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昨天夜里那计划是否成功了，卓今齐直至今天早上，都没有收到确切的楼彻那边的回复。
  不过具他早朝时观察磐文帝和卓今言的神情得出结论：并没有。
  所以当下这一时刻，当那宫女转换了一副面孔，以神神道道的状态出现在这出殡礼上时，卓今齐就全都明白了。
  宫女，很有可能已经被老五卓今言给反间计了。
  倘若昨天夜里楼彻有时间杀了这女子，大概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幕了。
  卓今齐想到的，楼彻和卓今言怎么会想不到，昨天夜里，那第二拨禁卫军离开之后，卓今言越思忖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劲。于是赶紧给银虎递消息，让银虎去暗中保护那小宫女。
  幸而银虎当时并未离开皇宫，于是便蹲在了小宫女所住的长屋屋顶上，果然半夜等来了楼彻的人。
  银虎以一敌众，将楼彻的人给放平了，可是他这么一保护，反倒引起了楼彻的格外注意，于是今天早上，楼彻又对小宫女发出了第二波的进攻。
  对于昨天夜里差点被杀的状况，小宫女并不甚清楚，银虎的性子，自然也不会眼巴巴的跑过去告诉人家。
  所以今天早上起来，在小宫女的心底深处，已隐隐泛起了一抹后悔和焦灼时，楼彻的第二波进攻，如期而至。
  这次小宫女尝到了危险的滋味，看到银虎为自己抵挡时，心里更是泛起了许多莫名的情绪。
  她已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若是不完全投向五皇子卓今言的话，那自己很快就会像一只蚂蚁一样，被幕后之人给碾碎。
  楼彻那不给人留活路的做法，反倒是将小宫女慢慢的推到了卓今言的这边。
  当下这个时候，当所有人怔愣看着小宫女，惊骇的无以复加时，她再次掐着腰，长了口，“老六，你实在太让本宫失望了，本宫当时跟你说什么来着？陛下的确是要处死本宫的，但你连说情都还没说，就直接将毒酒给本宫斟好了，作为本宫的亲儿子，你回去之后就不会噩梦缠身，无法入眠么？老六，本宫从小把你捧在手心里，对待你比对待老九好多了，可是你呢？你恩将仇报，你亲手为母亲递上毒酒，送母亲离开这人世间，你以为本宫为你背了黑锅，日后你便可以高枕无忧了？你想得美！”
  如果说最开始小宫女掐着腰说的那一番表明自己的灵魂是沈妃的话，已经达到了震惊四座的效果，那么当下，她对于六皇子卓今齐这个亲生儿子的控诉，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按照官方说法，沈妃那可是病死的，连同皇帝的说法，太医院的说法，满朝文武，除了沈家和一两个跟卓今言走得比较近的知道一些内情之外，其余人几乎都是信了沈妃娘娘死因的。
  没想到，竟还有另外的一番说法出来。
  所有人都愕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棺椁前头那个小宫女，这姑娘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但一言一行都很像是沈妃娘娘，那手指间说话时的细微习惯动作，那嘴角半扬不扬的弧度，以及那居高临下的傲娇态度。
  不熟悉沈妃的，并看不出什么蹊跷来，因为沈妃一贯都是戴着面具过活的，可是但凡看到沈妃私下里对待宫人，训斥宫人的模样时，都会讶然的发现，这小宫女除了长得跟沈妃不同之外，其余的神态，都跟沈妃几乎是一模一样。
  就连明明知道这一切是假的的卓今齐，都有那么片刻是恍惚的。
  像，实在是太像了。
  恍惚之后，便是惊恐和担忧的情绪，卓今齐袖筒中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他心里七上八下，眼角余光觑着磐文帝的方向，企图看到父皇的神色。
  也正是这个时候，醒过味的磐文帝扭转过头来，电光火石之间，父子俩的眸光相接，磐文帝那阴沉的眸子，似是深渊一般凝视着卓今齐，令他不由得脊背发凉。
  这一刻，他几乎可以肯定，宫女的话在父皇这儿起了作用。
  磐文帝怒不可遏，当即面色涨红的指着棺椁旁的小宫女，“来人啊，还不将人给朕拿下！”她三两句便将沈妃死的真正原因给交代出来了。
  关于沈妃，关于沈家，甚至有可能关于那有问题的九皇子，都会因为这小宫女而曝光在世人的面前。
  磐文帝最是重视皇家的颜面，他是绝对不允许这类事情发生的。当下咬牙切齿，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这宫女是因为知道沈妃的具体死因而出于某种目的在这儿装神弄鬼，还是真的被沈妃的魂魄附了体，都不能让她继续张扬下去了。
  禁卫军们得了命令，齐齐冲上前去，有人按住宫女的胳膊，有人按住了宫女的脖子。
  宫女仍旧是梗着脖子，一副傲娇到不行的模样，“你们竟敢对本宫无礼，本宫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的，陛下，臣妾死的冤枉啊，您答应臣妾的当真做到了么？臣妾死不瞑目，臣妾没有做过！陛下……”
  最后一道呼出口的瞬间，那小宫女瞬间翻了个白眼，像是魂魄被抽空了似的，整个人堆萎了下去，当即软趴趴的坐在了地上。
  禁卫军们前一秒还费劲才能扭住小宫女的身子，转而下一秒，就像是按住了一团棉花。
  不敢置信的互相看着，再去拨弄那小宫女的脸颊，试图叫醒她时，骤然发现，小宫女竟然没了气息。
  “启禀陛下，这宫女……咽气了。”
  骤然间，场内一片哗然。
  震惊的一幕幕接二连三，处于现场的人还没来得及从前一段的阴影中抽身反应过来，紧接着又被笼罩在了之后的阴影里。
  磐文帝提着龙袍上前，愣是要亲眼确认了。
  一众嫔妃和内监们被吓到了，忙不迭跪了下来，“陛下，不可呀！”
  对于他们而言，棺椁等都是不祥之物，像磐文帝这样真龙天子的身份，虽然是邪不侵体的，但最好不要靠近。
  磐文帝却压根顾不上那么多了，提着龙袍就跑到了咽气小宫女的身旁，给服侍的内监使了个眼色，内监颤抖着手伸出去试探，触电般的缩了回来，再将手指按压在了那小宫女的脖颈处，声音低且尖锐，“回陛下，当真是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