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这样子的笑容于阮秀宁来说也是十分熟悉的，他如浴春风，循循善诱，往往叫人不设心防。
  但正是如此，叫人更加不敢大意。
  是以阮秀宁薄唇轻启，柔声款款：“宁儿，绝不敢欺瞒皇上。望皇上明鉴！”
  “那你说说，待凌霄王回朝，朕该如何奖赏他。”男子呵呵一笑重新将女子揽进怀中，轻拍她肩侧，转入正题，“玉峰关平乱一事，十三弟功不可没，不说出不出财物，光是他这一份忠心足以叫朕感动感激，更是朝中之表率。至于那幕后行恶之人，朕亦会另做打算。”
  男子目光凛凛，何况此时又在榻上，牵扯不到是议论政事。阮秀宁微微垂目，知是避不过了。
  便趋势倚在男子胸前，浅笑着问：“皇上觉得凌霄王还缺不缺是什么？”
  “缺什么？呵呵，朕想不出堂堂凌霄王护国候还有什么缺的！”尉迟墨离讶异失笑，垂眸等待女子下文。
  只这一垂眸间忽然小林子那番话骤然浮上脑海，莫非这女子也是同等意思只是换了种方式而已？
  看来凌霄王在宫中人心里自是有一份不可撼动的地位，心头顿涌不悦。
  墨眸翻涌过一阵暗流芒光，不过压制住了。
  阮秀宁全然不知她自己这一句话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抬指点了一下男子胸膛，娇笑道：“皇上好好想想。”
  尉迟墨离眸光不定，仍是挂着笑意，摇头。
  “朕猜不出来。宁儿就莫要再吊朕胃口了。”
  “皇上……”女子几乎是娇嗔着出口，一手抚他侧颜，“皇上就是存心戏弄臣妾的。你想呀，凌霄王既是凌霄王，又是护国候，皇上恩赐隆重他自然什么都不缺的。”见男子目光灼灼看她，又带不解，这才低笑着揭了底，“可有一样，呵呵，叫皇上给想漏了，他呀，不过缺一位美丽贤惠的王妃而已。”
  王妃？
  尉迟墨离失笑，“不就是女人嘛，说得如此曲折隐晦。”
  “王妃亦是女人不错，但王妃的意义和女人的意义于凌霄王来说，自是有天壤之别。何况若是皇上亲自赐婚呢。”阮秀宁一脸掷重，“皇上觉得宁儿说得可有道理？”
  “原来之前在酒宴上宁儿一声不吭，就是等着朕亲自来问呢。”尉迟墨离点头，若有所思，“你的提议朕会……考虑。”
  眸底暗流轻潋，此事一旦说出，恐怕朝中又要涌起一阵风波。堂堂凌霄王纳妃，可不是小事一桩。
  男子不禁蹙眉而默。
  阮秀宁轻轻点头。
  “臣妾多言，既是皇上真心赏赐又是皇上真心赐婚，必当赐凌霄王一位德行兼备的女子才行。皇上您想想，您都后宫三千了，凌霄王为您操劳了多少年，您让他娶一回媳妇，呵呵，总该叫他娶一个称心如意的才好呢。”
  “娶亲而已。”尉迟墨离不以为意，确实于他这个身有三千佳丽的天子来说，婚娶并不值得激荡万分，想他当年娶皇后那样的排场也并非因为爱。只笑了笑，轻抬女子下颚，“宁儿莫再吊朕胃口，索性一次说完了。”
  阮秀宁暗顺口气，面色平静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凌霄王此去玉峰关，虽说是为了千万百姓，说到底还是为了……为了皇上。皇上思虑周全，此事不拿到朝堂上说也是合情合理。宁儿大胆，宁儿觉得这个王妃让凌霄王他自己来挑……会更好。”
  尉迟墨离诧异，轻一挑眉，“”让十三弟自己来挑，怎么挑？”
  阮秀宁低低吃笑，拈了桌上盘中鲜果来吃。
  “京中不乏才貌双全女子，总有一个入得了凌霄王的青眼，呵呵……”笑罢又送了一颗到男子口中，方低笑道：“臣妾说了许多已是口干舌燥了，余下的事该皇上自己来想。”
  尉迟墨离愣愣咀着果子，眸光几经沉浮，在女子面上扫荡而过，终是看见一片清明娇妩之光泽，还略有倦怠。
  松了揽她肩膀的手，亦是低低一笑坐直身子。
  “罢了，朕听宁儿的，余下的事朕自己来想。”
  阮秀宁点头，下了榻。
  “皇上稍安一会，臣妾去将参汤端来。”说话间，回眸莞尔一笑，竟是清隽无双。
  只她自己知道，这一场看似玩笑交谈实则是与天子的对决，说她不怕，那是假话。
  凌霄王去玉峰关平乱一事她自是听说，后又得知叶清芜也了，且路上遇险，她也是一颗心半悬在空。她常有去柔妃宫中，听她说得最多的却是那二人之间的情感趣事，每每说起，柔妃亦是满心向往羡慕。
  但宫中之人却向往不来也羡慕不来，身在这四方高墙中唯有好好守着初心，安分守己度日，方能安身立命。
  只是叶清芜是娘亲的救命恩人。但那一夜，确是叶清芜银针扎穴，又亲自熬药端药，把娘亲吊着的那一口气给抚顺了，生生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
  叶清芜是京中神医，救人是平常之事，料想她自己也不记得这许多。只是阮秀宁耳濡目染间亦为她与凌霄王之间的患难真情所感动，又知此次凌霄王被皇帝疑心乃是小人作祟，去往玉峰关也是不得已为之，更叹服她一个小小女子有如此之韧性和毅力，便暗暗留下心来。
  哪知，轻而易举得来了这个机会。
  只是皇帝信与不信，肯与不肯，却不是她能左右的，到最后只希望上天对这双绝世璧人不要太过无情才好。
  客栈之中，油灯在屋中洒落一片清明之光。
  男子微微蹙眉，丢开手中信笺，另一手不觉去抚脚踝处缠了绷带的位置。
  “南宫夜！怎么了？痛吗？”
  叶清芜正在收拾药箱，倏然转身便看见男子动作，虽他是不经意却也叫她心头微慌。
  南宫夜这才有所意识，收了手冲她摇头一笑。
  “刚刚想事情太过入神，无事。”
  “若是乏了就休息吧，好好养着伤，旁的事少想了。”叶清芜不信，疾步过来替他察看了伤处，眼角余光刚好掠过薄薄信笺，面色默了一默，问他：“可是京中有事？”
  “爹娘正盼着我回府……过年呢。”南宫夜淡声道，目光却幽然飘忽望着灯火光亮正浓处。
  “原是这个。”叶清芜笑着松了口气，帮他拉拉被角，软声道：“王爷离家甚久，此时又正年关，夫人和老爷一心挂念担忧也是常情，不如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吧，再过四日便是年三十了，总不好住在这客栈里过年呢。”
  “芜儿……”南宫夜心头一慌，趁势拉了女子的手，迟疑着，少时，他轻声问她：“若是我骗了你，芜儿，你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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