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看不清楚，一片混沌之中，云瑶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眼角的泪还未干，那些凌乱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一点点拼凑出完整的记忆。脑海之中浮现的全然是那人的温柔言语。“有我在一日，必定护你一日。”
  泪止不住的划落，连日来莫名的心痛感终于找到了答案……昆仑山上，北夜辰从昏睡中醒来，头上已是冷汗涔涔，元始天尊在一旁无奈的摇着头。“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么危险，如果不是我及时拉你回来，你可能又要魂飞魄散，你可曾想过后果？”
  “徒儿知错，只是以后，我和她再无相见之期，我当时抹去她的所有记忆，就是为了让他忘了我好好生活，如今我也可以放心了。师尊，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
  ……
  五年后。
  墨绝不知云瑶为何一定要在他们成亲之前来北方天庭一趟，不过为讨她欢心，他也没有拒绝她的请求。还特意叫来小玉与她作伴，让她心情好一些。
  “姐姐，怎么忽然想到来这个地方？”
  “这里毕竟是墨绝以前的家，我自然要过来看看。”云瑶随口答着，脚步未停，直到走到大罗天阙紫微星宫门前，过往的记忆再一次涌上脑海，这里是他们初见的地方，承载着他们太多的回忆。甜蜜的，苦涩的，每一个片段，都是她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
  夜辰，我来了，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云瑶举起剑的时候，墨绝和小玉都吓了一跳。“云瑶，你要做什么？”
  “姐姐，你怎么了？”
  “别过来！”云瑶厉声喝住即将冲过来的两人。“对不起，墨绝，我已经记起一切，我不能嫁给你了。”
  似乎早有预料，墨绝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你几次三番拖延婚期，我早知你心中有惑。云瑶，你可以不嫁给我，但是，你把剑放下，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我没有冲动。”云瑶神情无比平静地望着他们。“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冷静，其实，从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我就该随夜辰而去，只是天翊还小，他是夜辰唯一的血脉。我舍不得他孤苦伶仃的长大，我要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是，你要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那你就要好好活着，我会和你一起抚养天翊，云瑶，天翊不能没有你啊！”墨绝深切的望着她，苦口婆心的劝着她。
  “天翊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我能教他的都已经教给他了。至于以后的路，要让他自己去走。这几年来，你们对他的疼爱和照顾我都看在眼里，即使没有我，他也会平安的长大，继承夜辰的太子之位，实现夜辰守护三界的心愿。我已经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现在，我要尽一个做妻子的责任。”
  云瑶回过头，望着面前的宫门，目光变得温柔而迷离。“你们看这里，是我与他初相识的地方，我们的缘分就是在这里开始的。我今天特意回到这里，就是要在这里自尽随他而去，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今生只爱夜辰一个人，不管生与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剑举起，白光闪过，直向脖颈而去，墨绝和小玉惊恐的瞪大双眼，脸色瞬间惨白，伸手阻止只怕已来不及……“殿下没有死！”
  千钧一发的时刻，玄冥气喘吁吁的赶来，这一声嘶吼出声，终于在剑尖只离云瑶肌肤一寸时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云瑶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之人，眼中氤氲水雾，手中的剑都在微微的颤抖。
  “公主，殿下没有死，殿下在昆仑山修行，他不想让你知道，他怕打扰你……”玄冥话还没完，云瑶已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墨绝望着云瑶离去的方向，心中喜忧参半，二哥没有死，他终于不必再日日愧疚痛苦了。云瑶也终于又可以和二哥在一起了。以后再也不会不开心了。
  只是云瑶，若当初，是我先遇上的你，你是否会爱上我？
  ……
  昆仑山。
  这里似乎是被加了重重封印，外界之人除非不用法力，徒步爬上山顶，否则不能入昆仑山境内。
  云瑶拼尽全力，想要登上那座渴望不可及的高峰，月色之下，衬的雪光耀眼，想起那日雪山之上的誓约，她便更多了一份勇气。
  从山巅之处跌落下去的时候，耳边风声呼啸，云瑶没有害怕，只是觉得，若是寻不到她要找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心有遗憾的吧。
  温暖的怀抱，将她揽起，飞身而上，带她离开那危险的地带。这样熟悉的感觉，似乎许久不曾有过了。云瑶微微扬起头，看着月色之下，清淡如水的男子，月光洒下，照着他的侧影，更添凄凉，站稳脚步，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好似依旧是当初的模样。
  “夜辰。”她叫住了转身欲走的男子。
  “走吧，不要再来。”他没有回头，遗世独立的模样，在月光的倾洒下，越发的好看。
  他没有影子……和她所梦到的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愿，代她伤，代她痛，代她忧，代她死，愿她永世不再忆昔。”云瑶一字一句的念出那梦境中的语句。“夜辰，这当真是你心中所愿吗？”
  三步之遥，不远不近，她伸出手去，却只是差那么一点点，差那么一点点就能碰到北夜辰。
  “走吧。”没有回答，只有冷冷淡淡的两个字。
  云瑶却往前走了一步。“我已无处可去，夜辰，你想我永不忆起，可我还是什么都想起来了，你还要赶我走吗？”
  北夜辰猛然回头，眼中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却又在转瞬间平静下来，嘴角扬起一抹凄凉至极的微笑。“你看到了吗？”他指了指地面，没有影子的地面。“我元神受损，魂魄不全，千年之内，怕是离不开这昆仑山。”
  云瑶再也无法控制压抑的情感，不管不顾的扑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拽着他。“你忘了吗？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别说是千年，就是万年，万万年，我也绝不再与你分开。”
  不管北夜辰如今是怎样的境遇，在云瑶的意识里，只有相随，绝无退缩，她从来都是这样的固执，执念缠绕，绝不放手。只是一开始爱错了人，若是早些与北夜辰相遇，让玉帝王母直接赐婚，那恐怕又是另一番景况。
  “当日，为制服孽天，我几乎用了毕生的功力，余下的法力，又用来救你。本是抱着必死之心，亏得师尊和女娲娘娘相救，保得残魄，留在昆仑山，怕未至得道之日，也离不开此处。”北夜辰轻声细语，那眉宇之间再无当日在幽虚禁地与云瑶针锋相对时的气魄，反而夹杂了些莫名的愁绪。
  他只是不忍心，让云瑶也在这里陪他受苦罢了……亦或是，云瑶在这里，他依旧无法得道，女娲娘娘临去时，只是说了一句话，放下才是得道。
  北夜辰本也打算这样做，因为如今的他，实在没什么把握再给云瑶幸福。只是他不知道云瑶的信念有这样的强大，一个简单的梦境就会让她把所有的事情记起来，并且千里迢迢的来到昆仑山，不顾结界的封锁，往悬崖峭壁而来。
  “人间太平，三界祥和。这本就是你的夙愿。”云瑶一笑，看着此时的北夜辰。“你已经完成了你的责任，也弥补了前一世犯下的过错，难道，这还不够吗？”
  北夜辰不管身处何地，都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责任。若不然，他也不会在救得云瑶后去与孽天拼命，若不是有那一战，他和云瑶依旧会过的很好。
  可北夜辰从来也没有这样想过，只因为……他是北夜辰，自出生那日起，便是带着使命的，北斗神君，注定要守护天下苍生，维持三界和平。只是守护的对象多了一个她，一切有那么点不同罢了。
  “可是云瑶……”
  “冷冰块。”云瑶加重了些语气，鲜少的几分严肃看起来还真像模像样的。“我只问你一句，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答案只有一个字，你选吧。”
  北夜辰哑然失笑，这一次，眉头也终于不再皱着了。“要，行了吧。”他对她总是没什么抵抗力的，她一不开心，他便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换她一笑。这一次，又怎么会例外？
  “这才对嘛。”云瑶开心了，甚至还有些小得意。靠在他怀里，这一刻的温暖，是再也不会放手了。
  ……
  墨绝来到女娲神殿，依照往常惯例，来到后院的莲花池中，看着里面一条粉色的小鱼在自由自在的穿梭嬉戏，心里的苦闷也顿时消减不少。
  这条小鱼便是水灵儿的转世，女娲娘娘慈悲，将她放入女娲神殿的莲花池中让她吸收这里的灵气增进修行，早晚听经诵道，望她早日修成正果。
  墨绝每次一来，小玉和沉香总不忘念叨一番，当日灵儿对他是如何如何痴情，如何如何重义。竟不惜以命相救。墨绝每次也只不过是一笑置之，因他心里清楚的很，他们都是很难放下的人，灵儿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爱上他，最后的那番话也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因她明白，若二哥知道她是为怕他伤心才救的自己，必然会为此愧疚，所以，她选择了这样的成全。也许灵儿，才是他们这些人中看的最通透的，从一开始，就做了最好的成全。
  “灵儿，我会常来看你的。”临走时，他总会不自主的说上这么一句话，不管她是否听的到。
  看着墨绝离去的背影，小玉和沉香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
  “墨绝公子也真可怜，希望灵儿姑娘能够早日回来吧。”
  “早日回来又怎样，墨绝哥哥心里装的是姐姐，他又怎么能够轻易放下？”小玉此时也为墨绝惋惜，那一段情也随风散去，此时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可墨绝似乎还是没有看透。
  “缘分是求不来的，你我皆能放下，相信墨绝公子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沉香此时也不介意帮情敌说两句话，脱了那份稚气，是真正成长了不少。
  “希望吧。”小玉轻声叹着，又莫名笑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情。“对了，沉香，过两日就是姐姐和姐夫大婚的日子，要不要去啊？”
  “当然要去，”沉香赞同的勾起唇角。“我们这一群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也有好些日子不见了。”
  小玉想了想也是，只是忆起往事，难免还是有些怅然。“只可惜俊杰哥哥要守着嘉敏姐姐，怕是不能和我们同去了。”
  “没关系，如果你想见他们，我们可以在回来的时候，去俊杰大哥府上看看。”沉香笑着道：“现在的俊杰，可是一刻都不愿离开爱妻呢。”
  “是啊，有俊杰哥哥这么悉心的照顾，嘉敏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小玉的神色里憧憬着希望。“她从以前什么知觉都没有，到现在俊杰哥哥一离开，她的手指都会微微颤动，我想即使昏睡着，她也是有感觉的。我想，她会慢慢醒过来的。”
  “一定会的。”沉香握住小玉的手，“灾难已过，以后的路，我们都会好好的，幸福的走下去。”
  “嗯。”小玉轻声应着，唇边绽出甜美的笑容。
  ……
  北夜辰和云瑶的婚礼是在昆仑山上举行的，白雪皑皑处，一片红幔高挂，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众仙纷纷前来道贺，玉帝王母此时也都深表欣慰，尤其是王母拉着女儿的手，差点哭成了泪人儿，弄得云瑶怪不好意思的，好像今天要嫁出去的不是她了。不过，她今天是真的高兴，眼泪都流前面去了，今日是真的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反而一整天，兴奋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北夜辰在成亲的前一刻还不忘拉着玄冥询问幽虚禁地的近况以及北方天庭的大小事务。一副什么都放不下，以天下为重的模样让云瑶很是棘手。
  “如今北方天庭都归少主掌管了，殿下大可不必担心。”玄冥依旧是忠心耿耿的模样，如实汇报着北天翊的丰功伟绩。
  “是啊，你儿子比你强多了，我父皇和你父王都欢喜的不得了呢。”云瑶一身大红嫁衣，风华绝代，款款而来。
  “翊儿如此聪慧，小小年纪便能把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实在是我的福气。”北夜辰感激的看向云瑶，“谢谢你。”
  “翊儿聪慧，虽有我教导，但也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现在，你可能放心了？”
  “自然放心。”北夜辰伸出手，与云瑶十指相握。“从此后，我便只陪着你了。”
  “我也要陪着娘亲。”小天翊此时跑了过来，今日他争当花童，花瓣都落在了头上，云瑶怜爱的过去把自家儿子抱起来，笑的无比甜蜜。“翊儿最乖了。”
  北夜辰看着云瑶快要惊艳世间万物的笑脸，几乎是本能的过去把小天翊从云瑶怀里揪过来丢到地上。而后一本正经的一句：“男孩子要学会独立，不要总粘着你娘。”
  “可爹爹都这么大了，不是照样粘着娘亲吗？”小天翊相当委屈，撅着小嘴道出这一句话来，北夜辰立刻黑了脸，云瑶在一旁捂嘴偷乐。
  “等你将来娶妻了，粘你媳妇儿去。”半响，北夜辰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结果，天翊想了半刻，便极为认真的来了一句：“那等我将来长大了，也娶娘亲当媳妇儿。”
  “滚！”北夜辰直截了当的一个字，云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
  婚礼进行的相当顺利，各路神仙送来的贺礼中，数佛祖送来的礼物最为贵重。万佛欲念孽天被灭，北夜辰功不可没。西方众佛为答谢北夜辰，将佛界至宝十七颗佛骨舍利由佛祖转赠给北夜辰，助他恢复修为。
  北夜辰站在阳光下，看着雪地上自己的影子，扬起头来，望着那云海之处的佛光，微微一笑。“如来佛祖，多谢了。”
  现在他终于不再有任何顾虑了，可以真正的放下了。只是这一次，要放下的不是情爱，而是责任，正如云瑶所言，有舍有得，才是人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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