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意注定
作者:似水涵      更新:2022-03-09 20:16      字数:10354
  颠簸前行,短短的一段路,似乎走了很久很久。走到御花园,安瑶轻语。
  “在这里把我放下,我想歇歇。”
  听到安瑶如是妥协的温柔之声,赵青玄走至凉亭边将她放了下来。不知道为何,明明心里有着某种期待,脸面上却呈现出一种疏远的冷漠。面对甚是无辜立于旁边的赵青玄,安瑶从坐下那刻起,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
  一种悲哀的情绪在沉淀,身体的疼痛早已被心里的疼痛所蒙蔽,所覆盖而过。指尖斑斑血迹,已经干涸,结痂,而心里的伤却成了一个大洞,任如何都无法弥补。神情哀伤,眼神空洞,似许久后,安瑶幽幽而语,抬眸,眼眸中尽是凄楚,让人见之怜悯。
  “恭亲王,你能帮我找些纸和蜡油吗?”
  “没问题,我马上去办。”
  允德离开,只剩下赵青玄和安瑶两两相对。赵青玄想找安瑶说些什么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只能是生生地咽下。
  静静地立于亭外不远处,允德静静地看着赵青玄凝视着安瑶的模样;安瑶一边哭泣,赵青玄上前一脸悲伤模样,手轻轻地抚在了安瑶的发髻之上,静静地挨着安瑶落座,赵青玄脸上心痛的表情不言而喻。没有拒绝赵青玄的好意和安慰,此时的安瑶自顾自地发泄着难过。
  本想上前,看到此情景,允德却是退步,他知道安瑶和赵青玄之间有一个疙瘩,或许这需要他们自己去解开。
  风微吹,荷灯带着旋转慢慢飘走,慢慢远去。
  安瑶的目光有些不舍,静静地凝视,望之荷灯远离而去。
  前行,看着允德一路搀扶着安瑶,不由得一个词蹦入赵青玄的脑中:相濡以沫。他们的背影着实给人这种感觉,顿时赵青玄心中失落。
  自始至终,安瑶的头都低垂着,并不抬看赵青玄;赵青玄微回眼眸看到安瑶这般地回避,黯然转身离开。
  视线虽不曾直视,却分明地看到他的离开,那般带着失落离开,心不由得被牵扯得痛了一下,却又只是黯然。
  转回到凉亭,赵青玄立于放荷灯的地方四处张望,搜寻。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处找到了因阻碍而尚未顺水流走的荷灯,折了一根树枝,将那荷灯戳带到自己的面前,蜡油还在燃烧,下面垫压的字条安然尚存。
  轻轻地打开了那张小纸条:爹,莲儿,愿你们早登极乐。
  赵青玄眉头微锁,不由得联想到两天前朝堂上发生的事儿:永川墨家发生三十八口灭门惨案,难道……她就是那个遗失的墨家小姐,墨安瑶!
  想到这里,赵青玄不由得背心发凉,额头汗水微渗,眸中不解:如果真的是你,你要怎么办?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你要如何面对,如何处理,你要怎么报仇!不,不会是你的,一定不会是你,这一切一定只是巧合。
  似若不愿相信,赵青玄紧锁眉头,那纸条紧紧地捏在掌心之中。
  回到王府,赵青玄连夜便派宁蒙去调查此事。
  赵青玄不知道那些人为何要痛下杀手,更担心那些人如果知道安瑶便是墨家遗失的女儿,是否会对她痛下杀手。
  宁蒙不负赵青玄所托,终于查出了一些事。
  “墨安瑶,永川出名的美人。墨家小姐的情郎当上了状元,于是其赴京,随后墨家才发生了灭门案!”
  赵青玄眉头微锁:瑶瑶,到底当初墨家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灭了你全家,目的何在?情郎?状元?何畅洋,到底这件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一切都只是未解之谜,赵青玄顿时神色迷离。
  安瑶独坐房中,灯已灭,却无睡意。想到爹爹和莲儿以及那些无辜丢命的人儿,报仇,在心里升腾,眼眸里凶悍光起,怒意四射,拳头捏得紧紧,指甲深深地镶入掌心,眼眸里戾气四起:我要报仇,我要为爹爹报仇。
  报仇,一己之力是肯定不行的,眼眸流转,想到青玄,想到他有希望升起,也突然失落:此时的他怀中两侧美人陪,我又算个什么!
  想到恭亲王,虽然是一种希望,但却黯然:他,只是一个弱者,空有亲王之名,他能帮我什么?
  突然之间,黯然的眼眸顿时亮光一闪:皇上。想要利用皇上的势力似乎更容易,据说他是一个贪图美色之人,对于这种人,这具皮囊便能引起他的注意,然后得到我要的权力以查出真凶。
  眼眸里神色笃定无比,那般的确定,于是乎做了一个永远不会改变的决定。
  手腕上的那道疤痕早淡了,淡到几乎看不到了:或许一切都是天意,注定,自己终有一天会成为皇上的女人。
  李公公看到焕然一新的安瑶,眼前一亮。
  “李公公,安瑶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看着安瑶一副谦和的模样,李公公倒是有些目瞪口呆了,在他的眼里,这宫闱之中尚还没有如此灵秀得如同仙子的女子,如今她浅妆淡抹却又是不凡。
  “安瑶小主,但说无妨。”
  “我要侍寝!”
  安瑶的这一句话震到了李公公。看到李公公一副沉默模样,安瑶将准备好的金条毕恭毕敬地奉上。即便不看在玄王的面子上,至少那呈上的真金是具有十足诱惑力的。看着那金条,李公公欲伸手,却又收回了那覆盖在金条上的手。
  “安瑶小主,此话当真。如果被翻了牌子,可就不能反悔了啊。”
  “安瑶此次是真心请求李公公帮忙的,还劳请公公帮忙。当然,如果安瑶能够受宠,以后赏赐定然不断。”
  听到安瑶真诚不打半点假牌的言语,李公公无比兴奋的大拍桌案。
  “好,安瑶小主既然是主意已定,老奴定当帮忙。只是,自从德妃和耿才人的事件后,似乎……皇上不太……或许是有些难过吧,所以……”
  “我有办法,李公公照此方法做,我相信皇上会主动寻来的。”
  “哦,什么办法?”
  安瑶凑在李公公的面前,窃窃私语,李公公认真听之,不断点头。
  天色渐黑。
  安瑶做好了一切准备。那架于床头的衣服早已暗藏玄机,秘制的香粉已将纱衣浸泡,偶有萤火虫从窗外飞入,绕着衣服旋转,而后歇息。
  眼眸一片迷离之色,虽有犹豫而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静静地坐于铜镜边,看着镜中人一副精致妆容的模样,手指轻抚脸颊,神色迷离:我,真的就要这样做了,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爹,莲儿,放心吧,我一定倾尽全力为你们报仇。
  神色笃定,眼眸中厉色升腾。
  步履前行,不带焦急,慢步轻缓,表情里犹豫四起,步伐里却没有犹豫可言。衣服上特有的香粉慢慢地吸引着一旁植物花草里隐匿的萤火虫,小东西们张开翅膀随之而飞。安瑶所路过之处,如若花引而开,引得萤火虫随之而舞,顿时斑斑光点。
  如果不是为了报复,或许此生,安瑶都不会做这样一个决定。
  身后,似乎有人跟踪,安瑶机警回头,却只看到风吹树叶散。路过之处,身后已经排飞着稍长的萤火虫列队了,光斑点点,好不美丽。
  静静地站于御花园的草坪边,身边萦绕了数只萤火虫,散散而飞,光斑点点。仰头望向永乐宫的看台之处,分明地,她看到那里灯光璀璨,看到如若江山而立的皇帝身影。
  李公公双眸四处而看,却是惊异地看到安瑶所处之地的光亮:终于来了。
  安瑶将引路灯盏吹灭放于一旁,安瑶身边萤火虫的光芒在黑暗中尤为突出。李公公如是惊讶地叫喊着。
  “皇上,看那儿!”
  顺着李公公手指的方向看去,入目,看到散于空中的点点光斑,更妙的是那斑斑点点的亮光慢慢地从四处涌往一处,形成好看而靓丽的美人身形。
  惊讶的皇上指着那个身形惊呼!
  “那是什么?”
  看着皇上惊讶无比,李公公遵照安瑶的提议,将灯盏灭掉数盏,只留下几盏可供引路。整个皇宫顿时黑了下来,安瑶所在的光亮之处顿时更加突出。
  飘浮于空中的萤火虫散漫飞舞,安瑶静静地打量着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唇角慢慢洋溢着点点笑意。微微垂眸,安瑶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打开,将里面剩余的香粉全数倒在手心里,然后朝着四处散撒而去。
  许是那香粉的作用,那些原本觉醒的萤火虫顿时从一旁隐匿的花草中纷飞而出。萤火虫的光亮星星点点围绕着安瑶四处飞舞。
  安瑶优美起舞,萤火虫顺舞而飞,如同粘在纱衣上般,随衣物的起伏而上下起伏。一个旋转,惊飞一旁歇息于地上或浅枝丫上的萤火虫,顿时漫天飞舞,好不美丽。跳得许是累了,安瑶那长长的纱袖朝着空中抛洒,萤火虫顿时从那纱袖上纷纷飞离,向上努力飞去。仰头,安瑶静静地注视着那在空中漫然起舞的萤火虫,神色微有黯然:今天晚上,你们才是真正的主角。
  皇上看到如此精彩之处,提着衫摆朝着那处跑去。身后宫人提着那路引之灯匆忙跟之,李公公在后面安排着。
  “赶快啊,把灯点燃,你们还愣着干吗,还不赶快去追皇上。”
  萤火虫还在徘徊,却慢慢地停于某处。
  李公公却不由得感叹。
  “好聪明的安瑶小主啊!”
  皇上满怀雀跃地赶到那里时,安瑶早已离去,剩下的只是那件轻薄纱衣搭在旁边的矮树上继续招惹着萤火虫。
  这一招欲擒故纵果然是奏效,皇上看着那件纱衣,抬眸四望,眼眸里尽是惊异,岂料四周黑暗一片,女子早已没了影踪,眸中疑惑四起。
  “这到底是谁?”
  皇上疑惑却是颇有不甘,看着那搭于矮树上的纱衣,抬眸,四下黑暗,眸中琥珀色瞳孔微缩,厉色起。
  “李公公!”
  安瑶静静地坐于房间,月上柳梢头,眉间失落尽显。窗外人黯然离去,如是惊恐的安瑶拉开了房门,门外一片寂静。
  御书房。
  李公公匍匐地趴在地上,汗水渗出,慢慢凝结,而后滑落。皇上立于其前,一副冷凛地对峙模样。
  “告诉朕,那女子到底是谁?”
  “老奴……”
  眉头微皱,将心一横,李公公似若下定了必死的决心般,眼神顿然笃定。
  “她是皇上不喜欢的女子!”
  “朕不喜欢的女子,如此美人,朕岂会不喜欢,李公公,你岂不是骂朕无能!”
  皇上琥珀色的瞳孔猛地收缩,神色冷凛,似若迟疑。面对皇上如此表情,李公公如实相告。
  “禀皇上,她是玄王的妹妹,赵安瑶,安瑶小主。”
  听到此处,皇上心中明白,今晚这出戏只为引自己上钩,唇角轻扬一丝笑意:终于,苦肉计后的美人计就要上演了,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演好这场戏。
  或许这深宫之中只有锦上添花而无雪中送炭,在得知安瑶出事后,永洋从来不曾踏足。平日里永洋的来来去去似乎成了一种习惯,而如今,安瑶心中落寞。
  李公公带来了好消息,说是皇上翻了她的牌,让她好好准备准备,晚上侍寝。突然之间得到这消息,安瑶顿觉虚脱,全身上下竟然瘫软得没有一点儿力气。铜镜里略显苍白的脸,神情沮丧得似若天塌般。
  静静地坐于皇帝的寝宫,安瑶眸中微有木讷:不管皇帝是有多老、多丑,我只是有求于他,只是利用他,我只是求权以查出幕后黑手,以报灭门之仇。
  眼眸中微有雾气升腾,却又无比笃定。伸手从袖间取出一块雪白丝绢,慢慢地遮住自己的眼,视线里顿时由繁华变成一片黑暗。
  跨步而入,安瑶灵敏的耳朵早已捕捉到来人声音。
  立于安瑶的面前,打量着她以丝绢遮着眼眸,心中疑惑升腾:到底,你是怎样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到底自己叫什么?一瞬间之间,安瑶蒙了,似若无法回神般,许久,口中幽幽而语。
  “赵安瑶!”
  “很美的名字,人如其名!”
  伸手,皇上要解开安瑶遮于眼眸之上的丝绢,安瑶仓皇地伸手覆在皇上的手背上。
  “皇上,不要。”
  面对安瑶如此神色,皇上确有不解。
  “怎么,是不想看到朕!既然不想看到朕,为何要来招惹朕。”
  柔弱无骨的手指带着某种诱惑,皇上心中一颤,似若触电。
  起身,安瑶跪下。
  “皇上,安瑶只是小小的宫婢,不敢亵渎皇上圣颜。”
  看着安瑶一本正经的模样,皇上伸手慢慢地扶起了她。视线里漆黑一片,唯一可以辨别的只有声音。皇上的声音浑厚,却又不觉年老,安瑶恍惚:到底皇上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皇上指尖传来阵阵温柔,那种感觉,微微地让人有一种悸动,而后又全数打翻:他就是皇上,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皇上,是他让后宫女子相互厮杀,落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想到自己曾一度不愿搅入其中,如今却又成了当初自己所厌恶的人,为权力而苟且偷生。皇上与之对视,觉其与众不同,心生好感,突然间,皇上脑中闪过一个人影,惊讶抬头,将眼前人深深地映入眼帘之中。
  “是她!”
  听闻此语,安瑶不解,侧耳询问。
  “皇上,您说什么?”
  唇角笑意泛起,皇上不言不语,上前一步,双手将安瑶拥住,唇轻轻地吻在了她的额头上,脸颊上,最后印在唇角上。微有犹豫和抗拒,而此时的安瑶统统隐忍。皇上将腰带轻轻地解开,慢慢地褪去安瑶那层覆盖在肩上的薄薄轻纱,雪白的肌肤顿时裸露,肩膀上微然泛红的梅花更是吸引人眼。
  龙榻之上,春光一片,纱缦轻晃。
  安瑶终于沉沉地睡了去,朦胧中感觉到有人将她裸露于外的手拉回锦被之中。那种感觉,久违了,似乎是回到小时候,父亲入睡前总会来看看她,然后替她盖好被子。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似若感觉有谁抚动她的发,而后在她的脸颊上印下温柔的吻。
  轻轻地伸手取了安瑶遮于眼眸之上的雪白丝绢,手指微带黏腻地抚摸着安瑶的脸颊,捋捋她额头的发:原来,果然是你,让我好寻啊!
  也许,安瑶永远都不知道,那天她在舞台上出现之时,就早已牵动了皇上眼眸,让其为之心动。
  视线里原本所有的期待神采,转而黯然:到底,你的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朕真的不希望你是因为其他目的接近朕。
  储秀宫,李公公一脸不屑地将钱退回到永洋的手中。永洋不解,看着手中的钱袋,一脸可怜模样。
  “李公公,我会继续凑钱的,你帮帮我啊,日后,我得宠了,一定好好地赏赐你,一定不会亏待你。”
  李公公一脸冷哼模样,万般不屑地看着永洋,抬头将腰间硕大的钱袋举到永洋的面前。
  “你看清楚了,这可是赵美人赏赐的,哪像你,散碎银子,人家出手可阔绰了,初次出手就是一根金条,你啊,还是把你这散碎银子拿回去吧,别拿到奴家面前来丢人现眼。”
  听着李公公的万般讽刺,永洋眼眸里雾气横生,唇角微有颤抖,身体微凉。抬眸,眸中戾气而生。李公公抬步离开,永洋伸手拦,满目里尽是疑惑。
  “李公公,可否告知永洋,谁是赵美人!”
  锦绣宫。
  皇上躺在榻上沉沉睡去,直到小德子将其唤醒。
  “皇上,早朝时间到了。”
  从沉睡中醒来,皇上打量着寝宫。
  “赵美人回来了?”
  小德子摇了摇头。
  “赵美人昨天夜里在司乐房,并未回来。”
  脸颊之上顿有失落升腾,转瞬之间,疑惑生。
  “你是不是没有告诉她,朕有赐她行宫。”
  被皇上如此质疑询问,小德子惊恐跪地。
  “皇上,奴才怎么敢啊,昨天就告诉莹玉了,谁知道,赵美人竟然没有回行宫,奴才该死。”
  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脸颊之上,狠狠的,生怕皇上不解气。看着小德子如此自罚的模样,皇上一脸失落地将手背于身后。
  “上朝吧。”
  许久了,从来,皇上都没有试过,居然自己也会有失魂落魄的时刻。想起前天晚上的那一幕,想着安瑶那般生涩疏离的动作,想着揭去她遮于眼帘之上的白色丝绢,想起那一夜她那般微有安然的睡颜,笑意不禁上脸。
  小德子卑躬屈膝地跟于皇上身侧,不经意抬头,却见皇上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心生疑惑:这皇上的脸儿怎么也跟天气似的,说变就变。
  锦绣宫。
  第一次进入到这里,便被它的华美所倾倒,安瑶不知道,自己终于有一天可以拥有这样一座行宫。院落里四季花开,无比美丽,或许这便是被叫作锦绣宫的原因吧。神色微有黯然,看着这座行宫,心中竟有一丝鄙视:原来,你也不过是用这具皮囊换来了这富贵,真是可悲。
  风轻吹,吹得窗前的风铃叮叮作响。跨步进门,皇上看着那串风铃后转眸看着静坐于床榻上的安瑶。她依然是用着一块白色的丝绢蒙着眼眸,皇上唇角不禁笑起。小德子如是懂事般地将众宫人挥去,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坐在安瑶身边,伸手握住她柔弱无骨的手,感受着安瑶指尖传来的微凉,敏感地,皇上感觉到那来自安瑶身体里的颤抖。唇角笑意起,白色丝绢,在皇上看来那只是一种道具,用来吸引自己的眼球,伸手,欲行扯下那丝绢,安瑶伸手相护。
  “安瑶……不敢亵渎皇上龙颜!”
  “怎么了,朕的美人是怕朕奇丑无比,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面对皇上,虽然看不到他,却分明清晰地被他身上那股子威严所震慑,一向口齿伶俐的安瑶在此时竟然显得有些口拙。
  “我……我不是,安瑶生性胆小,怕见到龙颜会……发抖。”
  分明地,的确是感到安瑶那来自身体的颤抖,生于玄王府的女子,应是见过无数的大世面,皇上由衷地不信,不信安瑶此言是真。
  “会发抖的美人,朕一定要见识见识。”
  一把扯落安瑶那蒙于眼帘之上的白色丝绢,眼前的黑色世界顿时变得光亮,安瑶低垂着头,不敢抬眸。伸手,轻轻地勾起了安瑶的下巴,逼迫她直视着自己。入目,男子风华正茂,眉宇间霸气十足,果然是帝王之相,这是看到皇上时,安瑶的第一个感觉。被这种威严所震撼,安瑶仓皇跪下。
  “起来,朕虽是皇上,可也是你的夫君啊。”
  “从古至今,尊卑有序,虽然您是夫君,可是……”
  言语中甚是语无伦次,安瑶恨不得地上有一道缝直接钻进去得了。
  看到安瑶如此表情,皇上甚是觉得可爱无比,深宫之中,美人如云,可是却都如同戴着虚假的面具,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戏,而安瑶却给了他一种真实的感觉。或许,这便是他从第一晚便开始喜欢上这个女子的原因。
  紧紧地,皇上将安瑶拥入怀中,贪婪地轻嗅着那来自她身体里的幽香。
  床榻之上,看着安瑶睡去微蹙眉头的模样,皇上紧紧握住她的手;或许是体温传递,安瑶那微蹙的眉头终于慢慢地舒松了下去。看着安瑶如若凝脂的脸,精致的五官浑然天成地镶嵌在一起,这般完美无瑕,让人见之尤怜,情不自禁地,朝着那张脸轻轻地吻了去。抚摸着安瑶那柔软的发,皇上却是全无睡意,静静地凝视着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丽容颜,却突然有一种担心,怕一觉醒来,身边的女子就不翼而飞了。
  眉头微锁,皇上却是深深地叹息: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个女子会如此地牵动朕的心,朕多么希望,希望你会是那个让朕可以费尽心力去爱的女人。如果可以,朕甚至希望你不要是赵青玄的妹妹,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子,这样多好。
  从梦中惊醒,浑身是汗,额头被密密麻麻的汗水所占据,掌心被牵着。眼眸放在身侧的男子身上,那般陌生的容颜,身体依偎却是有些熟悉。抽手,擦拭着脸颊上的眼泪。皇上惊醒,看到安瑶如若雨下般地哭泣,有些无措,温柔询问。
  “爱妃,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朕伤着你了。”
  皇上的声音和容颜都是那么温柔的,此时,安瑶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女子费尽心力地争宠,因为这样一个男人,是可以给人温暖和依靠甚至是庇佑的。
  “我……刚刚做了一个好恐怖的梦,梦里的人身体被火焚烧,似若焦炭,他吓着我了。”
  看着安瑶这般犹怜的模样,皇上将其紧紧地禁锢在怀中。
  “别怕,有朕在,爱妃只是做了一个梦,只是梦而已,不怕。”
  吻重重地落在了安瑶的额头上。依在皇上的怀抱里,这个怀抱虽然是万般陌生,但是此时却又是如此的重要。
  我要怎么做,才能查出杀我全家的凶手!
  当安瑶日渐受宠,永洋对于她的感觉也慢慢生变。
  表情复杂的永洋端了碗莲子羹请安瑶代劳送至华阳宫,说是因故得罪了司徒婉,怕这微薄的赔罪不够分量。从永洋的眼中,安瑶倒是看出了几许害怕与恐慌,虽不相问,但也知道,一定是司徒可心在从中作怪。为了永洋不受祸害,安瑶自是替其跑了这一趟。
  然,就在莲子羹送达的当晚,司徒婉意外滑胎。
  一切,司徒可心全部归咎到安瑶送来的那碗莲子羹中,而司徒婉却深知,这绝对不是赵安瑶所为,因为她送来的莲子羹,司徒婉根本一口没喝。
  司徒婉脸色苍白,眸中戾气四起:到底是谁要害我的孩子!
  何畅洋在宫中意外看到陪同于君侧的安瑶,顿时之间,恐慌缭绕,生怕墨家灭门之事被其发现。看着何畅洋变得恐慌,孙萌安慰着。
  “别怕,一切有舅舅在。她若是人,我们抓人;她若是鬼,我们抓鬼!”
  安平下嫁何畅洋,没有特别大办,只由着一顶花轿抬入何府。
  迎娶安平不过是权宜之计,婚后何畅洋假借忙碌常常早出晚归,引得其怀疑,于是安排贴身婢女庆然跟踪。
  好些日地跟踪,庆然竟然都没有带回来任何的消息。
  这日,安平去找庆然,却不想在假山边竟然看到何畅洋拉着她的手卿卿我我,顿时气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庆然,你看我不好好地收拾你!
  待庆然一脸笑意地回到房间时,安平早已拿着马鞭等候着她了。
  马鞭重重地摔打在庆然纤瘦的身躯上,而庆然却只剩下呻吟和求饶的份儿,双手紧紧地抱着身体,任由那马鞭摔打在身上,滚动着,逃离着。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背着本公主勾搭驸马,看我不打死你。”
  “公主,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看着那庆然躲于桌后,安平眸中血色一片。
  “庆然,枉我对你这么好,你是怎么对我的,竟然和驸马拉拉扯扯,你怎么对得起我。”
  马鞭狠狠地摔打而去,直打得那铜镜落地。庆然逃着,躲着,从桌边躲到床边再躲到柱后。
  “公主,饶了奴婢吧,奴婢和驸马也绝对没有任何苟且,求求你了,公主,饶了奴婢吧。”
  马鞭摔打,四处有落物飞起,庆然躲避,而后滚摔到门口。此时的安平早已打红了眼,视线里血色一片。
  身上的鞭打之处,微有血肉模糊,此时的庆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看到那门,起身便逃了出去。
  马鞭落地,再收回,转身却是根本没了庆然的身影。如是红了眼的安平倾身用手撑着那门框,嘴里咄咄逼人。
  “哪里去了,别让我逮着你,否则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如是踉跄地出门,安平慢步前行,放眼搜寻,入目却是何畅洋和孙萌结伴从正门进入,两人窃窃私语、神秘兮兮:他们神色诡异,是想干吗?
  想到此处,安平将手中的马鞭收了起来,跟随着他们到达书房。四处察看,确定周遭无人,安平小心地潜到书房后侧,用手指在纸窗上戳了个洞。
  一身是伤的庆然躲到了书房,听到开门的声音,只吓得庆然窜入书架背后,小心隐匿。
  安平偷听,那些话语入耳。
  “墨家三十八口早已被焚尸,就算他们查,定然也查不出什么来。”
  “可是那墨家小姐尚存,如果皇宫之中的美人是她,如果她知道了这一切,那咱们铁……”
  何畅洋话未说完,孙萌却只是“嘘”了一声。这个微弱的声音引得安平悄悄蹲下身子;也是这个微弱的声音,吓得庆然紧紧地贴在书架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正在安平猫弯着身子悄悄地准备移离之际,却只听到拉开门的声音,而后又是关门的声音。屋中人的脚步凌乱,似乎人数有涨。听到这个异常之处,安平好奇地停下了欲行离开的脚步;屋中人数的增加吓得庆然大气都不敢出,小心地保持着之初姿势。
  “正王,来了干吗不出声,悄悄地躲在门外是个什么意思?”
  “本王能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看看你们有没有背着本王密谋罢了。”
  “我们能密谋什么,这不是邀请正王一起前来谋事吗!正王,请坐。”
  听到孙萌与所谓的正王对话,安平透过窗户上的小洞洞瞅着内中情景,果然看到司徒正王带着丫头茗儿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书房内。孙萌似有意让茗儿回避,司徒正王却是维护。
  “没事,自己人。”
  看到司徒正王,安平有些疑惑:他来做什么?难道这命案与他们有关系,他到底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
  安平是个聪明的女子,虽身处深宫,但终是四处布有耳目,所以一些微大的事儿也还是入了其耳。
  屋内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安平的耳朵贴着那窗户,却不想声音小到,确实听不到了。
  关于铁骑兵,关于灭门案,关于谋反……
  躲于书架后的庆然被这些话吓得脸色苍白,脑袋发蒙,豆大的汗水簌簌下流,打湿衣襟。
  待孙萌送走了司徒正王,何畅洋满脸不解。
  “舅舅,你帮了正王,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如今在赵王国,你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孙萌一脸的阴冷,手指轻捻胡须。
  “古语有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舅舅……你的意思是……”
  “嘘,一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皇宫,已是夜半。
  安瑶穿着宫女服饰从锦绣宫偷偷溜出,穿过司乐坊,七拐八拐地进入储秀宫,悄悄潜入金阳的房间。
  安瑶鬼祟行迹被外出取物的司徒可心瞅了去,于是尾随,直看到安瑶进入金阳的房间,方生疑惑:这赵安瑶到底想干什么?
  小小的屋中,一盏灯起。
  可心潜到窗侧,猥琐地用以手指戳开纸窗,入目的,只见安瑶用暖酒的炉子熬煮着东西:难道她们是饿了,不对啊,这是什么味道。
  药味弥漫,微微清淡的苦。
  可心疑惑:她们到底是在做什么?
  些许工夫后,安瑶将药倒入碗中,递到了金阳的面前。看着碗中黑乎乎的汤药,金阳眸中迟疑层层,纠结,犹豫。
  金阳的表情里犹豫尽显,不舍的表情彰显着无奈,眼眸微有迟疑地看着碗中那如若墨黑的药汁,手微有颤抖地将碗端至唇边,仰头将其全数地吞咽下肚。
  安瑶将金阳扶至床边坐下,一脸关切。
  “金阳,你好好休息,许是一会儿就会发作了,但你得忍着,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听到声响。晚一些,我会想办法从宫外找个郎中来看你。”
  金阳紧紧地抓住了安瑶的手腕,眼眸中微有绝望。安瑶心痛,轻轻将金阳的手拿离,放于被褥之中,被子拉扯着,掖了掖。
  “金阳,好好休息,相信,只要过了这一关,就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你的了。”
  看着安瑶坚定的表情,金阳艰难地点点头。
  走入司乐坊附近,安瑶小心地打量着周遭,确定安全后,将药渣倒于一处隐蔽的墙角处。待安瑶走后,一直尾随的可心猥琐地立于墙角之处,将地上的药渣用丝绢包好,即离。
  夜半之时,金阳感觉腹中剧痛,双手紧紧地抓着被褥,汗水凝结成粒,顺着满布痛苦的脸颊滑落……
  夜风吹,微凉,安瑶静静地站在上景宫门外,眸中尽显迷离:如今,我只能求助于你了!
  华阳宫。
  药渣被可心呈到了司徒婉的面前,危言耸听的话语直入其耳。
  “姐姐,相信我一定是她,这些药渣是我亲眼看到她倒掉的,一定是之前没有机会处理,所以……”
  眼眸里早已是血红一片,那混沌的血色早已蒙蔽原本之色,手指紧紧地抓着被褥,唇角干涸,却是紧紧地咬着牙齿。
  “真的是她!”
  “刘太医看过了,里面确有红花,是一味药效十足的滑胎药。”
  眼眸里丝丝质疑横行而过,那血色眼眸里不解之意四起。
  “她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让本宫服下了这……”
  跪于地上的可心看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司徒婉,眼眸里微扬一丝冷凛,微微出声。
  “姐姐,会不会是有人被她收买,这些药混入饮食中被误服。”
  戾气而生的眼眸只是冷凛,顿时可心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给我查,一定要查出来。”
  “是,姐姐,我这就去安排。”
  转身看着那发狂愤怒的司徒婉,可心的脸颊上阴冷笑意泛起:赵安瑶,你竟然帮着金阳这贱人滑胎,我倒是要好好地看看这出戏。
  允德替安瑶安排了宫外的大夫。
  “先将这药让她熬服,几日后便可无事。”
  “谢大夫。”
  看着床榻上睡去的金阳,安瑶突然间莫名的一阵失落,抬手轻轻地握住金阳的手,将其轻放于脸颊处,感受着那指尖微凉:金阳,是否心痛,是否如若刀割;今后,想起此事,你会不会心痛,痛到无力呼吸;你会不会恨,恨那个男人在此时都无力护你周全。
  从储秀宫出来,安瑶没由来地突然想起了青玄,那张熟悉得曾一度模糊的脸:你……最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