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妈妈早上起来仍有点头晕，说是昨晚没睡好。卓义今天便不去公司，留在公寓里陪着母亲。
  白娇倒去上班了，免得碍着卓妈妈的眼，一不小心引起她不满，教卓义难做。所以即便白天醒来，被卓牌马达报仇般耕种得走路发抖，白娇仍旧咬紧牙关，撤了。
  回到周梁白公司，小陈怪异地示意她去梁兴办公室。一进去，便见梁兴伏在乱糟糟的蓝图堆中。
  “梁工？”
  听见白娇声音，梁兴抬起嵌着黑眼圈的苍白脸孔，惊问：“你来了？”
  白娇：“发生什么事？”
  她好像才两天没上班吧，怎么感觉梁兴被人洗劫过？
  梁兴倏地站起来，答非所问：“你别呆在这里，快回去陪卓总哄卓总！”
  白娇：“……”
  当初苦苦相劝她加入周梁白工程咨询有限公司的梁兴呢？
  见她没反应，梁兴索性绕过办公桌，急吼吼地冲到她跟前，说：“白娇，你是我们公司唯一的希望了！苏总监昨晚判了我们死刑！”
  白娇一怔，“把话说清楚！”
  “他说我们公司规模太小，产业园二期不可能落周梁白手上。我说，苏总监，你好歹给白娇面子，给卓太太面子！谁知苏总监说，卓太太已经是少奶奶，不稀罕这些辛苦钱！”梁兴一人分饰两角，一会自己一会苏总监地实力重演当时的对话，“卧擦！我第一回碰上有人这样拆解裙带关系的！”
  梁兴继续说：“这个项目，从我们成立到现在，付了多少心血？预算是你扑成狗地赶出来的，标书是你弄的，工地我们跑过无数次，现在说我们没戏？！”
  去你妈的苏总监！
  梁兴催促着白娇：“你回家跟卓总聊两句，看看有没有机会挽回。快！”
  产业园二期由苏总监全权负责，他有绝对的决定权。但如果卓义亲自开腔，苏总监不敢不掂量。
  由此可推，至今，卓义未替周梁白说过一句话。
  白娇凝重地拧着眉，呆杵着不说话。
  “会不会是因为卓总担心你老往工地跑，所以跟苏总监打过招呼？你回去跟他说，项目下来后，就我和周工跑，不用劳烦你的。”梁兴忽地联想到疑似“内/幕”，不管真假统统倒出来。
  白娇摇了摇头，“不管怎样，算了吧。”
  她明白周梁白公司既新又小，卓氏当真不会拿产业园二期冒险。就算她是卓太太又如何？卓义有他的难处，例如跟所有股东交代。
  “算？”梁兴显然相当意外，惊讶之余质问：“白娇，你这个‘算’字，值多少名与利？你知道吗？！”
  白娇烦躁了，“我当然知道。但苏总监没错，是我们不够资格！”
  梁兴跳了起来，“什么不够资格？我们除了规模小，成立时间短，哪方面输给那些大公司了？我们三个人的战斗力，堪比他们……”
  白娇抢话：“梁工，卓氏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梁兴气极而笑，“那你打算就这样算了？风轻云淡地‘算了’？哈，好笑！”
  白娇厉声反问：“不然呢？去工地死缠烂打跪地拉横幅？！”
  “你们别吵了！”周工突然出现，走进来时随手把梁兴办公室的门关上。“两人吵架都不关门，要外面听见好看呀？”
  “周工，你来正好，你说说她！”梁兴指着白娇，忿忿不平，急需援助。
  周工反而拍拍梁兴肩膀，示意他冷静，“其实我们谁不想接这个工程？白工当初也很拼。可事实摆在眼前。你看看，动辄把我们比到冥王星的公司比比皆是。如果硬要卓氏选择我们，”周工看了看别开脸的白娇，“白工不是习惯跑关系的人，我看卓总也非公私不分的主。算了梁工，这一回，我们也叫参与过其中，跟这么多大公司比拼过，不亏。之前的付出，就当学习吧。”
  昨晚周工得知消息后，也消沉了很久。但他毕竟年纪比较大，见过世面多了，出戏比较快。
  梁兴一听，更恼火了。他扔下一句“你俩懂个屁”就甩门出去了。
  从未见过嬉皮笑脸的梁兴会这样摆脸色，白娇也憋屈，准备夺门而出，但被周工喊住。
  “白工，白工，你别怪梁工，他给自己压力太大！你知道他家在农村，天天盼着在a市有所成就，买大房子好把父母弟妹接过来。卓氏这项目他特别激奋，投放太多精力与期待，现在这样，才难以接受。过几天他就明白的了。”
  相较之下，白娇与周工的生活压力，比梁兴少得多。而且，如果白娇跟卓义毫无关系，梁兴对此事的期待值会低许多。
  白娇跌坐到身后的沙发，抚着额闭上眼，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她重新站起来，问：“他在哪？”
  安静坐在旁边的周工答：“应该在楼顶。”
  白娇上了楼顶，见梁兴撑着围栏望着远方发呆。听见脚步声，他扭头看了一眼，见是白娇，又回过头去。
  直至他听见白娇平淡地说：“我想跟你说……”梁兴才又诧异地回头看她，眼里闪着希望之光。
  白娇：“就算你现在从这里跳下去，我也不会求卓义的。”
  梁兴：“……”
  她一定是拿错剧本了。
  白娇：“我还想说，你既然是凤凰男，就要有凤凰的涅磐境界。”
  梁兴抽了抽嘴角：“白娇，我一定要报复你！”
  白娇：“？？”
  梁兴：“白工，白工，白工白工白工白工白工！！”
  白娇：“……”
  早知道她就不特意上来楼顶鼓励了。:(
  跟梁兴回到办公室，蒋纯的电话来了。
  蒋纯：“今天卓总没来公司，怎么回事？”
  白娇你把卓总睡死在床上吗？
  白娇：“他妈妈来了，在家陪她。”
  蒋纯：“哦？听上去很有一家人的味道。”
  白娇：“所以老板不在，你就偷懒给我电话了？”
  往日蒋秘书只偷摸着发微信。
  蒋纯：“可不是，没人盯着又不忙，自然懒散。”
  白娇：“可我很忙。”
  丢了卓氏的大项目，必须挣回一百个中小项目来填补那份落差！
  不知道白娇刚刚也消沉过的蒋纯：“……”
  已经成为名正言顺的卓太太，白娇你好意思忙？你就不能堕落，整天吃喝拉睡，让依旧奋战于一线的姐妹们好鄙视鄙视来达到心理平衡？！
  蒋纯无趣地挂掉电话。
  比她厉害的人居然还在努力。
  那她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蒋纯无力地跌趴到办公桌上。
  “蒋秘书？”
  恰巧有人喊她，蒋秘书赶紧坐直身子，专业地以笑脸应人：“陆助理，有事？”
  陆军神秘兮兮，“蒋秘书，我有事求你。”
  蒋纯面无表情：“说。”
  陆军：“我想送份礼物给女生，你能帮我挑一下吗？”
  说着，他把手机递到蒋纯跟前。他打算在网上购买。
  蒋纯扫了眼满是粉红的屏幕，抬眸疑问：“哪位女生？董小姐？”
  陆军羞羞答答地笑了笑，“嗯。”
  蒋纯：“这礼物算什么？追求？热恋？抑或求婚？”
  陆军抬起指食，“第一个。”
  蒋纯不觉惊讶。硬汉子陆军挺懂的嘛！知道追女生要送礼物。
  相反，那贺明送过她礼物吗？
  呸！
  正在表弟卓义家的贺明打了个喷嚏，他擤擤鼻子，继续若无其事地陪卓义的母亲亦即他贺明的小姨嘻哈说笑，哄得卓妈妈非常开心。
  坐在旁边偶尔插两句话的卓义不得不佩服表哥，哄人这高能，非他莫属。
  “孙女婿。”外婆的声音忽然小心翼翼地出现在二楼楼梯口。
  卓义随即小跑奔上去，“怎么了外婆？”
  “娇娇电脑好像坏了，你帮我看看？”
  寄住的外婆早上跟卓妈妈在一楼碰了个脸，卓妈妈当即要晕地抚着额喊头痛。外婆便识趣地躲回房间，不招人厌了。白娇知道后，把笔记本电脑借给她，帮她设置好页面，让她在网上收看一直在追的肥皂剧。
  可刚才，电脑画面突然不动了。
  “我帮你修。”
  卓义得知外婆躲在房间后心里难受，哄过她出来。但外婆不想给他添麻烦，死活不乐意，卓妈妈又一个劲地喊头晕，卓义只好简直把冰箱里的零食水果饮料全给端到外婆房间，供她随吃随喝。
  白娇平日很宝贝她的笔记本电脑，不让碰，好像藏着天大的秘密。切，不就是一个扑街写手在码着没人看的么？弄得神神秘秘！卓义边撇着嘴鄙夷，边窃喜地抚摸捣鼓白娇的电脑，就像在抚摸捣鼓她一样。
  这电脑用了上百年了，内存不够，操作稍为快些就卡得要死。卓义边咒骂边点击着操作，一时心急随处多点了两下，不经意地点开了收藏夹里的进江网。
  白娇在进江网是记录了用户名与密码的，长期处于登陆状态。所以眼前这页面直接就是白娇笔名“朕知道了”的操作后台。
  ……卓义惊喜无比，贪婪地四处乱看。
  “你看什么？”
  上了趟洗手间的外婆走过来，见孙女婿的眼神突然闪闪发光，有可疑。
  卓义正要打开《誓不低头》，但网页卡住了。他狂甩鼠标之际，不小心把进江网右下角的小广告点开了。此时外婆刚好把脑袋往这边一伸，赫然看到网页上一个穿着性感内衣的女郎跪在地上，红唇微张，姿态撩人……
  外婆一个激灵，反手一巴掌打到卓义的后胸勺上，怒吼：“你看什么看！不要脸！”
  卓义顿即明白，那夜白娇被逼看抖胸肌男广告是怎样的惊恐心情。
  他揉着后胸勺，立马解释：“外婆，都是误会呀！这只是广告，你看！”
  他敲敲屏幕上的字：尾单性感内衣，高质量，码数全，3折起，疯抢！
  同时，卓义心中破口大骂，这到底是什么网站？为什么总有莫名其妙的广告跳出来陷人于不义？！他要投诉！
  进江网表示：没门。:)
  外婆眯着眼弯下腰瞧了瞧，的确是喔。呵呵，原来是误会。
  卓义耐着性子把那广告页面关掉，回到白娇的操作后台，听着外婆在身边问：“这是什么东西？”
  卓义犹豫了下，决定分享：“你外孙女我老婆写的大作！”
  外婆：“什么《我本善良》？《义不容情》？”
  卓义：“嗯，叫致敬tvb系列呢。”
  外婆：“啊……”
  卓义盯着电脑，肆意地浏览白娇在后台存的草稿。虽然依然写得很渣，但这样一睹为快自己老婆的大作初稿，似在融入她的思路历程，达到心灵上的结合，倍觉舒爽。
  “这哪是致敬tvb啊，”前方冷不防地传来外婆的哭腔，卓义诧异地从屏幕中抬眸望去，见外婆一脸愁容眼泛泪光地坐在床边，低泣，“娇娇是在想妈妈呀！”
  卓义猛地一怔。
  外婆擦了擦眼角，“记得我在k市家里收藏了许多录像带么？那全是娇娇妈妈年轻时爱看的电视剧。娇娇小时候翻过出来看。我告诉她哪几部是她妈妈最喜欢的，她就每部看过不下十遍。”
  卓义：“……”
  外婆叹了口气，又擦掉新涌出来的眼泪，“不提了。你别告诉她我跟你说这些。找骂。”
  卓义站起来，走到床边蹲在外婆跟前，安慰道：“外婆，我一直有在找岳母，只是暂时没有消息……”
  连戚风那边的人脉都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算了，都多少年了。”外婆摆摆手，“大海捞针一样。其实什么结果，我都心中有数，想必娇娇也是，不明说罢了。现在我没什么好盼，就盼你俩能善始善终，我这辈子也算对得起她妈了。”
  卓义回忆起前天晚上白娇回复路人甲的“信念”。突然觉悟，那并非指写书成神的信念，而是她对妈妈的信念。
  他站起来，背过身，给白娇拔了个电话。
  “干什么？！”
  尽管跟梁兴说项目丢了就算了，但看到“元丙”两字时，白娇心中仍冒起一股无名火。
  “娇娇，”跟她蛮横暴戾的语气南辕北辙，卓义的声音出奇的感性与温柔，“加油。”
  这句“加油”，比路人甲的“加油”更真心。
  白娇：“……”
  她明白卓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要替股东着想所以不主动伸手帮周梁白是可理解的，但既然他主动送上门，那她就顺道冲着他横一横，以泄激愤吧！可是，他为什么这个样子？温柔得教她……这愤泄不出来了，堵疯。
  卓义继续：“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他居然用路人甲来嘲笑她的文写得渣，也对不起他至今未找到岳母的下落。
  白娇：“……”
  这是哪个频道？
  “另外，”卓义正色深情道：“我爱你。”
  白娇：“……”
  难道他知道了苏总监把周梁白早早刷了下来？！怕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所以先下手为强把她……哄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