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没有立刻回答魏七的提问，反而是以古怪的眼神审视着魏七，看得魏七浑身不自在，似乎在他脸上长出了一朵花。
  他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生怕刚才洗澡没洗干净，脸上留着污渍。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魏七问。
  眼镜朝他摆摆手，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等下，我是谁？”
  魏七嘴角抽了一下，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但他还是回答说：“废话，不认识你能找你一起吃饭。”
  “别说别的，先说我是谁？”眼镜看起来不像开玩笑，反而十分的严肃。
  魏七长出一口气：“眼镜，是你太忙工作压力太大，还是你觉得我有神经病，连人都不会认了？”
  眼镜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点点头说：“那你还记得小青和强子么？”
  “当然记得。”
  “再之前的事呢？咱们是怎么认识的？”
  魏七感觉气不打一出来，对眼镜的态度有些抵触，可是看他不像开玩笑的神态，猜测眼镜这么问，一定有什么用意。
  于是他还是忍住性子，又把几个人在小岛上的经历重新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眼镜如释重负似的松了口气：“你这不是全记得吗。”
  “……”魏七。
  他全部都记得，当然记得，难道失忆了不成。
  可就是在这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忽然和白素结婚了，为什么时间忽然变成2023年，才是他此行要知道的答案。
  菜，一盘一盘的端了上来，都是魏七喜欢的菜色，可是他却完全没有胃口。
  眼镜给他夹了不少菜，催促他快点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魏七把面前的餐盘往前推了推，直截了当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如果等一顿饭吃完，看眼镜的架势，还要急着回去开会，那么这顿饭就白吃了，他无法从眼镜的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眼镜咽下一口菜，看向魏七：“也就是说，你还是老样子，在从时空裂缝里出来之后的记忆，全部都消失了？”
  魏七无奈的点点头，不过他看得出来，从时空裂缝里出来之后的事情，眼镜一定知道。
  “其实有些事……”眼镜沉吟了一下，才说：“还是不知道的好，现在不是挺好，你和白素恩恩爱爱的，干嘛自寻烦恼？”
  “我自然要知道！”魏七终于无法忍受眼镜欲言又止的态度，显得有些愠怒。
  他呼吸变得急促，想不到就连眼镜都变了，变得世故圆滑，这让他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眼镜忙压压手：“好好好，先说清楚，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能激动，否则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魏七点头：“好，我保证。”
  眼镜咬了一下嘴唇，说道：“其实，从时空裂缝里出来之后，我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海滩上，就是那个双漩涡出现过的海岸。”
  “然后我们相继醒过来，但是……”眼镜顿了一下，看着魏七说：“唯独你，像是受到了什么伤害，一直昏迷不醒。”
  魏七一愣，这些，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眼镜接着说：“于是你住院了，经过治疗之后，虽然苏醒了，可是似乎脑子受了伤，随时都会失忆，而且失忆的节点，就是在我们离开时空裂缝之后。”
  魏七摸着下巴，努力思索着。
  失忆？
  是失忆症么？
  离开了时空裂缝，大脑在那一刻受到了伤害，失去了储存记忆的功能，结果造成之后的事情完全没印象了？
  “这么说，我只记得以前的事情？”
  “可以这么说吧，为了不刺激你，白素几乎不让你和任何人见面。”眼镜苦笑一下说：“其实见人不见人，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反正第二天，你什么都不会记得。”
  “那我和白素结婚，又是怎么回事？”
  眼镜的眼神带着一丝羡慕，他问道：“你和白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当然是通过漩涡之门了。”
  “不，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要答应陪着白素找我们？”
  魏七顿住了，从前的记忆在脑海里重现。
  忽然，他浑身一个机灵，瞪大了双眼看向眼镜：“你的意思是说，难道白素……”
  一股复杂的心情，让魏七感觉十分不舒服，差一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眼镜微微的点点头，沉声道：“当时你冒险，陪着白素来找我们，后来导致你得了这个毛病，白素一直十分自责，她认为，如果当时不是她求你帮忙，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魏七明白了，后面的事情，不需要眼镜继续解释下去。
  但他愈发觉得内心不安。
  白素为了这个，一直在照顾自己，照顾一个病人。
  这是在报答他。
  但是，这种报答，魏七自觉的有些承受不起。
  “那么之前，我就没问过你类似的问题么？”魏七皱起了眉头。
  和白素在一起一年了，如果他得了这样的失忆症，从时空裂缝出来以后的事情，完全无法在脑子里存储，他一定也像今天一样，会寻找答案的。
  那么他一定也经历过类似的场景，面对眼镜或者小青等人，咨询心中的疑问。
  眼镜却摇着头说：“最初的两年，你是在疗养院里，确切的说，你是在精神病院度过了两年。”
  “啊？”魏七几乎惊掉了下巴，眼镜的话再次震惊了他。
  精神病院，也就是说，曾经的自己，得了精神病？
  这种话对于任何人听起来，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真的曾经在精神病院治疗了两年，这就和眼镜之前的欲言又止关联上了。
  莫非一切都是真的？
  自己的大脑，受到时空裂缝的影响，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其他人却没事呢？
  “那个时候，白素还没有完成学业，直到她学成毕业之后，就做出了令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决定。”
  “她决定和你结婚，照顾你一辈子。”
  眼镜苦笑了一下，摸着鼻子说：“你说，要和一个精神病结婚，谁会同意呢？因此她还和家里闹得很僵，几乎断绝了关系。”
  “不过，好在你的病情发生了好转，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你们结婚的时候，只是记忆还存在问题，精神疾病的问题有了很大好转。”
  “不过你整日也变得昏昏沉沉的，整个人的状态很差，就算偶尔清醒一下，很快就又恢复思维混沌的状态，甚至每天醒来的时候，白素都要耐心的和你解释，她是你的老婆，是你最亲近的人。”
  “那个时候，你就像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整天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发呆，完全失去了自主的意识一样。”
  “白素一直因此四处寻医求药，试图找出可以控制你病情的药物。想不到真的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种新药问世，对你的病情有好处，白素甘愿花费高额的药费，也要让你恢复健康。”
  “结果就是，情况真的发生了好转，你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只是记忆力仍旧没有恢复的迹象，也因此……白素不得不努力工作，为你赚取药费，她真的很辛苦。”
  “虽说当时我们也反对白素这样做，但是我们知道白素做出决定的原因，根本无力阻止她的决定。毕竟在当时，你帮了我们所有的人。”
  魏七，沉默着，他看着眼镜，认真听着眼镜说的每一句话，一言不发。
  直到眼镜说完，就这么坐着，注视着魏七。
  二人相对无言。
  以至于心里还有问题，一时间也忘记了，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
  眼镜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你知道了吧，为什么我有些话不想告诉你。我是真的怕……刺激到你。”
  “可你还是说了。”
  眼镜苦笑：“是啊，可我还是说了，因为之前的事情你完全记得，后面的事情，我又不会编瞎话说谎。”
  眼镜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像极了三年前，初见他时的模样。
  时间可以打磨一个人的心境，打磨一个人的外表，但却无法真正打磨一个人的初心。
  此刻的眼镜，才是褪去了伪装的真实的他。
  “但我还是要好好谢谢你，如果换了其他人，恐怕会编出另一套说辞。”魏七看着眼镜，一脸的真诚。
  眼镜耸耸肩说：“不过事情总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听说白素给你吃的这种新药，对你真的帮助很大，只要按时服药，你的记忆力会慢慢恢复，起码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今天你居然会想起约我一起吃饭，就是最好的证明，刚刚接到你微信的时候，我几乎高兴得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新药？”魏七想起早上，白素强迫他吃下去的药丸。
  那是，治疗失忆症的药物？
  “你怎么知道我吃新药的，你和白素常联系么？”
  “嗯，虽说我们不常见面，但是一直保持联络，知道你吃了新的药物病情有所好转。所以我也是怀着好奇的心态，答应和你见面的，想看看你现在的状态。不过，我很快就后悔了这个决定，于是我把你约我吃饭的事情，已经告诉白素了。”眼镜像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尴尬的垂下了头：“我也是担心你怕你乱跑，才通知了一声白素。”
  “你……”魏七半张着嘴巴，不知道是惊还是怒。
  他约眼镜出来，就是不想让白素知道。
  可是想不到，眼镜在某种程度上，出卖了自己。
  “怎么能这样”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太白居的门被打开，一道熟悉身影匆匆的走了过来。
  白素冷着脸，来到了他们的座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