那次因为动物扰民而引发的一系列命案吗?”阿姨警官拨通手机,与对方沟通片刻后,接着说道,“但是也有可能只是心生怨念的居民出于报复而投毒吧。
  如果是精通药理的居民,也可以让食客发生类似中毒的状况。”
  “如果发生过争执,一定会有人报警。笔录中也许会看出端倪。根据我的探察,德明开设的那间烧烤拍档位于靠近居民区的街市,那条街的排挡都已经关门停业了。
  也许是因为受到食物中毒事件的影响吧。”千良语调诚恳,”阿姨警官,劳烦您查询一下,那条烧烤街周边居民的死亡情况吧。
  唯有死亡才会引发至为强烈的报复,不仅要让经营者血本无归,更要让他们死于酷刑。”
  “你是在怀疑吗?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想法。”苏婉跟着华顺走出小区侧门,拿出手机开始呼叫出租车。
  “投河与自缢,虽然他们在学业上遭遇了挫折,但也不至于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华顺回应着,“若是被人唆使,或者蛊惑,那么死亡倒是有合理的解释了。”
  “不如再来梳理一次。”苏婉声线柔和,像是在对客户解释一桩故障的解决方案,“那些烧烤排挡一再扰民,与居民发生冲突,在孩子们考试前夕达至高峰,温习与睡眠皆受到影响,因为考试成绩不佳,而后我们便接到死讯。”
  “他们也许因为成绩下降,而情绪低落。”华顺神色高傲,“但我们各自的孩子,岂会因此此等小事便自寻死路。”
  “彼时的死因的确是自杀没错……”苏婉喃喃低语着。
  “但是这世间有无数死亡并非常人之目得见的模样!”华顺向徐徐驶来的车子挥着手,“这一点我们再清楚不过。
  我们曾经不也是那奇异死亡的制造者吗?”
  “你认为她回来了吗?那个在濒死之前,向我们施以诅咒的那个人她回来了吗?”苏婉迎着暗夜中刺目的车灯,低声惊呼着。
  “亡者岂会复活,人类根本不会具备让死者重回人间的力量。”华顺向计程车驶来的方向前行了几步,灯光为她披挂了一身明丽的光晕,像是晨曦中即将启程的骑士,“但活人自会作怪,我们不是都收到某人的传讯吗?
  当然那个人,时至今日我们都无法得知他的所在。我们所做之事,虽然事出有因,但杀人者偿命。现在来看,即便过了十余年,还是拖累了你们。”
  “你在说些什么?这样情真意切的道谢,分明是我的专属台词啊!”苏婉伸手打开车门,长夏太过凶猛,金属把手像是炉火之上的铁锅,她回首向华顺微笑着,“我们一直都在,何来什么拖累。”
  “直至如今,我们要施行的复仇已经完成,各个环节应该万无一失吧?”聚会之地的主人民善一边收拾着茶几上的咖啡杯,一面向角落中身形修长的男人问道。
  “应该没有什么漏洞了,这些年虽然大家的力量都由你保存,但在定期演练中,从没放松修行。”男人俯身扎起沙发旁的垃圾袋,除却双方之间的对方,二人像是一对在收拾派对残局的挚友,“所以我们更加熟练了,比起曾经我们都变强了。”
  “哦!听起来仿佛是各奔东西,又目睹彼此成长的战友啊!”民善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看向正准备走下楼梯的男人,“记得当年,达铭你是我们中最弄得清状况的,当然现在还是你最为强大。”
  “强大并不是仅仅指向攻击能力,如果没有你们,我只是一个技艺高超的杀手罢了,终归会暴露于日光之下。”达铭谦和一笑,徐徐走下阁楼的木梯。
  民善沉默片刻,随着他走下窄小的楼梯,手中托盘里的陶瓷杯发出轻轻碰撞的声响,“无论如何,让您从事那样危险的工作,总是过意不去。”
  “哦?男人之间说这种话,稍稍有些恶心了啊!”达铭停住脚步,一双英气的双眸看着身后男人敦厚的面孔,初见之时,他有着一张圆圆的脸庞,有着娃娃般的喜庆,洋溢着朴实的暖意,仿佛与他的智慧并不搭配。
  “我决定从事那样的工作,也是出于本心。这世间若有无力之人,自然需要有人守护。并且有很不错的额外收入呢。”
  达铭笑声爽朗,飞舞着冲天的豪情。民善跟着他走向楼下,默然不语,他不知还要说些什么。
  的确如斯,从他们这些人相遇的那一刻,也许一切就已经命中注定了,即便他们之中并无观星人这样稀有的异能者,依旧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他端着水杯走进厨房,打开水槽的龙头,应和着细碎的水声,身后传来达铭道别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铁门闭合的声响,回荡在灯火通明的厅堂。
  他轻叹一声,动手刷洗着杯子之上的咖啡渍。他们曾经亦这般挥手作别过吧,彼时负责关门的是他。
  紧闭的门扉之后是灯盏寂灭的小礼堂,已然空无一人。他急急追上一路欢声笑语的大家,像是一只寻回族群的飞鸟。
  他看着水槽中倒映的自己,一览无遗的抬头纹和鱼尾纹昭示着他的中年。
  自己和他们出生的那个年代,虽然社会已经开放,但关于民俗学、神秘学的研究远远没有今日这般兴盛。
  彼时没有《哈利.波特》、《魔戒》,也没有《x战警》、《邪恶力量》这样的作品可以让世人充满无尽的想象,乃至希冀着自己经历些脱离日常的事件。
  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们,当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那一日起,虽然年幼,却也知道不该与众人相异,不愿被视作怪胎。
  毕竟彼时,反抗既定的秩序或者解构权威,远远没有今天这样稀流行。当然彼时,拥有完全自觉的,大概只有达铭吧。
  他不会忘记与达铭真正认识的那一天,虽然进入大学不过只有两三周的时间,但男生宿舍中的六人早已在夜谈、辩论、篮球中熟络起来。
  那日他没和其他人一起去听艺术讲座,他对传说中的声乐系女生并不感兴趣。宁可独自在宿舍钻研专业书籍。
  那些习题与演算像是麦芽糖之于孩童,牢牢将他黏住,他甚至没听到达铭开门而进的声音。
  直到他本能地感到一团热气向他的耳边飞袭而来,那温热之感在北国的初秋甚为分明。
  门边的达铭一声大喝,“喂!接着!我排队买来的!热着呢!”他被那洪钟般的声音陡然惊吓。
  向着那飞来之物惊惶地伸出手去,盛满滚烫液体的玻璃杯轻而易举地在他掌心之中消失无踪。
  他神情呆滞,看向倚门而立的达铭,午后的宿舍没有开灯,来者的面孔隐藏在翳翳的光线之中,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对方是不是像在注视着一个怪物或者看到一堆黏液般感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