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爱人
作者:夕涵莫野      更新:2021-07-12 03:44      字数:7179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百花县城内人来人往,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红灯笼,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喜庆氛围甚比元宵节。可见在当地百姓心中,七月七女儿节,是多么隆重的节气。
  平时大家忙的不可开交,像今晚这般悠闲,还是头一次。衙门除了老杨以外,全体成员一起出动,个个轻装便衣,英姿各异。
  清一色八位女同志走在街上,谈不上气势浩荡,却也因着队伍中有几个姿色出众的美女,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显得格外醒目。不止招来怀春小男子们瞥目一笑,连年龄相仿的年青女子,也不时向我们递来眼目,好奇,羡慕,可能也有嫉妒,总之,有点出风头。
  刘三姐为了给三个女儿求缘,几天前就开始张罗,不惜花掉二两银子置办贡品,水果、素饼、花环、蜡烛,还有一支一米多长的“高香”,四人走在前面,你一言她一句,高兴的不亦乐乎。
  好的气氛,会传染,她们兴高采烈快乐的样子,让人看了也会替她们开心,我不由自主地扬了下嘴角,心情刚有松缓,却被人群中突然窜出来冲到我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我脚下一顿,下意识伸手去挡,却听到秀才在我旁边嚷道:“走开!”说着,胳膊一挥,将眼前人推到一旁。
  这时我才看清楚,此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潦倒落魄样子,跟乞丐没两样。
  那人脚下将将稳住,马上张着双臂又向我贴了过来,手舞足蹈,疯疯癫癫,嘴里跟念诅咒一样:“乌云兴起……嘉盛灭亡……灾难来了……灾难来了……”在暗红色的光线下,那张脸越发狰狞可怖。
  “疯婆子,滚开!”秀才嚷着,上前就是一脚,把那人踢的一连趔趄。此时,来往的行人见着动静,也都纷纷前来探看,一会儿功夫,便把我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围观的越多,那人好像越兴奋,绕着“人墙”转圈跑,张牙舞爪,情绪失控喊着:“乌云兴起……嘉盛灭亡……灾难来了……”
  见秀才卷着衣袖,骂骂咧咧又准备去收拾她,我急忙把她拽下,眼风朝那人扫了一下,她还在疯言疯语,一边转眼道:“看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可能精神有问题,别跟她较真儿。”
  秀才甩甩衣袖,愤愤道:“真是扫兴,好好的心情,都被搅和了,不把她赶到城外去,全城人都不得安宁,这哪来的死疯子……”
  这时,在旁边一直没有动静的林烟云,走过来对秀才劝道:“大人说得对,我看她八成是个失心疯,别让她坏了雅兴,算了,咱们走吧。”
  神医都说那人是疯子,秀才似有不甘,可能也觉得没必要较真,朝那边啐了一口,回头叹了一口闷气,才算妥协。
  不管那人真疯假疯,诅咒一样的疯话,还是令我心里觉得毛毛怪怪,很不舒服。走出人群准备时,突然不听那人喊叫,我不由自主回头朝那边看了一眼,却见小柚子冷脸无情,手持亮剑,剑尖指着脚下踩的那人的脑门。
  因着周围人多嘴杂,吵闹的很,我看得到小柚子嘴巴在动,却听不见她在说些甚么,只是她脚下那张脸颤颤瑟瑟,越来越狰狞,片刻,她脚下一松,那人连偎带爬站起身子,跟见鬼似的,跌跌撞撞拨开人群,狼嚎着跑了。
  小柚子跟我们在一起时,几乎不讲话,除非有人问她话,否则她从不主动开口,就像个隐形人,没有存在感。
  因着如此,刚才那一幕,让我觉得十分蹊跷,平时事不关己高高挂的她,怎么会主动跑去跟一个疯子“较量”,而且还把疯子给下跑掉了。
  她到底说了些甚么,当真叫人生疑。
  疯子跑了,闹剧谢幕,众人仍有余悸的望着疯子消失的方向,七嘴八舌议论纷纭。
  “那样的话传到官府,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可不是,要不怎么说她是疯子呢,家里人也不看紧她,迟早出大事,得想办法通知她家里,你们谁认识她?……”
  “没见过……不认识……”
  “百花城就这么大,精神不好的三五个,街坊都认识,刚才那个是个生脸儿,应该不是城里的……”
  大家议论纷纷,这时,有个人站出来说道:“我认识,她叫傅三儿,是马甲村村民,我们俩家是挨家邻居,以前她是个老实人,从不惹祸。不过自打她女儿在上次那场瘟疫中病死以后,她就成这样了,哎~造孽哪!”
  因着那人离我不远,她说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马家村那场瘟疫我有亲自到场,当时村里有六个村民染病,其中有一个患者没有救活,我还记得,死去那个人的脚踝处,有一个类似云朵图案的刺青,她可能就是刚才那个疯子的女儿。
  哎,女儿死了,母亲疯了,真是不幸。
  小柚子面无表情走到林烟云跟前,身子微侧在林烟云耳边说了几句,然后目无一切从我眼前掠过,不一会儿,便在人群中消失无踪。
  秀才站在我旁边,收回张望的眼目,撇嘴啧啧道:“咱杵在这儿,她跟鬼一样飘过去,咱是空气么,长得给根杆儿似的,她怎么不去夹柿子呢,对了,大人,那个没眼睛没嘴巴的木头到底啥来路呀?”
  小柚子是很冷淡,不过有林烟云这层关系在,这点小事,我不会计较。而且,她对我视而不见,是有原因的,我怎会强人所难去勉强一个把我当情敌的人来对我笑脸相待。秀才她们不知其因,我知道就好。
  “秀才,别这么说,小柚子是烟云的朋友,来到衙门,就是大家的朋友,只是不善言谈而已。”我说罢,眼风朝旁边扫了一下,余光瞥到几米开外林烟云脸上。
  她目不斜视,盯着人流,黯淡的光线下,那张遇事不澜不惊的脸上,是从未在我们面前呈现过的僵硬。
  许是见我往那边看,秀才也顺着我的目光侧脸朝向那边,一边道:“大人,您有没有觉得……烟云姑娘今个儿有点不正常,时不时发个呆,有点儿半魔障,十成跟她木头师妹有关。”
  她说着,伸出两个拇指往一起对了一下,不怀好意嘿嘿道:“她们该不会是……内种关系吧……”
  秀才说者无心,我听着格外刺耳,她说“内种关系”时那种眼神,让我感觉很不自在,就像被她说到软肋,很自然把我跟叶蓉朵的关系对号入座搬进“内种关系”里去。
  避开那种令我心虚的眼神,我伸手把她手往下一按,道:“思想污浊,内心黑暗,难怪考了小半辈子只考到秀才,再胡说八道,就给一个诽谤罪。”说完,白了她一眼,自顾往前面走。
  没走几步,我就有点后悔,觉得不该对秀才说那种伤害她的话,她很清高,也很自傲,特别忌讳别人拿她“学历”说事,我刚才的话有点重。半天不见她跟上来,肯定又在独自哀伤舔抿她那颗清高自傲屡受创伤饱经摧残的小心脏。
  我顿足回身,却见她和林烟云在后面并肩走着,正兴致勃勃对林烟云说着甚么,表情愉悦,倒也看不出像被打击过的样子。
  林烟云只听不语,偶尔礼貌性点下头,算是给她回应。
  天边半月高悬,月光不及十五那般明亮皎洁,却一样可以看到街道上被月光拉长的来往行人们的影子。
  我站在人群中,望着不时从身边走过的人们,目光随着人流移动,一瞬间,令我找不到存在感,就像做梦一样,虚幻、空无,没来由的恐惧感,随之弥漫心头。
  直到秀才和林烟云走到面前,我才略有回神的望着她二人,心里的孤独感依然还在。
  “大人,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林烟云关切问道,一边伸手往我额头上摸。
  我下意识抓住眼前那只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着,一时间甚么都讲不出来。
  再是向我伸来秀才的手,也被我紧紧抓住,她们看我的眼神,是十分迷惑的神情,二人目目相视,想从对方眼里找出答案。
  她们被我吓到了,我也被自己心中突然冒出那种恐惧感吓了一跳,双手握着她们的手,浓烈的恐惧感逐渐减弱,我才将将能够凝下心来。
  尴尬的松开她们的手,我不自然地向旁边扫了一眼,身边行人过往,半月依然高悬,我却不知该如何给她们交代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异常。
  秀才目露不解看着我,嘴巴微张正想说什么,林烟云玉手一抬,看了她一眼,转眼对我道:“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回衙门吧。”
  秀才马上接道:“对对对,我也正想这么说,女儿节每年都有,今年去不成,下年再去。咱仨这个年龄段,不差再等一年半载,您脸色那么差,还是回去歇着。”
  二人关心的话,句句暖我心房,心里的孤独感,也随之淡散。
  想着她们被我坏了好心情,我很是过意不去,略略缓了一下,噙着笑容道:“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琐事,心情受点儿影响,现在没事了。好端端的害你们为我担心,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真是那样的么?有事可不能勉强,就像秀才说的,女儿节年年有,咱们不差这一年。”林烟云不放心道,秀才也随着点头认可。
  我微微一笑,点头道:“恩,真是那样,没有勉强。”说着,走到她们中间,一手一边拥着她们,故意玩趣道:“越是这个年龄段,越要把握机会,好不容易等了一年,怎好白白浪费。刘三姐和孩子们都没影了,一会儿看不到咱们,该跑回来找了,走吧……”
  见着我没事,她俩这才放心,觉得三个女人挤在一起走会招人眼目,我们相视一笑,各自离开一些,继续前行。
  开始我还奇怪,这么隆重的节气,人流这么大,怎么就没人摆摊卖夜市。出了城门,我才知道,原来夜市都摆在城外了。
  眼前这条路,一边靠着城墙,一边是柳树,树上挂着灯笼和各种夜市招牌,树底下摆着各种摊位,蒸包、面条、糖艺、杂耍……吃的喝的玩的,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古装戏集市上能看到的,这里都有。
  不过有一种东西,令我十分惊讶,我看到有卖烤串的,虽然我不爱吃,但能在这样的时代看到那么洋气的食物,令我大为吃惊的同时,真是倍感亲切,一下子被香气弥漫的熏肉味引了过去。
  刚来到烤串摊前,眼明手快的老板就隔着烤架塞过来一把烤熟了的肉串,热情招呼道:“客官,咱家的烤串全县第一正宗,您拿着尝尝看,不好吃咱分文不取……”
  浓重的孜然味和正宗的羊膻气,是我以前最不喜欢的气味,现在闻到这个味,我不但没觉得刺鼻难忍,反而有种分散多年老友重逢的亲切感。
  我不假思索便把烤串全部接下,心情是无法言喻的激动,一边慷慨道:“我全要了,多少钱?”
  老板一手忙乎着给烤架上冒着烟的肉串撒盐,另一只手伸出两个油腻腻的指头,咧嘴开心道:“好说好说,一共二文钱,不够的话,还有……”说着,又递来一把。
  我连忙伸手道:“够了够了……”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二文钱,见她两手忙着顾不上接,就把钱放在装生肉串的盒子上,道:“钱放这里,你收好……”
  说真的,若不是想着怕浪费,我真有种把烤架上的肉串全部买下的冲动。
  “诶,客官走好……”
  我拿着烤串一转身,差点撞到林烟云身上,刚才我看到烤串太激动,忘记给她俩说便自己来了,不知她们在身后站了多久。
  两人看看我,再看看我手里抓的一把肉串,神色是不约而同的惊讶。
  “咦~您不是不吃肉么,怎么突然想开荤了?”秀才不解道。
  见我尴尬不语,林烟云轻嗤一笑,扫了秀才一眼,道:“人家只是不喜吃猪肉,不代表不吃羊肉呢……”
  我真的不吃羊肉,连忙把肉串分了三份,给她们一人递了一份,道:“肉串是买给大家吃的,这些你们拿着,剩下的,一会儿给刘三姐她们……”
  秀才马上接过自己那份,放在鼻下闻着,开心道:“哎呀,您真是善解人意呀,怎么连这个都能想到,我最喜欢吃烤串了,谢谢谢谢,先吃了啊……”说完就开吃。
  见林烟云只看不接,我有点犯难:“烟云,你别告诉我你不喜欢吃羊肉,买来这么多,浪费了多可惜……”
  林烟云微微一笑,道:“出来玩还不忘给大家买吃的,竹雨这份心意,烟云怎舍辜负”说着,伸手把肉串接了过去,抬眼一笑,接道:“喜欢,喜欢。只是如此美味,不能与竹雨共享,叫人遗憾。”
  秀才也在一旁含糊不清道:“是哒是哒,肉这么香,实在想不出有甚么理由不喜欢它,您就试着吃吃看,说不定会喜欢上呢,人生苦短,别留遗憾……”说着,给我递来一串。
  我往回一推,笑道:“觉得遗憾,就多吃一些,权当替我吃了,吃完不够我再去买……”
  “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许后悔,那我可要甩开肚皮一次吃个够……”秀才说着,卷起袖筒,一幅大开吃戒的架势,怕占了行人的道,特地趔开一些。
  林烟云见状,停下刚递到嘴边的肉串,走过去对秀才道:“回来再吃,别误了拜神。”
  秀才不想走,林烟云只好拉着她走,一个拉着屁股,一个在前面拽着,两人拉拉扯扯,秀才的袖筒一下子被林烟云拽到胳膊跟儿。
  就像格格曾经说的,秀才看着瘦,脱了更瘦,脸白,身体更白,肤色越白的人,但凡有一丁点儿污暇,就很醒目。即使离得几米远,隔着来往的人,她胳膊肘下方处的伤疤,我一眼就能看到。
  伤痕约莫半乍长,颜色暗红发紫,一看就是刚结痂的新伤。那么长的伤口,怎么没听她说过,以她平时的性格,早喊的衙门里都知道了。
  秀才不简单,这我很清楚,只是她隐藏的深,让人摸不清底细,我不能让身份迷离的人在身边窝藏,一定要在尽短时间内,向她盘问清楚,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前方不远处,灯火辉煌,视野宽阔,几座规模庞大的建筑,竖列一排,一看便是庙院专属的建造风格。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香火气息,眼前是几仗多高气势宏伟的汉白玉大门,顶端横梁上铿锵有力凹刻着“圣天庵”三个大红字。
  这就到了传说中的圣天庵。
  林烟云和秀才站在我两边,仰头看着门顶上的大字,许久都不进门,令我有些疑惑。
  “你们俩个,在看什么,干嘛不进去?”我道。
  秀才低眼往我手上看了一下,挑眉道:“佛门重地严禁荤食,您不是想拿着羊肉串进去拜月老吧,惹怒众神,可不是闹着玩滴。”
  林烟云也在一旁掩唇低笑,看来她俩都记得我手里拿着肉串,就我把这茬给忘了。其实我怎么会不知这个规矩,只因来到这里后,我一门心思全部想着叶蓉朵,想着她突然立在我面前,所以才大意了……
  见不着刘三姐,肉串无处安插,总不能扔了吧,更不可能拿着这个进去挑衅众神。而且,里面人挤人,我又有轻微幽闭症,光是往里看一眼,都觉得头晕恶心。再者,就算叶蓉朵在里面,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到她,不如就站在门口,无论她进去,还是出来,我都能一眼看到她。
  恩,想法甚美!
  想到马上就能看到朝思暮想的爱人,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激动和兴奋,还有一些些紧张。
  心念微动,抑制住心中兴奋,正色对她们道:“里面人多,我怕空气不够用会晕倒,我就不进去了,在这里等你们,你们不用着急,慢慢拜,一会儿找到刘三姐她们一块出来。”
  “也好也好,你身子骨弱,不进去也罢,那我们去了……”秀才迫不及待说着,还拉拉林烟云的胳膊:“走,速战速决,别让大人久等……”
  林烟云拨开她的手,一本正经警告着:“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要进去便进去,拉我作甚么?”
  秀才撇嘴道:“切,是谁一路把我拉扯到这里来的,你爱进不进,不管你们了,我去了。”说着甩衣袖要走,我连忙把她喊下。
  “咱们人多,走散了不好找,你俩还是一块进去比较好”我说着,转眼对林烟云道:“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大个人,谁敢把我怎样,放心去吧。”
  林烟云犹豫着,抵不住我再三推凑,只好点头妥协:“好,你哪儿都别去,我很快出来。”
  “哎呀,我说神医姐姐,你搞搞清楚,这里是佛门重地耶,别说坏人,就连好鬼也不敢到这儿造次呀,你怎么跟个爷们似的墨迹个没完,麻溜进去……”
  秀才一边说,一边从后面把林烟云往里推,进门时,回头对我道:“来的都是信男善女,你拿着内个小心被群殴,把肉串藏一藏先,我们进去拉啊……”
  我给她摆摆手,示意赶紧去,她说得对,我站在门口就够典型了,再拿个肉串招摇不是找削是甚么。
  思及此,我连忙把肉串往身后背了背,一边四处张望着,想找个人少隐蔽且不是很偏僻的地方站脚,还真被我看到了一个好地方。
  顺着我左手边围墙往前十多米,有个凹进去的四方形,上面多出来一段类似雨台的房檐,前面是林荫小径,那个地方既隐蔽,偶尔还有人经过,光线也不像大门口这么扎眼,很适合现状中的我“藏身”。
  我正朝那边走着,身后有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施主,请留步!”
  因着声音很近,我下意识顿足停下,回头一看,一个道姑打扮的人,手持拂尘正向我走来。
  我来不及躲藏,赶紧把肉串扔进草丛,顿了一下,礼貌道:“你好,请问您是在叫我么?”
  道姑单手作揖,声音浑厚:“正是。”
  奇怪,她叫我做什么?难道以前认识?
  出于礼节,我照着她的手法,作揖回道:“请问大师叫在下有何指教?”
  此时,她已来到我面前,朝我略一打量,慈眉善目道:“阿弥托福,女主好个相貌,敢问施主,如何称呼!”
  我礼貌回笑,抚手谦道:“师傅过奖,在下绍竹雨!”
  她抿目略思片刻,围着我走了一圈,重新站在我面前,道:“邵施主人才出众,说话玲珑,是带慧根之人,敢问邵施主,可愿入我佛门!”
  我听的一身冷汗,心里郁闷死了,却又不好明着回绝,只得委婉道:“承蒙大师如此高赞,实不相瞒,在下乃是本县县令,身着重担,恕不能……”
  我还没说完,就被她浑厚震耳的话打断了:“摘下乌纱,拿起拂尘,修道念佛,才是正道!”
  念着她是出家人,我一直礼貌相应,没想到她竟然强逼我出家,真是让我很生气。
  我强压心火,略顿分秒,语气硬了几分,道:“你找错人了,我不懂什么慧根,也没有兴趣,你想找徒弟就去找其他人”说完,抚手一拜,冷道:“告辞!”
  刚转过身,就被她从后面拉住了手腕,我一下子就火了,猛地转身过来,使劲儿甩了一下,没甩掉她的手。
  气的我浑身发抖,再也顾不到甚么佛门重地,冲她吼道:“尼姑,你想作甚么!再纠缠下去,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进监狱!”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讲究‘缘’字,你我如此一遇,即是有缘人,何不惜缘聚缘,跟贫道里屋一聚!”
  我是信佛的,经过她这么一闹,让我瞬间对这里产生了厌恶,恨的我牙根痒痒,又挣不开手腕上那只手,狠狠在她腿上踢了一脚,发了平生最厉害的一通脾气。
  “谁要跟你有缘,你这个疯道姑,再不松手,我便一把火烧光这里,让你再无藏身之地,疯子,松手!”我怒火中烧,专挑难听的骂。
  我刚骂完,她又是那种声如洪钟的佛号,比刚才高十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脱下官袍,拿起拂尘!贫道再问你一句,到底入不入我佛门”
  “不入不入不入,你就是再问十句百句我也不入,我死都不会让你得逞,疯子!”
  “那就怨不得贫道了……”她说完,白眉一横,完全没有出家人的德性。
  她强行把我往拐角处拉,我的骨头都快被她捏碎了,疼的我一身冷汗,但我死都不会跟她到那里去,可她力大无比,我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眼看就要被她从偏门抓进去,突然眼前一道银光闪过,光点直落抓着我不放她的那只手。
  只听她闷哼一声,像被电击一般从我面前弹出老远,趔趔趄趄捂着被光点击到的胳膊,盯着我后方,腮帮子鼓了又鼓,想说说不出口,颤颤巍巍重复着一个字。
  “你……你……你……”
  一阵馥郁芬芳袭进鼻息,是曾经令我神魂颠倒迷恋的香气,世间能得天独厚拥有如此芬芳的人,不是叶蓉朵,却又是谁!
  我朝夕挂念日夜盼望的人,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身后。
  我的爱人,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