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一柱观。
  大梁国发生的一切，慧明日夜关注着。李九不断来往于两京之间，讲述了五王之死，和李存勖兵临城下：“这一次归功于张媛，她让阿娇把朱友贞困在红杏楼，致张家兄弟毁了大梁江山。”
  慧明感叹一声：“都辛苦了！我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因为咱们没有实力，只能背后挖墙角。现在这个大厦就被挖倒了，应该高兴，只是不希望利用阿娇，会毁了她。”
  李九解释着：“我把你的意思告诉了觉难，觉难也劝阻了她，可是，阿娇有自己的想法，别人劝不了。张媛认为，战争与女人无关，阿娇哪怕就是失败了，大不了回去做她的红楼行当，不会有什么损失。所以，她支持阿娇。”
  安童同意张媛的做法：“用了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加速了朱家王朝的毁灭，值。”
  又说：“阿娇是什么人？站在地上望着天，自以为才貌天下，谁劝她一定跟谁结仇。”
  慧明就不再说这件事。
  李九想起一件事：“朱全忠灭了我大唐，残害两帝诸王及皇室男女老幼数百口，想斩尽杀绝。现在，朱友贞离死不远，他家就剩下一个福王朱友璋，我想派人也去斩杀了。”
  慧明摇摇头：“没那个必要，我们的本意是消灭罪魁祸首，不祸及无辜。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说，李唐家有蔡王李祐，没绝后，也让他们家留下一个种吧。”
  安童调侃一句：“道家有‘现世报’之说，这个朱友璋和咱们有过一面之缘，冥冥中似乎不在此劫。”
  她说的是在凤翔时，和慧明在岐王李茂贞府上为奴，给朱友璋治过病。李九就放弃了：“我此来有一个行动计划，朱家王朝就要覆灭，但传国玉玺还在他们手中。灭朱梁和夺国宝是一体行动，我们三个人议了一下，想让阿娇盗宝，因为她有这个条件。”
  安童问：“李存勖对外宣布，已经得到了传国玉玺，所以才称帝。此宝会不会不在朱友贞手中了？”
  李九说：“李存勖那是假的，他不想做白板天子，借传国玉玺给自己正名。前天阿娇回上媛观取一本词谱，跟觉难说自己亲眼见到传国宝，她特别说出玉色的璀璨，那是最明显的标志。且朱友贞还向众臣出示，众臣之前肯定见过的，识得真假，当时均无异议。”
  安童说：“和氏璧嘛，当然不一般，可惜我没见过。”
  李九说：“我也是那一次昭宣帝交宝给韩建时，在回廊上远远地望过一眼，没看清。”
  回头问慧明：“娴妃娘娘，您一定见过？”
  慧明没有说是否见过传国玉玺，回答李九关于继续用阿娇的话：“是的，阿娇此刻有这个条件，夺宝也到了关键时候，我同意你们的计划。不过，事成之后一定要把阿娇带回，她想做皇后皇妃，李祐一旦复唐，或许可遂其心愿。”
  安童先是兴奋：“蔡王爷有了传国玉玺，一定能树起大旗，重新恢复大唐。”又问：“阿娇可能比李祐大好几岁，李祐会要这个老皇后吗？”
  李九认真地：“那有什么？隋炀帝的萧皇后，比唐太宗大二三十岁呢，李世民还留在宫中，册封为昭容。”
  三人商议好相关事项，李九就告辞，准备马不停蹄赶回东京实施计划。他踌躇满志地走出小院，十月天气，初冬的九曲池一片萧瑟，春夏的红花绿草，都成枯枝残叶。看到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女人，手中拿着一把奇特的火叉，锋利的叉头如快刀切瓜，把那些柴禾断碎装到竹筐里。不过，这人的动作却粗手笨脚，李九想：“听说一柱观有个烧火的伙头君，傻乎乎的，大概就是她吧。”
  摇摇头，走了。
  他是快马，不到一天就赶回东京大梁。前面说过，城池虽然被包围，但因后唐帝李存勖还在前来的路上，或者围城的军队正在勾结内部人反正，所以尚未发起攻击，行人可以自由出入。
  慧明让李九三人保护阿娇安全撤退，所说的理由，客观上对阿娇也是一个诱惑。张媛首先说：“还有皇后可做，这样的好事，阿娇一定同意。不过，朱友贞把她留在宫里，咱们见不着。”
  觉难说：“我想办法。”
  李九问：“你有什么办法，皇宫我都进不去？”
  “朱友贞现在日暮途穷，敬翔叫他投靠契丹，他不同意，坐吃等死找享乐。我有一部正版霓裳羽衣曲谱，前朝玄宗皇帝李隆基手书的，以献宝名义，岂不就能见着阿娇了？”
  觉难这一招真灵，张汉鼎控鹤军把守的宫门，文武百官都进不去，一本曲谱就打开了。可能侍卫们都知道，朱友贞现在就需要这个东西，小太监一通报，阿娇就出来了：“监院姐姐，你一定不是来送曲谱，是想见我？”
  觉难老实回答：“是的，重新给你攀一个高枝。”
  “说来我听听。”
  “看当前形势，这个皇帝可能不会长久，又是一个靠不上的。乱世中，文臣武将都希望改朝换代，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他们能，你为什么不能？”
  阿娇干脆地：“你就直说吧。从事我这个行当的，今天是这个男人，明天是那个男人，无所谓忠贞。”
  觉难也直截了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我想让你偷出传国宝，作为进身阶梯，献给新皇帝。以后成了皇后或者贵妃，国宝相当于就是你自己的。”
  阿娇听了大喜：“是李存勖吗？”
  “不是他，咱们不要那个老皇帝。”
  阿娇聪明地：“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出道时我才十二三岁，洛阳城满城寻找前朝王子，一定是这个人。监院你放心，这个宝我取得出，晚上让张媛化装成宫女进来拿，你在外面接应。”
  “不，你取到之后，咱们一起走。”
  “我不能离开呀，我走了，岂不自我暴露？”
  觉难还是不同意：“不行。敌军已逼近开封，城破也就是一两天时间，你留下来有危险。”
  “好姐姐，知道你是真心的对我，所以我相信你。放心，拿了国宝不出宫门，赤条条一身，没人怀疑到我。再说，假如被发现了，我也不是想做皇帝的男人，就说拿着玩的，不管是旧皇帝还是新皇帝，宁可杀他自己的亲娘，也不肯杀一个如花似玉的婊子。”
  觉难被她说笑了：“别瞎说，什么婊子婊子的。”
  “我本来就是婊子！不过，出去以后，得由我亲自献宝。”
  “我保证。你也放心，我们会一直有人在你的附近，可能时，就把你接走。”
  “谁呀？”
  “不仿告诉你，你认得，御马监都统李九。”
  “认得，东西两京马术高手。”
  阿娇自从觉难带她来东京，给了许多的关照和帮助，并免受朱友敬株连，所以相信觉难。觉难离开时，她去屋里找了一套宫装：“晚上张媛姐姐来，穿着它。”
  也就是在这一天，李成勖攻城的旨意下达了，围城的后唐军开始发动攻击，主攻方向封丘门。封丘门是京城大梁的北门，位置靠近皇宫，交战双方的喊杀声，战鼓声，震耳欲聋。朱友贞呆不住，得亲自去守城，他让阿娇歌舞一曲才告别：“等着我，先去打败李亚子，以后听一辈子你的歌。”
  就走出了寝殿。
  阿娇耐着心，守在寝殿里，等到晚上才开始行动。寝殿有许多个房间，睡觉的房间最靠里，这段时间朱友贞宠幸阿娇，不再招见其他女人，所以这儿她熟悉。且亲眼见过存放国宝的位置，这时候轻车熟路撬开床尾铺板，取出了小木匣。打开看，碧绿色传国玉玺上，交纽着的五龙似乎摇头摆尾庆贺自己新生。
  怀着出了寝殿，来来往往许多宫女太监乱走，她视若无睹。去了隔壁偏殿，张媛已经在这里等着呢。
  偏殿也是寝殿的一个组成部分，张媛穿着正是她给的宫装，顺利拿走了木匣。想到之后自或将另有一番新天地，阿娇心里高兴，为了证实张媛是否安全转移，就到宫门口去望一眼，但被两个警卫士兵拦住了。
  “干什么？看清楚了，是我！”
  一个士兵回答：“知道是你，会唱歌的新美人。不过，其他人可以自由进出，你不能。”
  “为什么？”
  “不知道。”
  “我偏出去，我要见皇上。”
  阿娇想分散别人对张媛的注意，故意撒娇撒泼，迎着刀枪朝门外走，两个士兵不敢对她动手。这时来了一个当官的：“女乔美人，皇上有旨，必须等他回来你才能出门。”
  阿娇傲慢地：“你谁呀？”
  “新任控鹤军都指挥使皇甫麟。”
  皇甫麟原是均王府牙兵首领，张汉杰死后，位置就由他继任。这个人阿娇认不得，自己为了避嫌，本就没打算出宫，想来一定是朱友贞放不下自己，或者说让自己留在屋里看守宝贝，才不让出宫的。顺水推舟地：“不出去就不出去。”
  转身回寝殿。
  这一夜，朱友贞没有回来，她睡得很安稳。天亮朱友贞才回，身后跟着皇甫麟和全副武装的控鹤军士兵，皇甫麟进了房间站在门里，士兵们站在门外排成两队。朱友贞虽然疲累憔悴，但没有上床睡觉，直扑床头拿掉枕头。阿娇好奇，凑过身去看，见他掀起枕头下一块床板，床板下就看到平平整整的地板。再轻轻用手一推地板，现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暗格，不过里面空空如也。
  朱友贞懊恼地一屁股坐到床上。
  阿娇不知道他在找什么：“皇上，床下地板上怎么有个洞？”
  朱友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皇甫麟，把后宫所有嫔妃找到这里来，特别是郭妃。”
  皇甫麟很快就回来了：“秉皇上，人都集中于殿外，只是郭娘娘下落不明。据侍女说，昨天晚上大概卯时之后，她出自己的寝宫再没回去。那个时间，就是女乔美人在宫门口，与卑职说话的时间。”
  “知道了，这个可恶的蟊贼。”
  朱友贞下了床，再没有向床上看一眼：“其他人都放走吧，阿娇，陪朕守城去。”
  “我？”
  朱友贞不向她解释，匆匆朝寝殿门外走，可能是后唐军又发起了攻击，远远传来呐喊和打杀声。阿娇还在犹豫着，皇甫麟已经走过来：“美人，请吧！”
  一部分士兵随着朱友贞在前面走，一部分守着阿娇，阿娇只能跟着。一行人去的是封丘门，从门楼台阶向上爬时，她一转眼看到楼梯旁边站着李九，是一路尾随着她来到这里的。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士兵，李九也穿着一身将士服，阿娇心里一热，想对李九说什么，士兵们已经拥着她上了楼顶。
  是平生第一次零距离接触战争，阿娇没有害怕，只有好奇。迎着初生的朝阳，尘头起处，远远望见一匹高头大马，上坐一位人物，面前的大旗迎风飘扬。朱友贞说：“是李亚子来了，真想和他对战一场，比个高低。”
  高头大马逼近城门时，城门突然大开，城外千军万马破城而入，转头强攻城楼台阶。朱友贞大惊失色，急叫皇甫麟，皇甫麟正指挥控鹤军与来敌在台阶上逐级抵抗，听到叫声跑来秉报：“皇上，开封尹王瓒出城迎降了。”
  俯视新唐军一步步打上楼台，控鹤军已经抵敌不住。朱友贞长叹一声：“大势已去，无可挽回，天命乎！李亚子有两个兄弟死于我朱梁，咱两家世代仇人，理难投降他们。皇甫麟，不能等着他来杀我，你把我俩的头砍下来吧，有美人陪着死也无憾。”
  阿娇到这时才明白，原来朱友贞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就准备让自己陪葬。求饶是没用的，当然也没法逃跑，死到临头她不哭不叫，竟挥起长袖，在楼台上翩翩起舞。并放声高唱：“九垓垂定弃谋臣，一阵无功便杀身。”
  悠扬的歌声如银铃般从楼台传向血淋淋的厮杀场，唱停了楼梯上正在拼命的双方将士，刹那间都似乎忘记了战斗。这是唐周昙的《秦门项籍》七绝诗，共四句，还有两句，皇甫麟是个武将军，不懂楚霸王也不懂虞姬，或者已无此闲情逸致。不等她唱完，说一句：“皇上，你与美人先走，微臣随后来陪。”
  先杀死阿娇和朱友贞，然后自杀。
  乱世枭雄朱全忠建立的大梁王朝，就此覆灭了。
  阿娇到死都不明白，朱友贞床头地板下的暗格里被郭氏偷了去的，是什么东西，。
  李九在城楼下一声长叹。
  虽然是举国投降，没有杀戮，但整个京城还是一片大乱。三个人遵照慧明的意见，不敢耽搁，一起去洛阳。李九驾辕，觉难和张媛坐在车厢里，兴奋的心情被阿娇之死冲淡了许多。觉难骂着朱友贞：“自己死也罢了了，还无辜搭上一条命。”
  张媛安慰着她，或者说也是在自我安慰：“意想不到呀，李都监不是去接应了嘛。”
  李九说：“如果不是王瓒叛乱，城门今天攻不破，朱友贞和阿娇都不会死，就有时间把她接走。也不要自责了，除非国家不灭，否则朱友贞不会放过阿娇，一定会让她陪葬的。”
  觉难叹了一口气：“红颜薄命。”
  张媛随口吟诵了一首诗：
  “黄金不惜买娥眉，
  拣得如花四五枚。
  歌舞教成心力尽，
  一朝身去不相随。”
  李九说：“好一个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白居易这首诗，似乎就是为阿娇写的。”
  半夜时分，马车进了洛阳城。
  李九说：“不回去睡觉了，睡也睡不着。大仇得报，国宝夺回，去师姑那里庆祝一番。”
  张媛也同意：“对，不睡了，把好消息尽快告诉她。十几年来忍辱负重，指挥如意笑谈中，推波助澜颠覆了一个国家，师姑一定比咱们更高兴。”
  觉难问：“都聚在一起，妥当吗？”
  李九把马车继续朝九曲池方向驱赶：“那是过去，所以师姑一直不让大家集中在一起，怕暴露身份。现在已经不是朱家的天下了，西京留守张全义收刮许多财宝，跑到东京准备向新主子献礼，哪还有人管咱聚不聚。”
  说着，马车已到九曲池大门口，竟然连一个守门人都没有。他说：“你们看，树倒猢狲散。现在的洛阳，既不姓朱也不姓李，就是一个真空地带。”
  两人就不再阻拦，一起去了慧明住的小院。安童已经在门口等着：“听得外面马车声，估计一定是你们回来了。”
  李九对两人说：“怎么样，师姑也认为没什么可防范的。”
  他首先进屋，单膝跪下，双手捧着小木匣，郑重其事地行大礼：“原御马司都监李九秉娴妃娘娘，贼人已灭，大仇得报，传国玉玺也顺利夺回。特来缴纳，请御览。”
  慧明也严肃地走上来，接过木匣，李九这才站起。她打开木匣取出玉玺，恭恭敬敬地放在案上，这才把朱全忠的生位祠扔了，换了吉王的灵牌。大家也随她一起祭拜，同时欣赏国宝，李九说：“怎么看上去有一点暗淡，不是传说的那么璀璨？”
  安童说：“一定是屋里光线不好。”
  慧明这才问阿娇的情况，三人分别告诉了各自接触阿娇的过程，以及她的死因。张媛解释：“从寝殿取宝出来，我叫一起走的，但是她不走。当然，她不离开是正确的，否则控鹤军追查，我们几个人很难跑得了。”
  慧明叹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安童感叹地：“我以前还瞧不起她，想不到竟是一个烈女。”就骂朱友贞：“让阿娇陪葬，该死。”
  李九说着安慰的话：“我们三个事先也没估计到，尤其是阿娇，认为自己一定能脱身。事已如此，等到蔡王登基复唐，封她个一品诰命，荣光于九泉。”
  慧明也放下了阿娇这个话题，先说：“壮士临战，不死即伤，愿她的英灵，保佑着大唐复国。”接着就说出接下来的计划：“事不宜迟，明天送国宝去凤翔，交给蔡王殿下，再筹措复国大计。”
  从两代王朝抢夺，到李存勖造假，人们都领略了传国玉玺的重要性。有了它，唐家王子李祐复国有望，满室洋溢着一片振奋。李九三人都踊跃同行：“完璧归赵。”
  慧明问觉难：“你走得了吗，赵副使这时一定降了李存勖，会不会到处找你？”
  觉难摇摇头：“不说什么赵副使，赵正使了，那是一个寡情薄意的男人。”
  张媛替觉难解释：“这事我知道，赵殷衡勾搭上皇妃郭氏，前天夜里就去投奔了李存勖。”
  李九就骂赵殷衡：“这么无情。”
  慧明安慰着觉难：“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皇帝的女人都是这样，何况赵殷衡，忘记他吧。”
  觉难说：“没什么，他当年就是这样，把我扔给赵大财主，何况现在。”
  安童岔开话题：“既然大家都去，先睡一会，早起出发。”
  李九说：“两帝先后罹难，皇室几至于灭族，我受皇家大恩，想报仇复国但力所不能及。娴妃娘娘临难不苟，肩担道义，挽狂澜于既倒，遂了我的心愿。心情激动，哪里还睡得着？”
  安童不同意：“我们可以在车厢里睡，你不行，那么远的路程要赶车呢。”
  觉难打了一个哈欠：“有了传国玉玺，蔡王就能名正言顺的光复大唐，到那时你夜夜不睡，也不关别人的事。”
  说得大家一笑。
  张媛也同意睡觉，三个人就一起走了。安童捧起玉玺：“都说它是人间至宝，我也抱着睡一夜，沾沾宝气。”
  慧明笑着：“等到复国成功，就向咱们的皇帝举荐，让你担任符宝郎，符节令丞。不过还是先藏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防止背后的眼睛。”
  安童鄙视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朱梁王朝‘哗啦啦’一声如大厦倾，朱家人都死绝了，假如真有一双背后的眼睛，以后也将彻底的瞎了吧。”
  一语未毕，就听得院门声响。
  “背后的眼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