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欢半坐起身来，似笑非笑地望着顾二。
  两个人的脸其实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顾知欢勾起了唇：“也是，捅刀子太简单了，不够让你爽的。”
  顾二抿了抿唇，很快又笑了出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顾二站在顾知欢身侧，轻声道：“顾二爷，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吧。”
  “嗯？”顾知欢懒洋洋地掀起眼皮。
  她跟顾二说话的时候，很少正眼看过他。
  顾二垂下头。
  雨滴落在地上，声音缠绵而悠长。
  空气里泥土的气味意外地好闻。
  “这次去荒村，是义父让我来的。”顾二道。
  顾知欢总算是肯正眼看顾二了。
  她微微眯起了眼。
  顾昉一直不太看重顾二，这么多年，顾二每天下地，要么靠死缠烂打，要么是浑水摸鱼，如果顾二说的是真的，这恐怕是顾昉第一次主动要求他去某个地方。
  可荒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不知道义父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顾二出声道。
  “顾昉做事有他做事的道理，再说，一直吵着要出来的人不是你吗？”顾知欢不动声色地道，并没有顺着顾二的意思说下去。
  顾二咬了咬牙：“你就不能对我坦诚一点吗？”
  顾知欢沉默片刻，站起身来。
  “我对你坦诚过。”顾知欢看着顾二，缓缓开口：“直到我差点死在你手上。”
  顾二的脸色变了。
  顾知欢从顾二手里拿过伞，自己撑开，走进了雨幕中。
  顾二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只能站在原地，双手握成了拳。
  顾知欢径直去了秦妄那边。
  秦妄还在和周家三兄弟灌输不少顾二的丰功伟绩，以此警示他们远离顾二。
  见顾知欢回头，秦妄下意识地看向顾二那边。
  大雨中，只能隐约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
  看上去有些可怜。
  其他的，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了。
  “你们又吵架了？”秦妄试探地问道。
  顾知欢没有回答，她在秦妄旁边坐下：“今晚别回车上了，就在这里睡。”
  顾家人搭的帐篷倒是躲雨的好地方。
  秦妄总觉得在外面不安全：“车里不是更暖和吗？”
  顾知欢看出了秦妄所想，淡淡地道：“车里死得更快。”
  秦妄身子僵住了。
  “顾二爷……”秦妄吞了吞口水，终于是把自己埋了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这场雨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
  顾知欢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闻言微微抬首：“我以为你不会发现。”
  秦妄抓了抓脑袋：“好歹我也跟你出去了这么多次，不可能一点见识都不长吧。”
  两人三言两语让周家三兄弟听得一头雾水。
  只是他们和顾知欢不熟，不敢直接问顾知欢，只得眼巴巴地瞅着秦妄。
  秦妄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卷起袖子，喋喋不休地道：“这每个行业吧，通常都有自己的忌讳，像盗墓这种，最怕的无非就是五件事。”
  “哪五件？”周家老三听得十分入神。
  “鬼打墙，土渗血，猫狗跳，天雨粟。”秦妄一板一眼地道：“天雨粟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大部分墓葬是忌讳遇水的，水若是碰到棺木，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盗墓之前，如果连着雨天，不是什么吉利的兆头。”
  周家老二数了数手指：“不是五件吗，还有一件呢？”
  秦妄瞥了一眼顾知欢，才说道：“活人恨。”
  “什么意思？”
  “地下凶险，可依然这么多人前仆后继，不外乎看中了墓中的宝贝，越是凶险的古墓，随之而来的利益越是庞大。一旦在地下有人眼红了，起了贪念，这一趟绝对凶多吉少。”秦妄道。
  周家老二似懂非懂。
  对考古局而言，任何宝藏都是交给国家。
  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据为已有”这种观念，也无法理解人在巨大的贪念之下，会有多么疯狂的举动。
  秦妄还要再说，却看见周家老三的脸色变了。
  周家老三几乎是惊恐地盯着秦妄身后，两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嘴唇发颤，手抬了抬，指着秦妄后面，想要说什么，又怎么也开不了口。
  秦妄茫然地道：“怎么了，我后面有鬼吗，你可别吓我，这都还没下地，能有什么——”
  话音未落，顾知欢骤然起身，抓起一旁的伞撑开之后朝着秦妄砸了过来。
  动作之快，就在短短一瞬完成。
  “跑！”顾知欢低喝一声。
  秦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素来信任顾知欢，因此，听到顾知欢的声音，脑子还没有跟上，身子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他人跑出两步，就听见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无数雨滴落在了伞上。
  秦妄窜到顾知欢身后，这才有时机回头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之下，秦妄三条腿瞬间就软掉了。
  只见顾知欢扔过来的伞稳稳地插在了泥土中。
  而砸落在伞面上的根本不是什么雨，而是一条条黑红相间的毒蛇。
  它们身躯紧紧缠绕在一起，看上去诡异而扭曲。
  周家三兄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叫出声来。
  其他人闻声赶过来。
  “怎么了？”张老径直走到估值韩身边。
  “没事，死蛇。”顾知欢淡淡地道。
  这些蛇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死了。
  否则的话，早就顺势冲了过来。
  秦妄听到蛇是死的，依然有些后怕。
  一想到自己刚才在那个位置待了这么久，头顶全是密密麻麻的蛇，秦妄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周家老三声音发颤：“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死蛇？该不会附近有个蛇窝吧。”
  张老走过去看了看，淡淡地道：“是红眼蛇，通常它们不会群居，雄蛇和雄蛇之间有各自分明的界限，不可能有蛇窝。”
  说完，张老顿了顿。
  顾知欢无声地看着那些缠在一起的蛇。
  既然这样，那他们为什么会聚在一起？
  顾知欢没有想明白，因此也没有提。
  只是她隐约能感觉到，这一趟荒村之行，恐怕会比她想象中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