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今言最后退出勤政阁，关门的一瞬间，还偷眼看了磐文帝一下。
  他的面上仍看不出半点情绪，仿佛一个刚刚苏醒，还没从朦胧之中拽回思绪的人。
  卓今言不由得感叹，父皇真真是老了。
  他动作缓慢的将门关好，由于是一边思索，一边关门的，所以动作稍稍有些迟缓。
  正是因为迟缓了一番，在卓今言扭身想要离开时，却隐隐听到勤政阁内传出对话的声音。
  卓今言浑身一震，后背顿时一阵发寒，他猛然睁大了眼睛。
  适才自己是站过勤政阁地中央的，面对面跟磐文帝说话。当时磐文帝的身旁就放着一例屏风。
  寻常倒是没有这东西，卓今言今天也没有太在意。
  倘若是不方便见自己的人，那大概就只有……
  卓今言心下一滞，下意识的回头去瞧勤政阁的大门，手已然抬起来，做势就要推开门的架势。
  守在一旁的禁卫军立即伸手拦住了他，“五殿下，既然您跟陛下都已说完话了，再无传召的话，不得随便进出勤政阁。”
  禁卫军就守在勤政阁的门口，对于出入的人自然很了解。
  楼彻在这里的事情，他们必定是清楚的，正因为清楚，正因为磐文帝下了命令，所以他们才会阻拦自己。
  卓今言的双眸微眯成了危险的弧度，不敢置信的看着禁卫军，“本王知道该怎么做。”
  他怒愤的转过身去，等出了宫坐上马车，情绪已调整过来。
  今天沈妃出殡礼的事情，虽然自己小小磕绊了沈妃一下，但有楼彻在父皇的身边搅乱，大概会将不利的一方面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卓今言深吸一口气，拳头在袖筒之中悄握紧了。
  事实上，葬礼的事情，对沈家和六皇子府的影响是渐而形成的，那种弥散开来的阴影，跟狂风骤雨不同，而是润物细无声。
  沈家的人都照常生活，六皇子卓今齐也是照常上朝，虽然表面上大臣们跟他们交往过程中都是跟寻常一样的，但他们却仍然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不同。
  神魂的事情就是这样，因为不会有什么切实的证据，所以一旦被感兴趣的人抓住不放，不断放大，那么会严重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因为它的神秘，因为它的不可说破，犹如一张不可捉摸的网，渐渐地，笼罩在了六皇子府和沈府的上空。
  也不怪百姓们会好奇，会想知道内情。
  这事情实在是太好的谈资了。
  堂堂皇室的妃子，该有多么的不甘心死去，才会在自己的出殡礼上，魂魄附身宫女，说出那样一番话。她在离开皇宫的那一刻，都还在控诉自己的愿望，她控诉自己的儿子亲自给自己递上毒酒。
  骤然间，过往所有对沈妃的怀疑，骤然都转移到了六皇子卓今齐的身上。
  人们自然而然能够想到，这世间及得上沈妃娘娘豁得出自己的性命去保护的，那也就是六皇子卓今齐了。
  这更是勾起了大伙儿的好奇心，好奇卓今齐和沈妃共同谋划了什么样的事情，足以让陛下震怒，让沈妃填上自己的性命去弥补。
  御赐的毒酒，可不是轻易想喝就能喝到的。
  关于沈妃，沈家和六皇子的谣传，众说纷纭，街头巷尾的说法越来越多，演变出的版本五花八门。
  最开始人们只听听说说笑笑，并未觉得会对前朝亦或是后宫形成多大的影响，因为过往类似的传言也有不少。
  都是过了一阵子就渐渐淡去在人们的事业当中了。
  可是这次的不同，在沈家翘首以盼，等着风波渐渐淡去时，却是一波未去，一波又起。
  每每新鲜话题快要降下去的时候，都会有新的线索曝出来，诸多对沈妃过往于后宫的行径的猜测，甚至紫嫣和第二波给皇后娘娘下毒的事情都被挖空了出来。
  磐文帝治国多年，从来都是压抑着百姓们的好奇欲望的，尤其是针对皇族的事情，他吝啬的一丁点儿都不肯透露给外界。
  可是最近一阵子，渐渐有皇族的事情透露出来，百姓们听得热闹，议论的更是热切。
  渐渐的，竟如未吃过糖果的孩子初尝甜味，挖空心思的想要找到沈妃和后宫诸多娘娘多年来的大秘密。
  议论的风向渐走向偏锋。
  六皇子府的书房，气氛沉闷。
  卓今齐屏住呼吸，看着桌案上那被密密麻麻小字堆叠起来的密信，额头上的细汗已是层层了。
  “简直岂有此理”重重一拍桌子，几乎将桌面给震碎的地步。
  守在书房外的侍卫们面面相觑，“这怎么办呀？”
  “你进去看。”
  “该你了，刚刚是我进去的。”两人你推我，我推你的，谁也不敢在王爷气恼的档口上进去查看。
  正硬着头皮的僵着，忽听到卓今齐的声音，“来人！”
  两人顿时哀叹了一声，暗道一句：不进去也不行了。
  推门而入时，几乎被书房内僵冷的气氛给冻住。
  两人拱手，当即道，“殿下！”
  “传本王的命令，动用所有六皇子府的力量，将街头茶馆议论六皇子府和母妃的人，统统抓起来。”
  禁卫军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百姓们议论了两声，便要将人给抓起来，这……未免太霸道强横了吧，更何况，陛下那边还没发话呢，若是六皇子府这边擅自对百姓们动手动脚，真搞出人命来的话，怕是对六殿下不好。
  两人都知道不好，但却互相递眼色，谁都不敢开口提醒六殿下。
  卓今齐当然意识到他们中气氛的不对了，“都还愣着干什么呢？赶紧去啊！”
  “殿下，此事，恐生变故，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怕是……”
  “本王要做的事情，也是父皇要做的事情，你们只管吩咐下去，哪儿那么多的废话。”
  最近几天早朝上的气氛已隐隐发生了变化，卓今齐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在慢慢发生了。
  对于磐文帝此前分别派发给他和老五的任务，卓今齐一向都是信心满满的。
  可是这几天，不仅不顺利，还有崩盘退后的架势，他的底线已被触碰，这是万万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