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当鉴我一点诚心，可叹你大英雄出世受困，可叹你结桃园义功死生；可叹你下南阳把诸葛搬请，可叹你烧赤壁同破曹兵。”台上青衣女子站在原处，挽着身段，起了小范儿。青衣凉薄来，这青衣女子又硬生生带出一番凄苦，这番神态让人迷醉不已，直想的把这瘦弱的青衣女子拥进怀中，好好爱怜一番才是。
  哪怕是平时对这些咿咿呀呀的戏曲不感兴趣的百萃门的老板陈汉，此刻哪怕是听不懂台上青衣女子所唱的曲儿，却也能够听的出青衣女子的凄苦，那声音缠绵悱恻，余音绕梁，让他也不由的闭着眼睛体会其中的意境来。
  台上唱戏之人正是柳静生，柳静生本来系唱得固然好，嗓子也是好嗓子，只不过，在百萃门之中她的曲儿，没有办法感染这些追求时兴的达官贵人们，但是现在的柳静生却不同，她有一个对她几乎有求必应系统，经过系统的加成，完全将戏曲之中的风味演绎了出来，就如同情景再现一般，哪怕此刻唱的是咿咿呀呀的戏曲，也同样不失历史的厚重感。
  众人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因为夫君战败而死，去江边西望祭奠的佳人女子。
  甚至场中有许多人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许多知道这出戏的人已经能够知道女子的结局，而山野井夏却是并不知道。
  台上的曲儿已经到了尾声。
  “辜负了兴汉室基业初定，辜负了平生志万里鹏程。看将来叹人生总是梦境，倒不如殉一死以报亡魂！”
  柳静生唱着这一句的时候，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向了司坤以及他身边的山野井夏，被高高吊起的眉梢似乎带了缠缠绵绵的韵味，却又似乎带了某种朦胧的情绪。
  而女子这一眼扫过来的时候，台下的众人皆沸腾了起来。
  “这模样，这身段，这嗓子，真是绝了！倘若我是那刘备，必然要这美人而不要那江山，颠覆了社稷又如何？美人在怀便此生无憾了！”
  “没错，只可惜这青衣都是男子扮的，否则的话，必然要去见这美人儿一面！”
  “我怎么觉得这青衣像个女子？”
  “你别说，这么一看，还真有些像……”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许多男人的扮相比起女人还要娇媚不少！”
  “这么说，咱们是在这儿听了半天男人唱戏？想想还觉得有些别扭的慌。”
  身后那些看客所说的话落在了山野井夏和司坤的耳朵里。
  台上的柳静生已经唱完了曲儿，收了身，拢着身段，对台下诸位看客盈盈一拜。
  山野井夏偏头，“唱戏的是男子？”
  司坤倒是没有想到山野井夏会发问，微笑着开口道：“唱青衣的大多是男子。”
  山野井夏了然，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柳静生这《别宫祭江》是今天晚上的最后一个节目，众人也都散去，司坤和山野井夏也没有多做停留，离开了百萃门，身后跟着那些军阀的副将以及日本的军官们。
  柳静生回了后台，陈汉走进来的时候，柳静生正在卸妆。
  “你叫什么名字？”陈汉对柳静生开了口。
  柳静生看起来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对着陈汉盈盈一拜，然后开口回答道：“小女子柳静生。”
  “唱的不错。”陈汉微微点头，对比于像常柔那样的刺头，不听话的，他更喜欢像柳静生这样的，性格柔软，不敢反抗，这样的人最好掌控。
  陈汉又对着众人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后台的那些歌女们也有在背后窃窃私语的，但是却也没有人来招惹她，柳静生和她们唱的东西不一样，彼此之间没有竞争力，谁也不会闲的来招惹她。
  倒是常柔卸好妆准备离去的时候，路过柳静生的时候顿了顿，不痛不痒地丢下了一句话，“唱的很好。”
  面对着常柔的夸奖，柳静生挂着恬淡的笑意，薄唇轻启：“谢谢。”
  常柔点了点头，便径自离去了。
  常柔迈开了步子，径自离开了化妆间。真正感染到她的并非是柳静生的声音，而是柳静生唱的曲的最后两句。
  “辜负了兴汉室基业初定，辜负了平生志万里鹏程。看将来叹人生总是梦境，倒不如殉一死以报亡魂！”
  报亡魂，报亡魂，何以报她全家人死在日本人手下的仇？何以报国之泱泱同胞们惨死在日本人手下的亡魂？
  殉一死？
  不！
  终有一日，她要杀尽所有来犯的日本人！让他们的血染满这残破江山，让他们跪在地上忏悔！
  常柔狠狠的攥紧了手，没有人知道，她今天看见那个日本军官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露出仇恨的目光！
  她告诉自己，杀他一人，不足以，只有拿到那一份图纸，才能够让他们日本人真正的伤筋动骨！
  是夜，因为山野井夏的到来，整个北平城陷入了一触即发的气氛，无数人爱国仁人志士想要杀了山野井夏，但是偏偏山野井夏的身边不仅仅日军防守还有他们的国民军严防死守，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有可乘之机。
  司坤将山野井夏送回去之后，便回了少将府，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由地就想起了方才在百萃门看见的那个青衣。
  步伐袅袅，没有喉结，分明是个女子，但山野井夏询问他的时候，他偏偏又给了那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司坤摇了摇头，合了眼半睡。日本大佐来了北平，是再也没有一个安稳觉了。
  次日，柳静生依旧每日起早去僻静之处吊嗓子，按照剧情，今晚男主司坤和山野井夏还会再来百萃门，还连带着北京城之中的许多亲日军阀官员。
  也许是因着昨日柳静生的表现很好，今天也给了她一次上场的机会，依旧是最后一个上场。与昨天不同的，今天陈汉给柳静生请了几个专业来配乐的人，又花钱给她置办了两身新的戏服和首饰。
  陈汉有预感，柳静生能火，那种预感，就像是第一次看见常柔的时候一样。
  对于一个有潜力的人，陈汉在打造柳静生上绝对不会吝啬，只不过，为了让柳静生生不出其他的心思，老谋深算的陈汉也不打算给柳静生开工资，依旧是只管吃住，表面上也不会将他的看重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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