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艳阳高照。
  地表的温度逼近45c。
  路上的沥青发出难闻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群山的树木近乎干枯，呼吸间，都是灼热粘稠的气息。
  这是顾知欢他们从江州逃离后的第十二天。
  到达河口后，顾知欢他们并没有找到太多物资，所幸加油站的油箱还没有被破坏。
  韩越跟刘大川把坦克的油箱装满，又找来两个大的垃圾桶，装满油，上面用塑料袋和石头做了一个简易的密闭盖。
  大半个国家似乎都已经为之一空。
  顾知欢他们沿路鲜少碰见活人，偶尔有几支车队，远远地看见他们，也就绕远了路。
  末日之下，人性面临着巨大考验。
  活下来的人，在看见同伴的时候，再不是欣喜若狂，而是如临大敌。
  越往南行，丧尸越多，活人越少。
  从河口离开之后的第三天，顾知欢他们彻底断了水电。
  沿途经过的一个个城市，犹如荒漠中的死城，连一丝光都看不见。
  顾知欢心头越来越沉。
  等他们南下到长江附近后，更是已经长达两天没有见过一个活人了。
  冗长寂寞的逃亡之路，令大家越发沉默。
  张扬第一个忍受不住，解开了坦克的盖子，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没有人提醒他这个动作很危险。
  长时间密闭的环境，换了谁都会受不了。
  太阳刺眼而夺目。
  天气一热起来，坦克里面就更加不透气。
  喻念念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快晕过去了，却还咬着牙没有出声。
  顾知欢看了她一眼，拧开一瓶水，递给喻念念，同时对韩越道：“先休息一下，吃个午饭。”
  韩越停下坦克。
  几个人爬到了坦克上面。
  周围是一片不见边际的荒漠。
  沙砾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的光泽。
  喻念念喝完水之后脸色好了许多。
  沙海浩瀚，茫茫无边。
  这一路上，他们见过了太多白骨森森的场面。
  张扬还记得几天前，他们路过黄河的时候，自己不小心往外看了一眼，就被两岸堆积成山的尸体吓得吐了半天。
  “往南……会有什么……”张扬有些茫然地看着南方。
  他渐渐已经不再抱有希望。
  “会有军队。”韩越说：“西南方向来是国防重地，一旦爆发丧尸，能迅速稳定下来的，除了中央，就是西南重军驻扎的国防线。”
  “那我们还要到国防线吗？”喻念念轻声问。
  “不必。”韩越摇头：“等边境情况稳定下来，军队一定会向内陆施救。”
  张扬脸色惨白：“如果军队……没有稳定下来呢？”
  韩越侧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明明没有什么情绪，可张扬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股不寒而栗的冷意。
  “后面的丧尸会越来越多。”顾知欢出声道。
  他们一路上碰见了不少丧尸，都被他们靠着坦克的速度和压制力甩在了身后。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南下的丧尸会渐渐堆积。
  一旦到了某种程度，光是一辆坦克恐怕无济于事了。
  韩越看了焦裴一眼。
  焦裴裹在被子里面欢快地打着呼。
  最近焦裴的睡觉的时间很长，几乎白天晚上都裹在毯子里面呼呼大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狂吃东西，饭量比韩越和刘大川两个男人加起来还大。
  吃完马上继续睡。
  不管顾知欢使坏掐他还是试图用水冻醒他，都无济于事。
  喻念念有些担忧地摸了摸焦裴的额头：“他是不是生病了。”
  “大概是吓到了。”顾知欢胡乱地找了一个借口。
  喻念念同情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韩越看了看天色：“该走了。”
  他们的手机现在彻底没电了。
  一群人只能通过看太阳来计算大概的时间。
  张扬钻回坦克里面，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架，然后摊开自己的笔记本还是写日记。
  “写日记能找到信仰？”刘大川苦思冥想地找话和张扬聊。
  生怕张扬会想不开，直接疯掉了。
  张扬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无声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有一天，如果我们不小心全部阵亡了，后人在挖出我的日记本时，还能知道我们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刘大川下意识问。
  “倒霉死的。”
  “……”
  没有地图。
  顾知欢他们只能靠着沿途还未被破坏的路标揣测自己现在的位置。
  夜里韩越照常把坦克停下，把顾知欢半抱在怀里准备休息。
  白天还十分焦灼的张扬到了睡觉时间，不超半分钟就发出了香甜的呼声。
  喻念念被他吵得睡不着，用外套裹着张扬的脑袋，隔绝了他如雷的鼾声。
  刘大川头靠在车壁上，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顾知欢打了个哈欠，身体已经很困了，思绪却格外清晰。
  这两天他们不只活人，连丧失都没有见到。
  按先前的脚程来看，速度快的丧尸恐怕已经追上来了。
  顾知欢脑海中描绘出一路上这些丧尸的行进路线，总觉得……他们像是在集合一样。
  一开始在衡水一中看到的那些丧尸，基本上没有智力，行动也迟缓，没有什么远行的能力，如果不是有指挥者，根本不会出现第一波丧尸潮。
  后来，顾知欢他们碰到的丧尸则变得更强了一些。
  动作灵敏度和反应都上了一个台阶。
  是变异了……还是说这些丧尸其实也会进行自我淘汰？
  脑子里面要想的事情太多，顾知欢最后怎么睡着的也不太清楚了。
  迷迷糊糊中，总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仿佛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胸膛沉得快要喘不过气。
  顾知欢皱着眉头睁开眼来，和焦裴的大脸对上，差点吓了一跳。
  她倒吸一口气，借着夜视仪昏暗的灯光，朝着焦裴脑袋下面看去。
  原本不到一米的身子恢复了原样，整个人就压在她的腿上。
  “焦裴……”顾知欢抬手想要把焦裴叫醒，结果刚一动，一只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嘘。”韩越在顾知欢耳边压低了声音。
  顾知欢转眸望向韩越。
  “听。”韩越悄声道。
  顾知欢竖起耳朵听了听，身子僵住了。
  沉闷的声音由远及近，纷至沓来。
  像极了……脚步声？！
  顾知欢的脸色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