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着平凡的生活？”
  “是！”
  “魔尊，有着毁天灭地的报复和能力，怎么到了现在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小七？”
  “为什么你没有在杀人之前想到平淡。”
  “我，我不明白……”
  “我也真的想不明白，原先那个善良的凌琅，怎么会变得连我都不认识。我的凌琅不在了，是你杀了他……我又怎么可能和，魔界的一个败类一起生活。”
  苏小七的情绪是一种连她自己都难以抑制的一种激动，她从来都不敢想象，原来她和凌琅，居然会到了这样的一种地步。
  原来过去的东西，真的就只能是过去了。
  在这个时候，所以的辩解都被一个魔界的败落所打破，凌琅的脸变得愈发地灰败，他把苏小七递过来的绢布远远地扔开。这样一来，伤口经过挣扎，愈发地狰狞了，大股的鲜血从腰腹间涌了出来。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一开始壮大魔族，只是想保护你而已。”
  “我很好，不需要保护。”
  凌琅看冥夜一眼：“是他和你说了什么？”
  “凌琅，你现在你想要回头，唯一的办法就是解散魔族，然后弥补你之前犯下的罪孽。”
  弥补犯下的罪孽？
  眼下苏小七的口中，满口都是人间正义和礼仪道德，她和冥夜在天山生活了一段时间，竟也是连思想也被同化了么？
  凌琅忽然想要冷笑。
  “事情闹到了如今的地步，你认为我还有回头的可能么？从前你还只是一只单纯的小狐狸，我也仅仅是一个最底层的小妖，但是那个时候逍遥自在。我觉得，那段时间，真的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间，但也是最低贱无能的时候。”
  权利会改变一个人。
  这道理在凌琅身上得到了真真正正的体现。
  他变得陌生，自大，狡猾，学会欺骗。
  完全不是印象中的样子。
  苏小七朝后退去一步，摇头叹息。
  “算了，你走吧。”
  “我走，你要我去哪？”
  “总之，哪里都不会有我。”
  “苏小七！”
  凌琅原本还勉强站着，但是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整个身子突然倒下来，有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涌了出来，苏小七下意识地蹲下身去，这才发现凌琅的脸上，有着大片的黑雾散开，连带着，整个脸部都有一种模糊的感觉。
  “凌琅？”
  苏小七即便是已经修成了人身，但是本体还是一只狐狸，她自然知道眼下的凌琅表现出来的状态，是一种被魔气侵蚀了心智的反应。
  苏小七原以为自己在面对凌琅的时候，可以做到不为所动，毕竟眼下的凌琅，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朋友，那个活跃在山林间的笑声朗朗的少年。
  可是在这个时候，大片的回忆片段侵袭，苏小七的膝盖一软，便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冥夜，快救他，否则的话，就再也来不及了。”
  苏小七把凌琅的头部扶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朝着旁边的虚无大喊，在这慌乱之间，她甚至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嗓音虚的有多么厉害。
  为了给两个人留一点独立的空间，冥夜选择了隐藏自己的身形。但是他一直都在不远处，所以，刚才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他都看在了眼睛里。
  在这个时候已经顾及不到什么身份，冥夜赶紧闪身现出身形，下一刻，手掌已经抵到了凌琅的背心。
  “真的要救他？即便救回了人，心智也可能不复当初了。”
  “什么意思？”
  “乾坤弓腐蚀了他的心智，现在又抛弃了他，魔尊原本就只有三魄，他现在却只有两魄而已，若是挽回，也可能是……”
  “是什么？”
  “痴傻，或者疯癫。”
  苏小七一愣。
  “还救吗？”
  苏小七低头看向凌琅灰白的脸色，最终弯了弯嘴角：“如何能不救呢？痴傻了最好，起码忘记过去，不会再害人了吧。”
  冥夜没有多言，如果再迟一点点，就真的到了那种回天乏术的地步了。
  稳住心神以后，冥夜把自己将近一半的功力渡了过去。
  弥漫在凌琅身上的黑雾慢慢散开，血肉慢慢愈合。还有便是，象征着魔尊地位的额头上的图案缓缓地消失了。
  等到白光全数散尽，破败的铠甲碎片里面横卧着一个清隽的青年，凌琅重新化为他幼时普通小妖的样子了。
  干净，无挂无碍。
  “这才是他最初的模样。”
  苏小七将凌琅脸上的碎发挽在耳后，叹息一声：“这才是他最初的模样，纯粹，多好。”
  “小七……”
  苏小七将凌琅头抱起，枕在自己腿上，右手微微弯曲，探出食指，点在凌琅眉心：“罢了，你我今生注定有缘无分，如今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凌琅，将我忘了吧，以后我的名字你不会再想起，有关的人也难以告知……”
  一滴清泪划过，不知是悲悯还是祭奠，泪水在苏小七呢喃咒语中化为金光，一点点侵入凌琅体内。
  “勿念咒。”冥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不重要，走吧。”
  经历种种，他不想再强求她，她不说，他不问。
  冥夜将修为输送给凌琅一半，身子有些发虚，他扶着树干朝苏小七伸手，带着邀请的味道：“人间不少修道者去抢夺乾坤弓了，不知要过多久，又是一场浩劫灾难，无影宫这里不安全。”
  “那他呢？”苏小七指了指凌琅：“他怎么办？修为散尽，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今连我也忘了，算是世上再没有什么亲人了吧。”
  “他也算是千古奇才，否则乾坤弓当初也不会选择他，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放心，狼族会来寻找他的。”
  冥夜挥手，宛若水波的结界落下，凌琅的身影转瞬消失，被隐藏在结界之下。
  苏小七最后看凌琅一眼：“再见。”
  “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苏小七收敛眼中所有多余情绪，侧脸看向冥夜：“天罚山怎么办？微生尘现在还掌握着天罚山弟子，我们要回去找他算账吗？”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不过天罚到了，散仙却遗祸人间，不日便有天规来收，上界的事我们不用插手。”
  冥夜侧脸看向苏小七：“不过倒是你，你以后小心点，不要什么人都相信，知道吗？”
  苏小七低头，声音喏喏：“知道，可是天罚山……”
  “有玄明在呢。”
  “那家伙没有治理天罚山的头脑，不如你回去……”
  “你嫌弃他？”
  苏小七皱了皱鼻子：“很嫌弃。”
  人间浩劫魔族退散，血流成河终被连续七日大雨冲刷散去。
  所有硝烟战争，最终只化为史书上一笔，沦为传奇。
  人间与魔族大战后，不出一月后，天光终于放晴，奈何第一日，便有晴天惊雷，劈在了天罚山上。
  有人说那雷光如蛇，劈在书房，而微生尘正在书房小坐看书，书房起火后，那人影也没有再出现。
  有人说微生尘早已料到会有天雷，自己不过找个替身在书房，而本人已经化作狻猊兽，回到了雪山。
  更甚者，说见白衣人影直接羽化飞升，乘云而去……
  传言神乎其神，已经难以考证，但自打微生尘离去后，冥夜归来，小小整治半月，便将尊主之位传给了玄明。
  后者也不复当初自大，经历种种后，倒也老练沉默寡言，看见苏小七没有动怒，也不再招呼。
  有人说，在进过打击磨炼后，玄明成为了第二个冥夜，是没有遇到苏小七之前的冥夜。
  冷静，杀伐果断，一颗心没有牵挂，都在天罚山上。
  天罚山和百姓都需要这样的尊者，玄明当之无愧，
  而冥夜，早就了辉煌也险些毁灭天罚山的前任尊者，在退位让贤后第二日，便不见了踪影。
  只有少许近身弟子，和元宝知道他和苏小七下落，下山前来相送。
  冥夜本是冷情人，不善于告别言辞，只嘱咐两句后，直接转身离开。
  倒是旁边苏小七，拉着元宝不停说话，最后邀请他常来找自己，元宝原本想要答应，但看冥夜阴沉的脸色后，只好尴尬笑笑，推脱：“有时间再去。”
  一句有时间，推到无期限，苏小七无奈，只得一声叹息，正想在和旁人说点什么，却被冥夜一把抓到身边。
  “我只想好好陪着你，在你觉悟的这段时间里，你居然还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苏小七眨巴两下眼睛，总觉得今天的冥夜和之前不大一样。
  “我们以后在一起日子长着呢，我只是想给大家留下好印象啊，怎么说，我也是尊主夫人不是。”
  “不许，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好了，不必讨好他人。”
  苏小七无奈，只得转身和众人挥手告别，再转身向冥夜时，不禁压低了声音。
  “冥夜，你有事情瞒着我？”
  “怎么会呢？”
  “我之前听天罚山弟子偷偷议论，说你有什么大限，你的大限是什么？羽化飞升，还是轮回转世？”
  “他们不过说着玩的，哦，我之前在无影宫的时候，已经查过山川地势，有一处无人岛，那里环境优美，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苏小七歪头笑笑：“你想要带着我隐居，就直说嘛。”
  “嗯，我想带着你隐居。”
  “冥夜……”她与他并肩而行，周围皆是遮天蔽日的灌木，阴云稍稍散去，阳光泼洒下来，正斑驳落在她娇小的身上。
  “我想跟你说，不论你的大限是什么，羽化飞升，那我就努力修炼追上你，轮回转世，我就一直在人间找你等你，我一定会补偿，多久都好……记住了吗？”
  冥夜勾唇笑笑，没有做声。
  苏小七却抿唇：“说好啊，快说啊。”
  “走吧，天要黑了。”
  冥夜在前面，遥遥朝是小七伸手，掌心向上，干净而温暖，
  那是一双握剑的手，但在她面前，永远张开化为温柔。
  有时候，觉悟太晚，是幸福也是折磨，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忍不住飞蛾扑火。
  没关系，他不答应也没有关系，刚刚自己的誓言自己已经告诉了他，他知道就好，坚守的只是自己一人。
  小步跑到前去，她伸手搭上他的掌心，十指相扣。
  “冥夜冥夜，我可不可以再叫你师父。”
  “不可以。”
  “那相公呢？”
  “呵……”
  “相公？相公！相公……”
  撒娇的意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亲昵。
  他嘴角一直弯弯，带着她朝落日方向而去。
  余晖万丈，整个天罚山都被笼罩在金辉之下，庄严威仪，仿佛千百年从未变过。
  苏小七和冥夜下山之后，世上人称再未见过两人踪影，倒是听说后来那魔族魔尊因少了一魄，变得疯癫起来。
  他一直在找一个说不出名字的人，却寻不到踪迹，最后牵连到无影宫，一把火烧了曾经的金碧辉煌。
  大火烧了三日，照亮半壁苍穹，掩盖星辉。
  一把火，愤怒妒忌，了结了多少痴男怨女孽债虐缘，又牵扯出多少后辈是非恩怨。
  而小妖与尊者的成为神仙眷侣，经年之后已经无人再知晓其具体，只留怜人们，谱写成歌，水袖之间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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