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曲终人散
作者:似水涵      更新:2022-03-09 20:16      字数:11036
  面对安瑶的沉默,可心更加不可一世,嘚瑟不已,甚至一度将安瑶的容忍、隐忍当作对她的畏惧和害怕。如是挑逗地看着一语不发而眸中微然雾起的安瑶,可心得意地用肩膀故意撞向安瑶,却不想,赵青玄一把抓着安瑶,那退让之间,可心失重险些摔倒。
  心,猛然间收缩,可心因为安瑶的退让心存恼怒,站立起身,欲开口破骂之时,却只见她身边站着一个男子,男子的脸颊之上微起不善之意。
  看着这男子,看着他的手尚还紧紧地抓着安瑶的胳膊,顿时之间,可心便知是他搞的鬼,冷眼微横,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伸手怒指赵青玄。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待我,你要知道,我可是皇上钦封的美人!”
  冷眼一鄙,赵青玄看着气急甩袖的司徒可心,唇角淡然轻扯一丝不屑。
  “你,不过区区一美人,有多少能耐,你可要搞清楚,她可是贵妃娘娘,你如此出言不逊,哼,看来,教养不过一般。”
  面对赵青玄的奚落,讽刺,可心微然仰头,冷笑而对。
  “哼,她即便是贵妃又如何,如今不过只是虎落平阳,而我却是皇上宠幸的枝头凤凰,怎么地,你又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在本美人面前指手画脚、出言不逊,你到底有几个脑袋,想要多管闲事,先摸摸看自己的脑袋长结实没,免得掉了性命,可就不划算了。”
  司徒可心此时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见赵青玄并不言语,说得更起劲儿了。
  “看你这样子,八成也和那恭亲王一样,与这贵妃娘娘有着某种不干不净的关系,我劝你啊……”
  不待可心说完,赵青玄手中的剑已出鞘,那闪着寒光的利剑对上了可心的脖颈,雪白的肌肤顿时被那寒光映射。
  冷冷的,赵青玄眸中生冷,让人身体颤抖。
  “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瞪大眼眸,可心微然之间大气都不敢出,都说刀剑无眼,可心并不想轻易地丢掉自己的性命。
  看到此时的僵持局面,安瑶不想闹事,毕竟这是皇宫,眼前这女子还是皇上钦封的美人。抬头,安瑶微然摇头,眼眸之中虽然委屈未散,但却以大局为重。
  “玄王,不要。”
  看到安瑶替之求情,赵青玄冷冷地将剑入鞘。
  目光随着那剑入鞘,却以为是安瑶胆小;抬眸,再看到赵青玄徒有其表的恶相,骨子里依是畏惧皇上威严,顿时,唇角轻泛一笑,脸颊之上,依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哟,原来,你不仅会勾引恭亲王,甚至连玄王也不放过。”
  巴掌“啪”地甩在了可心的脸颊上。
  可心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瞪大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那一脸正气的安瑶,眼眸之中似乎不相信,竟然,竟然是安瑶先动了手。
  微然气恼,安瑶脸颊之上一副正直做派,眼眸瞪大,回瞪着可心。
  “司徒可心,我告诉你,他可是我的哥哥玄王,如果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可不保证你的舌头还在。”
  如是气恼,可心怒指安瑶。
  “你……竟敢打我,哼。哥哥,你骗谁啊,如果是亲哥哥,你会如此生疏地称呼其玄王吗?分明,这称呼就出卖了你!”
  看着司徒可心一脸气急败坏相,赵青玄倒是觉得解气,淡然不屑。
  “哼,你以为谁都像你是野丫头吗!安瑶可远比你这种无知丫头懂得尊卑!告诉你,如果今天不是安瑶拦着,本王定然要你人头落地!”
  “你敢!我可是皇上的女人,是皇上钦封的美人,量你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本美人一根毫毛。”
  听之此话,安瑶唇角微扯不屑。
  “这后宫里谁不是皇上的女人,这皇上的女人这么多,你觉得他能顾及到你吗!再说了,这皇上到底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或许你根本就不懂,还是好好回去再学学吧。玄王,我们走。”
  听着安瑶那毫不留情的讽刺之话,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儿的,双手叉腰,眼眸瞪大,怒视着安瑶和赵青玄双双离去。气,不打一处来,却只是郁积在胸口。
  巧妈看着赵青玄与安瑶的离开,这才端着药行至可心身边。
  “主子……”
  不待巧妈说完,可心一个转身将巧妈手中的汤药连碗给砸了。
  “赵安瑶,你给记着,这一巴掌,我迟早会还给你的!”
  巧妈看着此时怒气攻心的可心,煽风点火。
  “这玄王可真是不识好歹,难道不知道,您可是未来的贵妃人选啊。”
  巧妈的马屁果然奏效,这可心听了,自然心中美美,双手叉腰,目光傲气,瞅着安瑶离去的方向:哼,等有一天,我爬上了贵妃的位置,看我不好好地收拾你!
  风微起,池塘里的荷花早已凋零,剩下片片碧绿的荷叶。
  看着屹立于前,身影消瘦的安瑶,赵青玄心中疼惜:如果早知如今,当初回来,即便是拼了命,也应该把你带出这宫闱。
  风起,吹得那荷叶微然起伏,安瑶目光悠长。
  “安瑶……”
  这呼唤在身后,悠然响起,那么近,似乎又那么远。许久了,这个呼唤似许久不曾听到,而此时再听到,竟然是一种委屈的感觉。眼眶里雾气弥漫,充满着委屈,转眸,在赵青玄的面前呈现了最真实的自己,脆弱而又无助。
  “安瑶,你还好吗?”
  牵强的笑意在安瑶那如若凝脂的脸颊上展开。
  “你觉得,我能好吗!”
  看到安瑶如今这般无助的表情,赵青玄一步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却犹豫了,这地方,毕竟还是皇宫,还是皇帝的地盘,由不得他胡来;安瑶如今已面临如此众多的流言蜚语,自己必须要保她一份清白。那伸出的手,终于慢慢地搁下,垂于两侧。
  “不如,我带你走吧。”
  若是换作从前,安瑶定然一番臭骂,如今竟然有些许的期待,只是……神色转瞬之间变得黯然。
  “谢谢玄王一番好意,可是,如今就算是走,这赵王国的江山又何处是个尽头,哪里又能有一席我们的容身之所。”
  “安瑶,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我都愿意陪你去。”
  “天涯海角终究……离得太远,如今,我身陷皇宫,就如同笼中之鸟,羽翼被剪,何处能逃。”
  安瑶不曾显山露水的拒绝,赵青玄心中明了,如今安瑶已有皇上的孩子,小公主是她的心头肉,她如何能逃得掉。
  “安瑶,宫中有传,你与允德……到底……”
  “难道,连堂堂玄王也信了外面的传言,认为我与恭亲王尚有苟且!”
  “我不信,但是宫中又传……”
  看着赵青玄一脸担忧之色,安瑶淡然自嘲。
  “皇上就是因为这流言蜚语而百般冷漠,甚至还……伤害我,可是,我又能做什么,我是百口莫辩。我与恭亲王是清白的,可是又有谁信,甚至于,将此事描摹甚黑!”
  看着安瑶无助的表情,赵青玄拳头重重地捶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玄王,你这是干吗?”
  面对安瑶如此惊诧的眼眸,赵青玄一脸懊悔。
  “我恨我自己,恨自己当初没能好好地保护你,如若不是如此,你又何故遭遇这些恼人之事。”
  唇角微抿一笑,安瑶自嘲。
  “幽幽深宫本就是机关密布之处,步步惊心,也需步步为营,只是安瑶功力尚浅还做不到步步为营。这一切,玄王无须自责,一切不过是安瑶的命,命运如此,也只能认命,任何挣扎,都只是徒劳。”
  “安瑶……”
  抬眸,安瑶微然一笑,眼眸中的笑意,微带纯洁之意,透露着信任,毫无防备。
  “玄王,早些回去吧,宫中,确不适宜久留。”
  看着安瑶离开的背影,纤瘦,柔弱,顿时胸口一阵闷痛,一股血腥窜入咽喉,直入口腔。颓废,懊恼肆意而起:安瑶,我要如何才能保护你,才能不让你受到一点儿伤害。
  仰头望向那天空之处,悠长……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
  微蹙眉头,赵青玄终于是为自己想到的解决方案而眉头深锁。
  再来锦绣宫时,皇上只看到永洋一人;看到皇上,永洋则一脸的兴奋,起身拉着皇上。
  “皇上,你来了,我还正在想你,你摸摸看,腹中孩儿也在想你啊。”
  眼眸四处打量,皇上伸手无比敷衍地顺势抚摸在永洋的腹部,而后询问。
  “爱妃,安瑶呢?”
  皇上一语,永洋顿时心中不悦,脸颊上却只是洋溢着虚伪的笑意,扭着环看着殿内四周。
  “她,我今天一直都没有看到她,不知道,她又跑哪里去了。”
  永洋的话,分明是意有所指,皇上如此聪明的人,如何不知。看到皇上脸色的变化,永洋自是得意,扶着他落座于椅榻之上。
  “皇上,臣妾给您倒杯水。”
  正此时,小公主跑到了殿中,看到皇上,拉扯着他。
  “阿玛,我要额娘!”
  看到小公主,顿时皇上便想到那宫中流传之语:小公主难道真的是安瑶与允德所生,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看到小公主跑到皇上身边,莹玉吓得微然出汗。现在,皇上对于安瑶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只怕皇上会把这种情绪迁怒到小公主的身上。想到此处,莹玉上前一把抱住小公主,欲行将她带离。
  看到莹玉的出现,皇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脸颊之上微然生冷的眼眸之中戾气微生。
  “你家主子呢?”
  皇上指尖力道强硬,莹玉只感觉到胳膊处疼痛肆意而起。
  “朕在问你话,哑了!”
  看到莹玉一副不语模样,永洋煽风点火。
  “她家主子估计又是会谁去了。”
  永洋的栽赃诬陷之语一出,莹玉立即反驳,摇头摆手的手语道:皇上,瑶妃娘娘今天不回锦绣宫了。
  “怎么了,难道朕赏赐的锦绣宫,她瞧不上眼。”
  听着皇上如此充满着醋意的话语,莹玉摇头:不是的,娘娘去养心殿陪太后诵经,太后留娘娘在养心殿居住。
  明白了莹玉所表达的意思,皇上原本铁青的脸颊之上顿然笑意轻启,微然点头。
  “皇上,不如,臣妾伺候您歇息吧。”
  手轻轻地推开了永洋伸来替其解衣的纤细手指。
  “不了,朕还有奏折没有批完,爱妃早些休息吧,朕先走了。”
  看到皇上离开,永洋顿生气恼。一侧的莹玉拉着小公主欲行离开,而小公主却是噘着嘴不想离开。
  转眸,永洋恼怒意起,“啪”的一个巴掌甩在了莹玉那粉嫩的脸颊上,顿时指印泛起,如是不解恨般,永洋伸手猛戳莹玉的额头。
  “不长眼的东西,和你那蠢货主子一样。”
  莹玉捂着脸跪在地上手语道:“淑妃娘娘息怒,切不可伤及腹中胎儿。”
  怒气未消,永洋抬起一脚将莹玉踢翻在地。
  “滚!”
  小嘴微瘪,终于,小公主被永洋的歹恶模样给吓得放声大哭。
  “滚,都给我滚出去!”
  莹玉抱着小公主慌忙离开,却只听得殿内一片瓷器破碎声响。
  养心殿内,看着安瑶如此失魂模样,刘太后微然叹息,而后语重心长。
  “解铃还须系铃人!”
  微然抬头,安瑶不解。看着深入宫中这些年却依然单纯的安瑶,刘太后淡笑。
  “安瑶啊,你还年轻,这情爱之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悟得明白的,这夫妻之间,摩擦时时存在,但最重要的不是误会的产生,而是如何化解。”
  微蹙眉头,安瑶抚着佛珠,轻轻点头。
  “安瑶明白。”
  上景宫。
  赵青玄夜探允德,不让环阳等人通传,自顾自地进入书房。
  桌案边,摆着一纸洁白的宣纸,允德一边咳嗽,一边研墨,而后执笔于墨中蘸满,提笔,移至宣纸边。
  轻微的脚步声响,允德抬眸看到不速之客赵青玄到来,并不停笔,冷冷地招呼着。
  “早上就听到喜鹊叫,果真是有贵客到。”
  淡然仰头,赵青玄将眸中雾气生生逼散。
  窗外,早已乌黑一片,圆月藏入云层。
  赵青玄本是直肠人,没那么多的弯弯肠子,自然对于来访的目的直截了当地告知。
  当得知安瑶被皇上施以精神虐待时,允德气得直扔了手中画笔。
  “太过分了,皇上怎么可以如此听信谗言,是非不分。亏了安瑶死心塌地跟着他,却不想他竟然如此对待。”
  “如果说只是身体上的伤害,那伤痕总会痊愈,可是心里的伤,要怎么才能治愈,我甚至不敢去想当安瑶看到自己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淫乐时,心中是怎样的感受,会不会,一度心碎。”
  眼泪顺着允德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滑落,拳头捏得紧紧,砸在桌案之上。
  “这个男人,太不是东西了,简直,简直就应该拉出午门!”
  看着允德一副气恼模样,赵青玄黯然,仰头,任由眼泪散去。
  “不是东西又如何,可他却是皇帝,一国之君。他想要的他便要,他若不要的,别人也不能要。这便是帝王,可以毁掉这个世界上任何一样忤逆他的东西。”
  眼泪如若掉线般地从那苍白的脸颊滑落,允德懊恼。
  “我真得没想到原本单纯的喜欢,却这么直接地伤害了她。现如今,应该怎么做才好?”
  看着如此失魂的允德,赵青玄的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的心结,恐怕还需要你去解开。”
  泪眼蒙眬,听着赵青玄的此番话语,允德一副半解的模样盯着他,那眉目里有着太多的疑惑。
  住在养心殿的日子里,安瑶觉得,人生似乎只有这段时间才是最平静、最清静的时光,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言语,也没有任何异样的眼光。
  时间辗转,蓝可儿和永洋的肚子也慢慢地大了起来,王皇后经常约她二人见面聊天,那假肚子适时也会跟着她们的变化而产生变化。
  巧妈依然寻着机会在汤药里下那白色的粉末。远远地,看着三个有说有笑的孕妇坐在一起,喝着那由宫婢端去的汤药,心中自是高兴:哼,我让你们高兴,让你们愉悦,刘太后,既然你让老妇断子绝孙,也休要怪老妇出此狠手。
  皇帝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好一段日子都以繁忙的政事来麻痹自己,但一闲下来,依然会胡思乱想。强迫自己不去想,却连看到那端茶水的小宫婢也错认是安瑶,命小德子点了炷香,想好好地睡一觉,却不想,梦中还是安瑶,那夜,初识。
  “安瑶,别走!”
  从梦中惊醒,皇上一身冷汗,小德子慌忙地将丝绢递上。
  “皇上您可醒了,恭亲王在门外求见。”
  眉头紧蹙,皇上冷哼。
  “不见。”
  看着皇上冷凛的表情,小德子微然退身。
  允德看到从内中出来的小德子,一脸期待。
  “怎么样,皇上是否愿意见我?”
  一脸的作难,小德子表情难堪,叹息声起。
  “恭亲王,皇上说了……不见。”
  “劳烦德公公再代为通传,就告诉皇上,如果他不见我,我就在此长跪不起。”
  看着那掀起衫摆“扑通”跪地的允德,小德子吓蒙了,慌忙伸手搀扶。
  “恭亲王,使不得,这天寒地冻的,你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住。”
  微然伸手一推,允德推开小德子搀扶的手,一脸笃定坚决。
  “劳烦德公公,我主意已定,德公公无须再劝。”
  “唉,被太后知道了,奴才的板子又少不了了。”
  絮絮叨叨的、唉声叹气的小德子无可奈何地转身进入室中。皇上本就对允德暧昧安瑶心存怨怼,此时,听到他竟然以长跪不起来威胁自己去见面,更为恼怒。
  “哼!那就由着他跪吧。”
  “可是皇上,恭亲王他身子弱……”
  “出去!朕不想再听你说任何一句话。”
  看到皇上冷凛的眼神,戾气横生的脸,小德子惶恐地捂着自己的嘴,退身而出。
  小德子提起衫摆对跪于允德的面前,一脸劝慰。
  “恭亲王,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他根本不会见你。如今,就算你把这地儿跪个窟窿,皇上也不会见你,反倒会适得其反连累他人。”
  允德眉头深锁,紧咬嘴唇,拳头捏得紧紧,小德子小心翼翼地将其搀扶起来。
  “恭亲王,与其在此处纠缠,不如寻个其他办法,让皇上消了气儿便罢。”
  徒步行走,允德失魂落魄: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安瑶?
  解铃还须系铃人,赵青玄的这句话在允德的脑中放以千遍,终于他悟了出来。
  书房里,全是安瑶的画像,栩栩如生。手指轻抚这些画像,眸中却似万般不舍,而终究,为了解除皇帝的心结,一切不舍皆只能舍得。
  允德将安瑶的画像做成孔明灯,并且捉来了许多萤火虫,虽是深秋,那些萤火虫因为天气原因,显得没那么爱动和闪光,但内中的星星点点,也别是一番滋味。
  月宫广场。
  允德命环阳将这些孔明灯摆在宽敞的场地上,小心地支起,而后将萤火虫倒入其中。这一切,自是被跟于其后的小德子看了去,环阳警觉着身后有人,一个腾空将小德子从一旁的灌木丛中揪了出来。
  “干什么鬼鬼祟祟,说!”
  听到环阳的呵斥声,微微咳嗽的允德转身,看到小德子眼眸微抬,似若并不惊讶。
  “德公公既然来了,也就省我去找你。现在,劳烦你去告诉皇上,如果他不见我,我就将和这些画像一起焚毁,同归于尽。”
  “啊!”
  允德的话使得小德子几乎下巴脱臼,微然恐慌,顿时手脚发软,身体颤抖。
  “这这这,恭亲王请三思而后行啊,这可使不得啊!”
  “我的话只说一次,你照办就行。”
  “听到没有,我家主子发话了,还不赶快去。”
  在允德的坚持与环阳的威胁下,小德子紧张地前脚靠后脚,踉跄离去。
  行至月宫广场,看到孔明灯上的画像时,赵青玄微然锁眉。
  “你来了。”
  转身,赵青玄满带疑惑地看着那脸色苍白,时常伴有咳嗽的允德。
  “允德,你这是做什么?”
  随着赵青玄指向的孔明灯,允德用丝绢捂嘴,猛的一阵咳嗽后,微然黯淡地看着丝绢上那一团血红,淡然仰头,小心地将丝绢藏于身后。
  “玄王,我知道安瑶是你妹妹,我也知道你对她很关心。其实,关心她的人不止你一个,而我,是个将死之人,也想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再做些事。”
  眉头微锁,赵青玄怒气冲冠,伸手揪着允德胸口的衣物,对着他的脸便是一拳,这一拳直打得允德眼冒金星。环阳见此情景,忠心护主,挡在允德面前,抽出了手中宝剑。
  “玄王,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我家主子!”
  “这是我和玄王之间的事,环阳你退下。”
  “主子,你……”
  看着允德鼻翼间鲜血微淌,环阳焦急地将其扶起。
  “主子,我们回去吧。”
  淡然地,允德将环阳推开,微然倔强地站立于赵青玄面前。
  怒指允德,赵青玄数落。
  “这就是你的关心方式,让你的爱意公诸天下,然后让安瑶来背上所有的恶名。我请求你救安瑶,却不想,你竟然用如此愚蠢的方式来对待,我……真是看错了你!”
  环阳确实是看不过去了,解释着。
  “玄王,你误会我家主子了。”
  “误会,这还叫误会?你的一幅画,便使得安瑶从此忍受皇上的百般折磨,哼,现如今,这么多画,你分明是想置她于死地。”
  “错了,玄王,你真的错了,我家主子是真心想解除误会,他只是想用此方法将皇上引来,然后焚毁。皇上心存芥蒂是因这些画而起,所以主子只想毁了它们,他与瑶妃娘娘是清白的!”
  环阳的解释使得赵青玄心若五味瓶翻,百般滋味尽在其中。
  抬眸,看着那病恹恹的允德,看着他鼻翼间还存在着的血迹,一把地,赵青玄猛地推开挡在允德面前的环阳,伸手取出袖中丝绢,替其擦拭。
  “还痛吗?”
  “不碍事!”
  转眸,看着那微然升起的孔明灯,看着内中如是萤火虫的星星点点,赵青玄鼻翼微酸:这样一个柔弱的男人尚且能为自己所爱的女人做最后的挣扎,而自己呢,只是一度又一度地看着她陷入困境,竟束手无策。
  御书房。
  小德子的一番陈述听得皇上头冒青烟,拳头重重地砸在桌案上,紧咬牙关。
  “哼,他要死便死,居然还来威胁朕,简直就不把朕放在眼里,太过分了,真的是太过分了!”
  “皇上,息怒啊。”
  “小德子,你这便去看着,等他烧起来的时候,再来告诉朕!”
  看着皇上眸中戾气横生咬牙切齿的模样,小德子慌忙退身而出,生怕这怒气迁怒于自己。退出御书房的小德子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地用袖子轻抹额头汗水。
  “都说伴君如伴虎,吓死奴才了,吓死奴才了。”
  久久地,却不见皇上来,黯然地,允德失神。看到允德这副模样,环阳怕真会出个什么事来,于是悄身而退,寻太后去了。
  此时,躲于一旁的小德子因为探看允德的情况,弄出了声响,赵青玄一个腾空便将其揪出。看到赵青玄,小德子跪地。
  “玄王,您……您也在宫中啊。”
  “是啊,你这么晚了,不陪在皇上身边,在这里干吗?”
  小德子不说话,只是怯生生地瞅了瞅允德。看到小德子,但却并未看到皇上,允德黯然,径直从旁边的石柱上取下那火把,朝着那孔明灯行走而去。
  “皇上既然不愿意来,我也没办法。”
  看着允德开始焚烧那孔明灯了,小德子惊恐万分,跪地磕头惊叫。
  “恭亲王,不要,奴才这便去请皇上,请等等,奴才这就去,玄王,劳烦你看着恭亲王。”
  皇上看到小德子如若火烧屁股般的焦急归来,淡然不屑。
  “怎么,他死了没有!”
  “皇上不得了了,他真的开始焚烧了,这会子,太后也赶去了!”
  微然瞪眸,皇上满脸戾气地行至小德子身边。
  “太后如何得知?你怎么知道太后去了,是不是你也与允德一起来骗朕!”
  “皇上,奴才即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骗皇上啊。奴才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太后娘娘的轿辇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一听到此事惊动了太后,顿时皇上受惊。
  “走,快走,一定要赶在母后前到。”
  安瑶的画像被焚烧起来,烟气熏鼻,允德咳嗽得更厉害了,那咳嗽间,丝绢上,尽是血丝,甚至,还微有血块出现。
  立于允德身后,看到丝绢上的血迹,赵青玄轻扶其肩膀。
  “允德,你这是何苦呢?”
  “我……本命不久矣,就算是真的自焚,也不过是早登极乐,乐得解脱。你不知道,我这个身子害了我这么多年,一直想死,却又没有勇气,如今却是机会。只是,以后,我不能再照顾安瑶了,以后,就要劳烦你好好地照顾安瑶,千万不要让她受到伤害,答应我,就算是答应我这将死之人最后的请求。”
  看着允德如是哀求,赵青玄心生寒意,眼眸微眯,雾气散去。
  “你胡说什么!你还这么年轻,你还要娶妻生子,太后还没有看到你的孩儿,你怎么能说这字眼儿。再说了,安瑶我是一定会照顾的,所以,剩下的,是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的身体。”
  太后下了轿辇,看着焚烧起来的孔明灯,惊呼。
  “允德,你这是在干什么!”
  咳嗽声声不止,终于,唇角鲜血渗出,看到此番情景,刘太后惊恐至极,慌忙用丝绢轻拭其唇。
  “允德,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母后啊,回宫吧,母后给你叫御医,让他给你好好瞧瞧。”
  微然垂眸,允德淡然地看着点燃的孔明灯,看到那被烧毁的画卷,似乎还听到萤火虫被焚烧而发出的凄惨声音,这一切,像极了一场陪葬:以后,有你们陪着我,我不会孤单的。
  看着这如若着魔的允德,刘太后心惊。
  “来人啊,把恭亲王给哀家扶回去。”
  待众人上前,允德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只是将他们推开,径直朝那燃烧着的孔明灯走去。
  “不要,允德,哀家的孩儿,你回来。”
  身处养心殿的安瑶从莹玉那里得知了此事,突然之间,整个人如同被抽空般,软软地坐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不可以,我不可以害了你,这一切是我的错,理应由我来承担的。”
  喃喃呓语,安瑶起身,提着裙摆便朝外跑去。莹玉眸中尽显担心:娘娘,希望你能来得及!
  风起,吹动安瑶的发,吹动安瑶的裙,此时安瑶的心里万分焦急:恭亲王,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站立于画前,允德因烟熏而咳嗽得更加厉害,甚至是有些无法支持了,看到摇摇欲坠的允德,赵青玄上前扶着。
  “允德,我们回去吧!”
  “不,我要等皇上来,我要跟他解释清楚,我要让他好好对待安瑶。”
  看着如此倔强的允德,赵青玄顿时无言。
  皇上终是赶来,大喝着。
  “赵允德,你在做什么!看看你这落魄样儿,成何体统!”
  看到皇上出现,顿时之间,原本黯然的允德,脸颊上顿现光彩,如若回光返照。
  “你终于肯见我了,如若我不以死要挟,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背着误会去伤害安瑶!”
  都到这个时候,允德的心中依然记挂着安瑶,这让皇上恼怒,不爽。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不劳你费心。赵青玄,这允德闹小孩子脾气,你怎么也跟着掺和,为何不把他带回去。这夜里凉,如果有个什么闪失,母后会是多伤心。”
  看似冷酷外表的皇上,骨子里依然有着对允德的关心,听到此处,允德淡笑,如若满足。
  “虽然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但却又因我而起。此时,我赵允德对天盟誓: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地深爱着安瑶,她根本不知,她的单纯、才华,无一不让我心动,只是我没想到,如此一个善良女子因为一颗同情心,对于我这种不知道能否看到明天太阳的人的一种同情,却招来如此的弥天大罪。”
  原本,皇上是想原谅允德的,但就在此时,他依然心护安瑶,这口气怎么也吞不下去。
  “你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愿意替她说话,看来,她确实给了你不少好处啊。”
  皇上阴气怪气的话让允德心中不悦,眉头微蹙,毫无惧色地直视。
  “皇上,你是一国之君,而我只是一个傀儡,你无须对我介怀,不管怎么选,安瑶也不会选我,你明明深爱着她,为何又选择如此折磨,难道这种折磨会让你感到开心吗!”
  面对允德的质疑,皇上微然不悦。
  “哼,朕问你,到底那些流言蜚语是否属实,你与安瑶到底有没有什么?”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是不相信你的妻子,我倒宁愿安瑶会喜欢我,这样,至少在你得到她之前,我便请求太后将她赐予我。可惜,真是可惜。”
  “既然没有什么,为何那日在上景宫,你们会如此亲密?”
  终于,所有的迷雾拨开,原来,这才是最终的根源。
  安瑶止步,任由风凌乱她的发,掀起她的裙。
  “如果你只相信你看到的,我无话可说,可是,我告诉你,从来,从来都只是我赵允德一厢情愿。我就是喜欢她,就是爱她,这样好的一个女人,不只是你一人所喜欢的,而有人同样也喜欢着她深爱她,这是你的骄傲。”
  “你,竟然还敢振振有词,她可是朕的爱妃,朕的妻子,就凭这一点,朕就可以治你个亵渎皇嫂之罪。”
  看着那气愤的用满含戾气的眼眸对视着自己的皇上,允德微然一笑,推开赵青玄,慢步、微带摇晃地朝着皇上走去。
  怒气横生,肆意而窜,伸手,皇上抽过一旁侍卫手中的剑,直直地刺向允德。刘太后观之,惊呼。
  “皇儿,不可!”
  慢步前行,突然之间,止不住咳嗽,允德吐了一大口血。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情景的皇上呆住了,手中的剑不由得落地。
  再抬眸,安瑶看着允德唇角处四溢的鲜血,眼睁睁地看着他就那样倒在地上。慌忙地跑到允德面前,将他扶起。
  “恭亲王,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没事吧。”
  柔若无骨的纤细手指轻轻地抚过允德的脸颊,安瑶眸中水雾四起。努力地睁开眼,看到视线里的安瑶,唇角微然一笑。
  “安瑶,你终于来了。可是,我无法再为你作画了,这……些画……本来是打算送给你的,可是,最终却不能再送给你了。”
  眼泪止不住滑落,允德抬手努力地替安瑶拭去脸颊上的眼泪。
  “恭亲王,你别说了,我送你回上景宫,去找御医给你治病。”
  跪于地上的安瑶,用膝盖撑着允德的后脑勺,慌忙地找着丝绢替其擦拭唇角。微然摇头,允德软弱无力地抓住安瑶的手。
  “我……不行了,这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事……只是,我还在怀念,你当初跳的那舞……虽然,我不知道你跳给谁看的,但是这一次……我希望,你可以跳给我……为我而跳!”
  咳嗽声起,口中鲜血直吐。这一幕看得一旁的刘太后胆战心惊,眼泪哗然而坠。
  “安瑶,这是我最后的遗愿,请你一定要满足我。”
  安瑶哭得双眸模糊。
  “你胡说什么,你还这么年轻,太后还没有看到你娶妻生子,你怎么能让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呢,你不可以这么残忍。”
  微然摇头,允德已然觉得说话间微有费力。
  “不,我的身体,我是知道的……这……是命,是定数……我不怨,只恨自己……生在帝王家。”
  “不要说了,我跳给你看,我为你而跳,但是你要答应我,让御医好好地医治你。”
  “嗯。”
  安瑶离开,赵青玄接替,小心地,扶着允德坐起来。
  “你没事吧!”
  微然摇头,允德的目光停放于安瑶的身上,似乎,视线里只有她的存在。
  经过皇上身边时,安瑶没有正视他一眼,似乎,他只是一个陌路人。看到安瑶那般冷冰的表情,皇上顿觉胸腔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刺了下,生疼生疼的。
  尚未被焚烧的孔明灯内萤火虫散发着点点光斑,安瑶静立其前,将内中萤火虫纳入袖中,如此一席透明白色丝衣的安瑶,美得如同天宫里的仙子,萤火虫在她的身边映照得她美轮美奂。宫中人,惊诧四起,他们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瑶妃居然有着如此绝伦的一面。
  裙舞飞扬,这舞似乎跳得漫长。
  含着泪,安瑶终是将此舞跳完,站立于原地,泪水落下,目光里尽是呆滞一片,心猛然下沉:所谓的君王,不过是这世间最最无情的人。
  静静地,安瑶立于原地,目光呆滞,似了无生气,那萤火虫漫然围绕,而后飞舞离去,孔明灯早已被烧尽,只剩下最后一盏孤单屹立,这世界,终于在所有的光明散尽后,黑暗一片。
  耳朵只听到众人惊呼。
  “快叫御医!”
  就那样,安瑶没有任何征兆地晕倒,那落地的瞬间,如若仙子降临人世般……
  允德跌坐在地上,依在赵青玄怀里强撑着自己看完这支舞,眼眸似太过疲倦,无力支撑,就在安瑶倒地的瞬间,允德终于闭眼,视线里一片漆黑,又似有团光在指引着他,耳边一片寂静,却又似乎听到蛊惑的声音。
  “来……这里来……跟我走,我带你去天之国……”
  魂魄脱离身体,允德跟着白衣女子前行,猛然间,竟然看到那是一张安瑶的容颜。惊心,不解。女子直言。
  “我就是你画中的女子!”
  天空中,尚还飞舞着零星的几只萤火虫,似乎此时的它们迷了路,已不知何去何从,风吹过,却任由风将其卷走。
  人世间,有多少曲终人散,而此时,不过是真实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