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初次参与盗墓
  天阴沉沉的。阴沉沉的还有陈叔宝的心情。他做了生死决定，决定快活一天是一天。但他的确提不起精神，回到家中，哥哥、嫂嫂问他怎么弄得满身是伤？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只顾高兴，掉到地沟里去了。”
  哥哥让妻子为弟弟疗伤，又急切地问道：“那卖画的钱呢？”
  钱？陈叔宝神情恍惚，只好现编现卖了。他嫁妆轻松地说道：“钱，上一次，欠人家一个人情，算兑账了。这次的卖画钱下一次一并付给。”
  哥哥无话可说。对于这个诚实本分的弟弟，哥哥和嫂嫂听了他的话，信以为真，没有怀疑。却不知道他已经陷入不能自拔的泥潭。
  嫂嫂倒是安慰他说道：“不管怎么说，弟弟总算能挣钱养活自己了。再说，以后靠画画挣钱，也不枉了你的才华。嫂嫂我也不懂的什么《百蝶图》，只知道在画纸上画一百个蝴蝶，就能赚到钱。弟弟，你画吧，嫂嫂不耽误你的事情。”
  雨丝如牛毛，轻轻柔柔地下着，并不妨碍人们办事情。
  陈叔宝按照约定时间、地点到达后，就跟着那群人稀里糊涂地钻入墓穴。
  这墓穴是早就已经被挖开了通道的。陈叔宝仔细地观察着，这个洞口离子康和雪莉合葬墓有一段距离，藏在一个荒草中。他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伙人一起爬入通往墓穴的通道。
  里面黑灯瞎火的，只有点着火把才能看到微弱的光亮。不知道爬了多久，等到了墓室地点，却只能看到墓墙的石条。
  黄衣少年疑虑地问道：“哪里是墓室中央？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青衣少年厉声地质问身旁的盗墓老手——马堡蛋儿道：“藏宝贝的具体位置到底在什么地方？”
  被称作马堡蛋儿的盗墓老手迟疑了一下，看着手中的藏宝图说道：“估计——在右边的下面。我怕其中有机关，还是得小心行事。”
  透过微弱的光亮，陈叔宝看了那张藏宝图，模模糊糊地觉得，上面所记述的完全与自己收藏的那册书简不一样。他心中暗自断定，梅花玉杯没有在这里。
  黄衣少年急不可耐地问道：“我要的，关键是梅花玉杯。其他的顺手拿走就是。有用的拿，没有用处的，随便。”
  “梅花玉杯？”陈叔宝心中一怔，他们是冲着梅花玉杯来的。他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像个木头人。第一次混迹于盗墓贼中，他一会儿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一会儿脖子上冒冷汗。
  青衣少年年龄虽然不算大，但好像也是老练的。他四处看看，发现一个石雕的龙头图案，便把手中的火炬递给陈叔宝，自己上前说道：“可能这墓道的机关按钮在这里，对，就是这个龙头了。让我试试。”他摆弄着石雕龙头却不见有什么动静。
  陈叔宝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中发怵，举着火炬的手抖动不停。他不知道到底站在什么地方才不碍事，心中在想，这里一定是机关重重，稍不留心，就会命丧酒泉。他每走一步，都要踩着别人的脚印。
  盗墓老手马堡蛋儿用一条树枝捣捣这里，捣捣那里，无意间碰到陈叔宝的脚，差点被绊倒，还以为中了机关的暗算，惊出一身冷汗。他便气急败坏地抗了陈叔宝一下说道：“滚一边去，没眼色的东西。”
  陈叔宝被马堡蛋儿抗了一下，而右脚后跟儿踏着了一个盘子，只听“呼啦”一声，他的头上落下一层沙。其余的人都趴下不动。而陈叔宝却掉进一个陷阱之中。
  原来，那盘子却是机关的按钮。
  那陷阱是自动的，等到陈叔宝掉下去后，陷阱的门又自动地死死关闭上。
  陈叔宝“吱哇”一声尖叫，让人毛骨悚然。他仰面看着上面的门一寸一寸地关闭，那光亮一寸一寸地消失，完全墨黑一片。幸好，跌进陷阱之后，并没有遇到什么竹签之类的。
  上面的人都以为陈叔宝一命呜呼了。可是，他没有死。往往在盗墓中误入陷阱的人，十有*都会没命。不是被钢钎子或者竹签子扎死，便是被毒雾闷死；不是被空气窒息死，便是被饿死。
  但，陈叔宝的命大。他竟然活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艰难地寻求逃生之路。此时此刻，逃出一条性命，便是第一要务。
  漫无目的地摸索摸索。脚下磕磕绊绊，又惊又吓，衣服烂了，他不顾；手脚流血了，他不顾。他像一只流浪狗在墓穴中爬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陈叔宝遇到湿漉漉的一片，好像有水。其实，这时一条暗河，他就顺着暗河走。
  陈叔宝想，有水，就能活命。最起码不会被渴死。他越想越美：对了，水一定是从外面流进来的。顺着水走，就能逃出这魔窟。于是，信心倍增。
  终于，有了一丝丝儿的光亮，这是生命的希望啊——陈叔宝鼓足了勇气，他一定要活着逃出去。
  这条暗河通到了外面，这条暗河可以透气，到洞口的时候，陈叔宝看到暗河里面还有游动的小鱼。他又渴又饿，用手抓那些小鱼。小鱼竟然不会逃跑。因为，这里的小鱼从来就没有见到过人。他将生鱼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吃起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陈叔宝命大啊。
  原来，这些在暗河里生存了很长时间的小鱼没有眼睛。光亮越来越大，陈叔宝爬出洞口，看到这个洞连着外面一条河。
  草丛软软的，陈叔宝很舒服地坐在草丛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河面上清新的空气，他庆幸自己还活着。从来就是斯斯文文的陈叔宝，此时竟然忘乎所以地大呼大叫起来：“天不灭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这里离那个藏宝书的石桥不远。陈叔宝辨明了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大笑起来。天无绝人之路啊——突然感到了浑身酸痛，他用手一摸，摸到挂在衣服上的一个东西，定睛一看——一块玉蝉。
  太好笑了，陈叔宝自嘲着：“在阴曹地府走了一遭，阎王爷不仅放俺一条生路，还送俺一件礼物——一块玉佩。”
  陈叔宝是读书人。他知道这玉蝉，来自于死人口中。就是“噤若寒蝉”的玉蝉了。不过，死过一回的他并不害怕。说不定这块玉蝉还能换大钱呢。
  不敢回家，回去后怎么向哥哥、嫂嫂交待？一不做，二不休，陈叔宝决定：从今以后，一个人闯荡世界。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趟过河水，向街市走去。
  身无分文的陈叔宝只有那块玉佩。还是去换几个钱儿花花吧。他来到一个典当行，将玉蝉交给掌柜的。
  掌柜的一脸惊讶，这个破衣烂衫的少年手中怎么会有玉蝉呢？典当行掌柜一脸堆笑地问道：“这个物件儿是从哪里来的？”
  看到典当行掌柜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陈叔宝没好气地说道：“你不用问英雄来自何方，只说可以当多少钱吧。俺还等着银子填饱肚子呢。放心，我不是坏人。”
  是啊，典当行掌柜不敢慢待顾客，他迟迟疑疑地伸出一个巴掌。
  陈叔宝故作惊讶地说道：“五两？还不如打家劫舍呢。算了，还开什么典当行呢？连宝贝都不认识。罢——罢——罢，我自有去处。”他拿回玉佩，就往店外走。
  掌柜急忙喊道：“客官留步，我出五十两，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陈叔宝装作内行的样子说道，“只要你给的价钱公平，以后我还会照顾你的生意。”
  掌柜的去取银子，满嘴嘟囔着道：“这恐怕是墓葬里的东西。这个叫花子怕是个盗墓贼吧。”
  陈叔宝狡辩着说道：“掌柜的放心，这不是墓葬中的东西，这是俺卖字画的报酬。”
  笑了。笑话？典当行掌柜不懈地笑道：“客官大人不与小人怪。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隔日，见识见识客官大人的墨宝如何？”这个老奸商的语气中流露出阴阳怪气。
  真的是大人不与小人怪。陈叔宝不与他计较。以同样阴阳怪气的口吻儿说道：“那要看老天的表情喽。你可见识过陈大师的《百蝶图》？”不等对方回应，他早跨出了房门。
  领到了银子五十两，陈叔宝离开丹阳城，带着足够的盘缠沿着水路一路南行，到襄阳去谋生了。他决心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重新开创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真实人受憋堵武艺高啊。饱读诗书的才俊——陈叔宝以五十两银子作本钱，开始跑生意。他卖过米，卖过面，卖过栗子、核桃、枣；卖过肉，卖过蛋，卖过草鞋、席子、线；卖过玉，卖过刀，卖过字画、古玩、砚。
  照陈叔宝的话说，不管软的、硬的，不管黑的、白的，不管方的、圆的——捣鸡毛、捣鸭毛，什么赚钱倒腾什么。
  从西峡口买来货物，贩到襄阳去卖；从襄阳买来货物，贩到新野去卖；从涅阳买来货物，贩到穰城去卖。陈叔宝不辞辛苦地赚钱，几度春秋下来，他摇身一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商贾。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陈叔宝感慨万端。读书，不能读成书呆子，要灵活变通。哈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做一桩买卖。
  从此，陈叔宝身穿绫罗绸缎，坐骑骏马宝车。一天，他在裕州得到一方有九枚鸟蛋化石雕刻而成的黄石砚，爱不释手，拿到邓州去卖。
  这黄石砚可是宝贝。有资料记载，黄石砚为天下四大名砚之一，因为质地细腻，颜色丰富，俏有鸟蛋化石——民间俗称“龙眼”，十分珍贵。
  不过，大多数文人是穷酸文人，哪里用得起黄石砚？故而，黄石砚便被束之高阁，成了收藏家们手中的玩物。
  稍稍积累了经商经验的陈叔宝，胆子大了起来。他知道“本大利厚”的道理。只要下狠心，搜索到稀有的贵重的货物，那些有钱人是不惜代价的。赚有钱人的钱，好赚。
  湍水，古塔。富饶的邓州积聚了皇亲贵族、巨贾大亨。带着黄石砚来到邓州，陈叔宝专拣繁华的地段遛?。
  在比肩接踵、人声鼎沸的花园街，陈叔宝毫不犹豫地跨进一家门脸儿阔绰的古玩店。陈叔宝刚才搭腔说话。店里的一帮顾客大呼小叫道：“鬼呀，鬼呀——”起身就往店外跑。
  本来清幽典雅的古玩店，被“鬼呀，鬼呀”的叫声，弄得十分恐怖。那些胆小的伙计，甚至藏到了桌子底下。
  陈叔宝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被吓得呆若木鸡。大白天的，怎么会见鬼呢？
  哦？哦！陈叔宝终于认出来了，那个大呼小叫“鬼呀，鬼呀”的人，竟然是丹阳城盗墓贼——青衣少年。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这里遇到了那些表面上是阔少爷，而背地里却是盗墓贼的一伙人呢？他们把陈叔宝当成鬼了。
  还是黄衣少年镇静若定。他坐在茶几前，大腿翘到二腿上悠闲自得地说道：“陈叔宝，陈老弟，多日不见幸会，幸会呀。”
  纵然孙悟空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过如来佛的手心。陈叔宝南征北战，试图逃过那帮盗墓贼的挟持，但终究还是在异国他乡见面了。
  刚刚上演的“见鬼”闹剧告一段落，古玩店立刻平静下来。青衣少年侧棱着眼睛说道：“陈叔宝，你不是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命可真大啊。天下无奇不有。”
  陈叔宝神使鬼差地冒出了一句：“因为还没有找到梅花玉杯。”说完，连他自己都震惊了。怎么？天哪，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为什么东不说，西不说，偏偏要说梅花玉杯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后悔——后悔。
  一句“梅花玉杯”，四座皆惊。难道梅花玉杯在陈叔宝手上？整个古玩店的空气都凝固了。刚才的闹鬼事件，就连陈叔宝自己也觉得有点窒息。
  黄衣少年毕竟是这伙盗墓贼的大哥。他现出异常冷静的模样说道：“走遍天下一家亲。兄弟们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总还是兄弟嘛。有钱大家赚，有财大家发。陈叔宝——不，陈大哥，咱们那一别，竟然这么多的日子没有见面。算了，我请客。”
  不行。陈叔宝在盘算着，如何摆脱这帮人的纠缠。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不麻烦诸位了。我还要到襄阳办事。”
  “到襄阳？”黄衣少年喜出望外地说道，“好，我们正好也到襄阳。今天到襄阳的仙鹤楼一聚，如何？”
  这么客气？陈叔宝，变成了陈大哥。这黄衣少年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啊？没等陈叔宝清醒过来，阔少们便簇拥着他乘船到襄阳去也。
  来到汉水边。那些阔少们嘻嘻哈哈地恭维陈叔宝道：“陈大哥，今天在这里遇到你，也是我们的荣幸。”
  是不是陷阱？陈叔宝挖空心思地寻找答案。以前，他们将我欺负得不如一条狗。而如今，他们这伙人却一口一个“陈大哥”的叫。就像见到了亲亲的大哥。还想拉我上贼船？没门儿。
  仙鹤楼在汉水一边，是襄阳城颇负盛名的酒家。酒家临江而建，坐在楼上可看到滚滚东流的汉水波澜，一河两岸，杨柳依依，蒹葭苍苍，一群群仙鹤在此嬉戏、翔集，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登上仙鹤楼，眺望远方，春和景明，心旷神怡。陈叔宝感慨万千，突然想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警句来。他这些天在汉水一带经商贩货，自由自在，其乐无穷，钱挣得不少，无惊无险，怎么会遇到这帮盗墓贼？
  倚栏望去，对岸街肆鳞次栉比，树木掩映下的码头人来车往，点点白帆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中，天水一色。
  往日牛头马面、不可一世的青衣少年，如今却对陈叔宝毕恭毕敬，极尽巴结之能事。这让陈叔宝大惑不解。不过，他坚定信心，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反正我不再干盗墓的事儿。
  酒菜端上来，相当丰盛，集中了当地的独特风味。黄衣少年毕恭毕敬地说道：“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我恭喜陈兄发财。那我就先干为敬。”
  “且慢。”陈叔宝反其道而行之，站起身来说道：“你们也算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毕竟在襄阳多日。今天我请客，我为诸位接风洗尘。不过，我想问一问，诸位到此有何贵干啊？”
  青衣少年抢着说道：“我们想请你当大——”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黄衣少年立即制止住青衣少年的话，说道：“按照我们这行的规矩，你既然入伙了，就该——”
  这次，该陈叔宝抢话题了。他接着说道：“我金盆洗手了。我已经死过一次，我是不怕死的。你们想叫我死，容易。尽管在我的酒杯里倒入鹤顶红就是了。我一命呜呼，无所谓。反正，在那墓道中，我的死活你们也没有管。你们只管发你们的财。但是，只有一条——想让我当盗墓贼，痴心妄想。还是那句话，你们来襄阳有何贵干？”
  陈叔宝的话再明确不过了。说一千，道一万，当盗墓贼，我不干。他的态度令这伙阔少左右为难。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黄衣少年矜持地说道：“我们有一单大生意。不知道仁兄感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