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一節再接再厲之活捉大金牙
  鮑銀燕被警察局聘為編外偵探，首戰小試牛刀，馬到成功，將兇手田中吉和捉拿歸案，消息傳遍申城，大快人心。都說女倭寇當了****還不忘殺人，實在是死有余辜。
  名偵探頓時身價百倍，連公婆都贊不絕口。
  老李還透露，鬼子當局號召在華的RB人撤走之前盡可能多搞暗殺恐怖活動，對象不管什麼人，普通百姓都行，借時局動蕩之際制造混亂，以泄戰敗之恨。
  此舉十分歹毒，殘害民眾，人神共憤。二老要她再接再厲，偵破各色各樣小鬼子花招，將其繩之以法，維護社會安定。必要時地下黨會出面，給予必要的支持和幫助。
  為了解決她後顧之憂，動員浦東鄉下的姨娘復回平濟利路的偵探事務所領小孩。她專職破獲暗藏日寇的血腥罪行。
  羅警長又下達了新任務，還說此案跟鮑母有緣，要她率領幾名警探直奔出事地點。
  兇案現場在中正中路1408弄的弄堂里，就是原來的三田の家政公司門前，毗鄰1300弄霍克斯黑德茶館。大破菲傭兇殺案時，老太太確實沒少來過。
  死者是一個40多歲的男子，五短身材、板刷頭，沒有戴帽子，身體很壯實，身上一套深灰色西裝，腳上一雙黑皮鞋。
  脖頸里一道深深的勒痕清晰可見，明顯是窒息而亡。死亡的時間初步判斷在2小時前，也就是說在中午12點左右。
  家政公司自案發後關閉至今，大鐵門都上了銹，人去樓空，往日川流不息的人流也絕跡了。兇手挑這冷僻的地方殺人，說明他對地形非常熟悉。
  因為巷子里無人通行，既安靜又乾凈，也沒人打掃，地上三道輪胎印清清楚楚。刑警一下子來了靈感，被害人是坐三輪車來的！
  兇手是誰現在還不好說，但是三輪車夫有重大嫌疑，殺人劫財後逃之夭夭。要不他就是共犯，至少是目擊證人，案情一點不復雜。
  只有鮑偵探十分投入，將尸體從上驗到下，扒開西裝看內衣，脫了襪子看腳板，不厭其煩，還拍了好幾張照片。
  鑒於找不到目擊證人，只好載了尸體回警局。
  辦公室里，幾個警探好大喜功，爭先恐後地向羅警長滔滔不絕地講述案情偵查經過，一致確認是殺人謀財案，三輪車夫的嫌疑最大，淺而易見。
  只有鮑銀燕未置可否，警長問她有何看法。鮑丫頭微微一笑：“我與諸位同仁的看法大相徑庭，兇手是坐車的，死者倒是蹬三輪的！”
  諸位警探驚愕得瞪大眼睛，羅警長點點頭：“請說說你的理由！”
  “首先我認為西裝是死後套上去的！既然身穿西裝，里邊的襯衫一般都是漂白的府綢或白洋布料子，哪有本白的、對襟小褂子，領子太短，領帶都沒法系，所以斷定外套不是他的，湊巧合身而已！”
  “由此看來，兇手不是一個人，還有同犯。否則不可能給死人套上一身服服帖帖的衣裳！”
  “仔細檢查尸體後，有幾項重大發現：第一，死者雙手的四指與手心有厚厚的老繭，這是長年握人力車龍頭手柄所致。”
  “第二，他腳後跟也有老繭，這是不停地蹬踏腳板留下的。”
  “第三，死者光頭短髪，腦殼上一圈膚色與臉上不同，稍嫌白了點，說明他長期戴遮陽帽，也就是三輪車夫的草帽！”
  “第四，死者的小腿部位呈局限性囊狀隆起，有如蚯蚓一樣，彎彎曲曲，疙疙瘩瘩。原因是雙腿用力，汗出得多了，常用涼水洗抹所致。待會兒您看洗出來的照片就明白了！”
  羅警長無限感嘆：“常言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一點沒錯。不是我小看自己的手下，你們只能跑跑腿，幹點粗活……”他嘎然而止，再說下去不好聽。
  事情是否像她所分析推理的那樣呢？羅警長立即以總局名義下令，各區警察分局、派出所凡是有失蹤人口的報警，一律即刻上報。
  次日第二件失蹤案就由虹口分局報上來了，司考脫路（後改山陰路）一戶家庭主婦報警，當家的出門踏三輪車，一天一夜未歸，不見蹤影，家里人急得要上吊。
  既然有人報失蹤案，於是趕快辨認尸體，果然是老實本分的人力車夫、蘇北人喬四爺，被殘忍地殺害。
  緊接著第三件失竊案也有人報了。原因是喬四爺一死，三輪車不知去向，與他搭班的是其兄喬三，一人一天，換人不換車，是二人共同擁有的一輛吃飯家什。失去了生產工具，喬三也遭了殃，全家人指望它過日子呢！
  喬三爺在派出所報案，也錄了口供，再轉到警察局。這奇怪的三合一案件由於線索太少，偵破兇案無從著手。
  當時私家小汽車則鳳毛麟角，動輒叫出租車是少數有錢人的事。三輪車是申城主要的交通工具，比黃包車略高檔一點，車費由雙方協商而定，也不貴，坐的人不少，踏車的人也多。要在SH灘找到某一天坐過三輪車的豈不是大海里撈針！
  故而警察局便把此案作為疑案處理，也就是說不了了之。不僅如此，還關照鮑銀燕不要再查下去了，又有一樁盜竊案迫在眉睫，亟待偵破，需要她全力以赴。
  鮑丫頭才不予理睬呢，她又不是警察局的正式警員！第二件案子就擱淺，放手不管，於心不安，就因為人家窮？但是本案一時找不著突破口，也非常著急。
  於是回家請教老娘－神探鮑母，到底姜還是老的辣，不假思索，一語點破懵懂人。
  “凡事要循序漸進，一下子就找到兇手談何容易！關鍵的一樣東西你們忽略了，三輪車至今還沒有找到，先從它著手才對！”
  “哦！明白了，三輪車如果被兇手遺棄，隨地一扔，早就被人發現了；找地方藏起來，風險太大，一旦暴露，順藤摸瓜就能挖出兇手。唯有……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一連幾天，她馬不停蹄，調查勘察，最後還興師動眾，終於成功地將兇手捉拿歸案，再次證明了她的實力，果然不同凡響。
  羅警長震撼不小，弄不懂她是怎麼辦到的。亁脆叫各區分局派精幹警探來總局開現場會，由鮑銀燕上課，講解殺人案的偵破經過，也算是一堂業務進修。
  私家偵探給專職警員授課還是破天荒第一次，來聽課的人擠滿禮堂，聲勢浩大，給鮑丫頭撐足了面子。
  她不用講演稿，在臺上對著麥克風娓娓而談：
  申城火車站北面有個“虬江路”地塊，大小店、行、鋪子櫛比鱗次，馬路兩旁是數不清的地攤，人流如潮。那里全是買賣廢舊物資，大多是工業產品，大小機械應有盡有。
  包括各種二手車，有牌照的貴點，無牌照的踐些。哪怕是偷來的小路貨也照收不誤，改頭換面之後再出售，SH灘“老巨”經常光顧，無人不知。
  星期天，一個土里土氣的尋常女子，身邊還跟條狗，在人堆里擠來擠去，專在二手車店鋪里轉悠，指名想買小路貨三輪車，有牌照的還不要。為的是討便宜，說是給失了業的丈夫弄輛吃飯的家伙。
  一連跑了好幾家都不中意，挑肥揀瘦，歪足了各種理由。那條小狗同樣的討厭，鬼精靈似的東嗅西聞，四處亂闖，哪像是個買車的！
  最後在人家倉庫里看中一輛三輪人力車，車身上的牌照還沒有換過，正是她想找的。於是談妥了價錢，先付一成定洋，約定第3天同他男人一塊來取車，付清余款。
  回到家里，見李忠正在同李天明玩耍，不由得問道：“你今天怎麼有空逗兒子玩？”
  “一言難盡！今朝周董突然來到度假村，雖然講風癱半身勿遂，好致交關了，還是難板出門。吾講有要緊事體打隻電話過來，吾登門拜訪。伊講勿要，迪趟專程來請儂幫忙，顯得誠心誠意。”
  丫頭立刻笑起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了，他一個董事長，SH灘幫會的大佬，求我一個女流之輩，太抬舉我了！說說看，什麼事啊？”
  “伊屋里有額幾十年老娘姨，人稱喬大姐，賽過自家人，前兩天伊額踏三輪車額兄弟被壞人殺特了，聽說案子由儂經辦，還打聽到是吾額老婆，閣牢請周董出面，無論如何請儂幫忙費心，把兇手捉牢，為伊拉兄弟報仇！”
  “哇！真是消息靈通哎！”
  一旁的姨娘接口：“迪額就叫“人怕出名豬怕壯”，一日到夜忙得狗囡都無沒空領，朝後有得儂忙來！”
  丫頭嚇得一吐舌頭，輕聲地說：“沒錯，這案子是我在調查的，不過線索太少，警方不可能抽調大量人力搜捕。倒是我鍥而不舍，終於把三輪車找到了，其實就是從車販子手里再買過來。”
  李忠一聽興奮了：“迪恁講，兇手儂也捉牢了？”
  “抓住兇手談何容易！不過三輪車找到了總是好事，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
  “哎哎哎，儂勿要尋吾開心，迪種事體吾是“鄉下人吃麥冬－一懂勿懂”！”
  “你別說，這件事還非你莫屬，我可是無能為力！”
  李忠一聽這話，精神振奮：“迪句咸話聽之蠻適意額，儂倒講講看，啥額事體要吾去做？”
  “你聽我說，虬江路一帶專收小路貨的三輪車、腳踏車、黃包車的攤鋪好多，明知是偷來的也照常收購，轉手倒賣或是改頭換面再出售，從中賺個差價，我就是在那里淘來的。”
  “這些老板、攤主有個不成文的潛規則，不問來路，也不泄露賣主的信息。你若看中了，談妥價錢就拿走，不許多問，恐怕你是暗探、包打聽之類的警方人員，否則就不賣給你，懂不懂？”
  李忠點頭，表示有數。
  “既然周董要我幫忙追查兇手，你去和他說，要他動用幫會里的弟兄，按照我給的地址找上門去，不管有什麼方法，威逼利誘、軟硬兼施都行，只要老板說出賣車人的姓名、大致年齡，相貌特征等等，這些情況回頭交給我就行了。不過別太為難人家！”
  “迪樁事體好辦，吾馬上到伊屋里去得伊講，應該無沒問題！”
  “不要心急嘛！等我把車取到手之後送還喬三，你們再去搞。他們家也怪可憐的是不是？一家老小全靠蹬三輪吃飯，這錢我出，算是行善積德做件好事。你呢，就充當一回三輪車夫，明天跟我一起去！”
  “一句咸話！”李忠顯得很爽快。
  第二天，倆口子化裝成一對窮夫妻，到舊車行付了錢款，取了車，交給喬三爺。老實巴交的蘇北人感激不盡，沒齒不忘大恩大德雲雲。
  她們一走，暗中跟著的周金榮手下，直接擁進車鋪，至於怎麼跟老板交涉？這些人自有一套，幫會里的人都是地頭蛇，一旦發起毛來誰也惹不起。
  鮑丫頭回到家里，鮑母也來了，於是把詳情敘說了一遍。
  剛剛吃過午飯，李忠就回來了，還帶來兩名幫會的弟兄。他怕說不清楚，亁脆由當事人直接向鮑丫頭匯報。
  情況大致上是這樣：
  賣車者是蹬三輪本人，四十多歲，一身洗得發白的老布對襟夾襖，一頂破氈帽，窮苦撂倒的樣子，奇怪的是嘴里一顆大金牙，與身份極不相配。
  第二個奇怪的是，賣車還把女乘客一齊帶來，而且這個女的話語權極重，車夫還不得不聽她的，前所未有。
  大凡蹬三輪車的有兩件東西必備：一是小馬燈，長方體形狀，四面玻璃，點洋油照明，晚上行車時專用，掛在車廂邊上，不然警察要找麻煩。
  二是一條灰色的棉毯，大約2公尺長，1公尺80寬，一叠四，冬天蓋在乘客的腿上遮風保暖。
  最奇怪的是，三輪車夫既然賣了車，小馬燈就沒用了，亁脆送給老板。但是那條舊棉毯女乘客偏要留下，說是要包扎東西用，與她什麼相亁哪？聽她口音還不像是中國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情況就是這些。
  鮑丫頭賞了二人茶錢，打發他們離去，關照此事不準對外亂說。
  歸根結底，案子的焦點就落在這個大金牙身上，勿容置疑他就是兇手，殺了人後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與死者對換。
  對了！那個女乘客就是同謀，這就說得通了。
  他們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現在還不能斷定。據介紹，大金牙說一口流利的國語，好像是北方人。
  但是人海茫茫，哪里去找這個大金牙呢？母女倆都在蹙眉思考這個問題。
  “娘，我一直在想，這個大金牙為什麼選中三田の家政舊址呢？他怎麼知道那里非常寂靜，通常沒有人來往，會不會……”
  鮑母接口：“我聽懂你的意思了，你懷疑他是不是鹽田手下漏網的余孽？”
  “沒錯，正是這個意思！那地方他輕車熟路，要弄死個把人還不容易？何況還有人合謀！”
  老太太說：“好，我們來排一排，鹽田手下有“4小田”、“本田菲傭”、“龜田13郎”、“橫田弟兄倆”，還有誰呢？沒有了哇！”
  “娘，您再想一想，初登三田の家政公司的門，遇見的第一個人是誰？”
  “哦！想起來了，傳達室的門房！不過當時他并沒裝假牙。”
  “時隔多日，後裝假牙完全可能。隱藏至今，臨走時殺了人再逃回國內，說不定能領到一筆獎金！”
  “一語中的！來！娘倆好好地核計核計，如何將大金牙捉拿歸案！”
  三天後的上午10點鐘，毗鄰黃浦江北揚子路的揚子碼頭，一艘RB小型客貨輪正要起航。
  岸上除了平常的送行人以外，有附近的RB領事館代表，有執行任務的海關人員檢查登船旅客，還有一位胸前挎著望遠鏡的老太太，目不轉睛地朝上船的人流中瞄啊瞄的，然後同身旁一位穿長衫戴禮帽的老先生嘀咕了幾句，他就匆匆地離開了。
  這二人自然就是神探鮑母和老李。
  吳淞口外長江入海口錨地，一艘懸掛中國國旗的小貨輪，報務員接到加急電報，譯出後交給一位腰里別著雙槍的老太婆：“李政委，消息來了！”
  電文是簡單的10個字：“大金牙在船上火速堵截”。
  李大姐即刻下令生火起航，直奔出海口中國境內進行攔截，守株待兔。
  RB客貨輪“伊豆丸”號滿載RB僑民，順順當當地離開SH港，往橫濱駛去。
  剛剛出了吳淞口，只見一艘貨船氣勢洶洶地迎面開來。船頭一名信號兵打著旗語，勒令輪船停下。駛近了，聽得見高音喇叭里用漢語和日語交替喊話，再不停船就開火！
  鬼子不予理睬，照樣仰首高速向前闖。對方也動真格的了，“叭叭叭，叭叭叭”！一梭子重機槍響，“伊豆丸”主桅桿上的天線應聲而倒。
  船長走出駕駛室，來到穿橋上，手執麥克風大罵：“八格亞路……”
  冷不防一顆子彈襲來，不偏不倚地將他大蓋帽擊飛。對面船上一個老太婆手里舉著槍，兇巴巴地：“再不停船，要你的狗命！”
  日寇欺軟怕硬慣了，船長嚇得屁滾尿流，命令停船拋錨。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船靠過來，天哪！竟然是本國的船“金剛丸”號，還同屬橫濱港。
  雙槍老太婆率領十幾個臂上套著“工人糾察隊”臂章的武裝人員，上了“伊豆丸”，用槍指著船長：“你們船上窩藏行兇殺人犯，我們代表人民政府來執行抓捕，請你配合！如有反抗，你應該明白後果！”說著一指身後。
  “金剛丸”雖比“伊豆丸”噸位小，單是武裝到牙齒了！一挺重機槍、兩挺輕機槍虎視眈眈地瞄準對面的船。船長連說：“我的配合，我的配合！”
  李政委喝道：“丫頭，帶人到客艙去搜！”
  “是！”
  鮑銀燕率領全副武裝的糾察隊來到底層統艙，里邊坐了黑壓壓的一片，艙面上鋪了草席，再墊了毛毯，旅客席地而坐，一個個嚇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鮑丫頭下令：“都聽好了，我數一、二、三，統統張口喊“啊”！準備：一、二、三，叫！”
  頓時“啊”聲一片，丫頭眼尖手快：“就是他，大金牙！抓起來！”
  兩個糾察隊員賽狼似虎地撲了過去，將他五花大綁。大金牙疾呼：“你們凴什麽抓我？”
  “就憑這條棉毯！”丫頭手指他身旁一個女子懷中抱緊的一條舊毯子：“打開來看，角上有“喬四”兩個字，是死者老婆親自繡的，你就是兇手還不昭然若揭嗎？”
  女的不肯放手，一個隊員揚手要打，她嚇得連忙松手。打開毯子一看，里面裹著一尊佛像，金光閃閃，耀人眼目，底座上還有“淡井古廟”四字。天哪！原來女子還是一個竊賊！
  “一同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