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小道士看见顾如澜一身入门高等弟子的道袍时，忽然就松了口气，他将手中的剑收了起来，朝着顾如澜释然地笑了笑：“原来是哪位师兄。可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快些进来吧。”
  顾如澜微微一顿，心中忽然觉着有些好笑。他朝那明显没觉着哪里不对的小道士点了点头，唇边含着一抹笑进了隐鹤山。
  “山下怎么样了？我听师兄说，天下大乱了。”那小道士有些紧张地问向顾如澜：“不知师兄是哪个峰的，被派到了哪里？我老家是稠州府柳杨县的，师兄可曾路过？”
  顾如澜被这么一问，抬头往那小道士脸上扫了眼，看得出这小道士心中的担忧，竟不自觉真的回想了一下。而后他摇了摇头：“不曾路过，也没有听说那里怎样了。”
  小道士呼出一口气，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泄了口气，他尴尬地朝顾如澜摆了摆手：“哦，这样啊。打扰师兄了，您快些去吧。”
  如今烛九阴复活，顾如澜一身魔气早已是想收就收，想放就放。他穿着一身普通的隐鹤山道袍，对隐鹤山大小山路熟悉得了如指掌，人逆流走在颇有些乱哄哄的隐鹤山山道之上，竟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他也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好像如今还是七千年前，他还是那个人气很高，爱说爱笑的隐鹤山小道士，每日在这白雪覆盖得天地一色的山间来去行走。
  就这么走着走着，他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曾经住过的小院门口。他抬头看了眼，小院子门竟然是半掩着的。
  顾如澜微微一顿。
  他原本是前任掌门之徒，自然是有一片独个儿的山头做他的洞府，只是因着当年的他下场有些凄凉，而后又堕落成魔，此处便空置下来，祝羽没有让他的任何一个徒弟住进这里，这里寻常也不会有什么人来。
  此时门是半掩着的，似乎里面有人等着他。
  顾如澜伸手推开了门，一个熟悉的白衣身影正背对着他，坐在院中石桌边石凳上，抬头望着院里的树。
  “来了？”那人开口，声音是鹤十一的。
  顾如澜笑了笑，缓步走了过去，坐在了鹤十一对面，朝他点了点头：“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过来怀旧？”
  鹤十一看向顾如澜，声音淡淡的：“便是因着这个时候，才格外思念故人。”
  “哦？”
  “我那师弟若还在，也不知看着如今的人间界，会作何感想。”鹤十一说着，挑起眼皮冷漠地看着顾如澜：“他满腔热血，深爱这人间万物，甚至最最深爱的那个女人，也是山之魂魄，林间的精怪。”
  顾如澜轻笑一声，垂下眼帘没有看鹤十一：“我刚才送走了山鬼，她彻底不在了。”
  鹤十一静静地看着顾如澜的表情，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就算是落入轮回，却也再不能安息。也曾是你最爱的女人，你却也舍得让她再入这样的人间界中。”
  “不舍得。”顾如澜摇了摇头：“所以我让她魂飞魄散了。”
  鹤十一怔忡片刻，忽而怒极反笑：“果然不愧为上古魔神烛九阴。”
  顾如澜忽然觉着有些心累。他闭上眼，眼前黑暗中出现了长发及地，头戴花冠，似乎身上永远浸满阳光，微微发亮的阿瑰。
  “你真的要这样做么？”
  “什么？”
  “毁了这个人间界。”鹤十一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曾经你亲手造就，又曾无比热爱的人间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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