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陆行之听到这些话，当天夜里两点，他醒了。
  医生在给他检查各项身体指标，护士拿着笔在旁边记录，韩烨和关青芸也在。
  检查完毕，陆行之掀开被子，立刻被人压回去，“躺下，你干嘛！”
  他理直气壮，声音沙沙的，“我找韩以忆。”
  真是一样一样的。
  医生皱起眉，白大褂一穿，没有一点人情味，“你必须卧床休息，至少今晚不行！”
  韩烨捏了捏眉心，往前站，“刚刚醒，你就别折腾了。”
  他指指墙上的时钟，要看也是明天看，“看看现在几点，她早就睡了。”
  两栋楼间隔这么远，外面天寒地冻，他又是这样的身体状态，万一雪上加霜。
  “我听见她在哭”，陆行之没头没尾，眼角在昏暗灯光下有点红。
  他看一眼关青芸，挑心软的下手，“妈，我想去看看她。”
  不去看一眼，陆行之放心不下。
  这回，关青芸站韩烨那边，不过她语气稍微柔和一点，“今天不行，你好好休息。”
  前思后想，关青芸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明天找辆轮椅，让老韩推你过去。”
  小夫妻好不容易都醒了，让他们见一面还是要的。
  “这几天她有没有哭，休息的好不好”，陆行之心情不好，闷着头。
  他别过头，像小孩子闹脾气，“她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说着说着，自己个儿红了眼，委屈的说不出话。
  小女婿生气的时候这么可爱，能怎么办？
  “好了”，韩烨严肃的表情一垮，拿他没办法，语气有点无奈，“等下我去办手续，给你转个病房。”
  陆行之郁闷的心情缓和一点，很没感情的，“嗯。”
  人都走了，灯被护士顺手关上，陆行之窝了会儿，坐起来，抹黑把灯开开。
  地板很凉，他不穿鞋，光脚走去把窗户打开，夹雪的寒风灌进来，吹凉身体的温度。
  正常人来说，身体这时候应该痛的动不了，他不一样，
  陆行之等眼睛涩了，缓缓把窗户关上。
  医院周围布满高耸入云的建筑，没到尽头，是雪天一色的漫漫。
  陆行之垂眸看了会儿，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梢落下一片灰。
  林柯最后被处以危害社会治安罪，以自杀结束生命，尸骨被莫齐认领回去，安葬在墓地公园。
  叱咤商场的大人物，这样惨烈的收场，多少人唏嘘哀叹。
  x.k一夜衰败，变成一家空壳公司。
  陆行之一夜未眠，睁着眼睛等天亮，他在看墙上的时间，很磨性子。
  一大早换了病房，陆行之就迫不及待摇着轮椅过去。
  韩以忆还在睡，她侧着身子，睡得格外沉。
  金色头发已经染回来，乌黑长发落在枕头上，几簇不安分的落在她鬓边，美人如画。
  陆行之站起来，他关门锁上，动作很轻。
  轻手轻脚走到她面前，他和她穿着一样的病号服，像情侣装。
  陆行之弯下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忆忆……”
  他的气泡音从鼻腔里发出来，缠绵温沉。
  坐在床榻边，他手掌轻轻抚摸她的小腹，血浓于水，陆行之眼神更加柔和，“宝宝，你在妈妈肚子里要乖啊。”
  万一是男孩子，他觉得自己要严格一点，“否则你出来，我揍你！”
  声音落下，韩以忆眼睫毛抖了抖，她睁开眼睛。
  以为这是梦，她勾住他的手指，轻轻的笑，“你来了。”
  语调很慢，仿佛千遍万遍的熟练。
  她经常梦到他。
  陆行之心情很好，任由她拉着，也配合，“嗯。”
  俯下身，温热的唇落在她眉心，慢慢往下，他浅尝辄止，“忆忆。”声音动情低沉，“我爱你。”
  韩以忆握住他的手，笑了笑，“你今天不一样。”
  他追问，“怎么说？”
  韩以忆挪动身体，把脑袋枕在他大腿上，抱住他的腰，“不像梦。”
  她把头埋进他臂弯里，闭上眼睛，“以前我碰碰你，你就没了。”
  陆行之好奇，想知道在她梦里，自己是什么样的，“你为什么要碰我？”
  他循循善诱，“还是说，是我碰你？”
  韩以忆没作声，陆行之低头，看到她耳朵红了。
  不用说，他都知道。
  陆行之把被子扯过来，盖在她身上，摸摸她的后脑勺，“我现在不会消失了，你要不要亲我。”
  他的眼神大胆又直白，充满侵略性，“忆忆，要不要亲我？”
  韩以忆抬起头，目送秋波，眸间潮湿，她的脸红了。
  白色的背景墙在他身后，一束晨曦照进来，几圈光晕落在他身上，宁静致远，像一张怀旧的老照片。
  韩以忆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手背翻过来，很矜持，很害羞，她小心翼翼拿嘴巴碰一下。
  她敛下眸，脸上如抹了胭脂。
  看来都是自己对她动手动脚，陆行之轻笑，弯下腰，吻在她发梢，“宝宝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他都舍不得闹她。
  韩以忆抱着他的腰，她没说话。
  “怀孕是不是很辛苦，那以后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韩以忆还是沉默。
  陆行之极有耐心，声调很慢，“其实我也梦到你了，梦到我们一起白发苍苍，守着一间茅草屋，老来相伴，招猫逗狗。你说，这会不会是我们上辈子的事？”
  太安静了，有点异常。
  陆行之低下头，看到女孩泛红的眼眶，她又细又长的眼睫毛一抖一抖，影子跟着一晃一晃。
  他心神不宁，心跳蓦然停了一拍，“忆忆，是不是哪里疼，嗯？”
  慌了神，指腹轻轻抹去她的眼泪，眼睛在诠释无措。
  陆行之心上悬了块石头，他站起来想去找医护人员。
  “等我一下。”
  韩以忆拉住他的手，鼻音很重，“行之哥哥。”
  能让他一下从天堂到地狱，又把他从地狱拉回天堂的，就只有韩以忆了！
  一辈子有什么办法？
  逆来顺受呗！
  他弯下腰，轻声细语，“身体哪里不舒服？”
  陆行之没有一点脾气，像一只被驯化的老虎，没有一点攻击性，“要不要我去叫医生，嗯？”
  她摇摇头，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来，“我不要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