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他是在喊我，便站住脚步，问他：“你喊我？”
  他猛点头，笑嘻嘻地过来。人未走近，我已经闻到一股难闻的酸臭味。
  他这身装扮，一看就是流浪汉。我对流浪街头的人并无成见，相反心里会起恻隐之心。在我看来，人若无难事，谁愿意放下尊严，去混迹街头，做一个遭人厌弃的人。
  就如古话所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街头流浪之辈，并非人人都是被迫的。也有不少人属于好吃懒做。因此，街头流浪汉之类的人，我通常随手给一两个铜钱，不过问，也不质疑。
  “不认得我了？”流浪汉还是一副笑嘻嘻的神态，往我面前一站，夸张地笑起来，道：“哟，发财了，眼角子高了，不认识我们普通老百姓了？”
  我微微皱着眉，问他道：“你是谁？你认识我？”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分不出颜色，一张脸上被污迹涂抹得分不出眉眼。我只觉得他满脸的皮肤松弛，一双鱼泡眼里射出来的光，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我是老楚啊。”他自我介绍，惋惜地叹道：“果然人一有钱就变脸。”
  我心里一跳，他是楚老头？
  楚老头抛妻离女，将胡标送给楚楚的一套高档住宅卖了，与一个年轻的女人双宿双飞，远走高飞寻找他的幸福去了。楚老头一走后，再无音讯传回岳城。
  我猛地想起楚楚妈给我说的话，老楚被人踢了，想回岳城的家。
  “是你呀！”我冷笑起来，揶揄着他道：“你不是找到真爱，享福去了吗？”
  楚老头讪讪地陪着笑脸，朝我伸出一只手来，可怜巴巴地问我道：“有烟么？赏我一根烟吧。”
  我将口袋里的一包烟拿给他，哼了一声道：“拿去抽吧，最好少抽点，别抽死自己了。”
  楚老头咧开嘴笑，道：“我还巴不得抽死自己啊。现在老子无家可归，走投无路，生不如死。我后悔啊。这世上啊，没得后悔药卖嘛。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何必鬼蒙心窍，瞎了眼啊。”
  他狠狠地自责，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垃圾桶上表演着。我知道他是在演戏，干脆静下心来看他表演。
  “李乔啊，其实我是一番好心。你说，我对你不薄吧？”
  我不置可否地点头。这似乎给了他勇气，他笑了起来，压低声道：“其实你与我们家楚楚谈恋爱的时候，我没反对，是因为我觉得你早晚会有出息啊。”
  楚老头认真说道：“当年你们谈恋爱，可是早恋。要我说，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子女将来过得好啊。早恋这事，谁家父母不反对啊？可我为什么睁只眼闭只眼呢？还不就是看中你小子忠厚老实，待人一副真心啊。我认为，楚楚这辈子跟着你，一定会很幸福。”
  我眉头皱了起来，没说话。
  “可惜，老天弄人。”楚老头长长叹口气道：“你们父子......”
  楚老头的欲言又止，一下将我心底的火点燃了起来。
  我早就知道，如果不是他以死相逼，楚楚怎么会接受胡标的追求。
  他害了自己女儿，也葬送了我的爱情。
  岳城市府对面是一座宽大的广场。广场正中央，树着一件巨大的钢雕塑。围绕钢雕塑的是音乐喷泉。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音乐响起，喷泉便在璀璨的灯影里喷涌而出，高达十几米，壮观无比。
  市府广场白天人稀少，偶尔才见一个匆匆而过的行人。
  我心里一动，低声对他说道：“你跟我来。”
  楚老头闻言，欢天喜地地样子，一路喋喋不休地说道：“造化弄人啊，我就晓得，你李乔是个好孩子。要不是命运捉弄人，今天我该是你的岳父了啊。”
  我心里就像爬着一条蛆虫一样的恶心，楚老头越是提起往事，我越怒火中烧。
  走到背人处，没等我开口，楚老头涎着脸笑道：“李乔，你给我点钱吧。我不想流浪啊。我这么一把年纪的人，我想你也不忍心看我流浪吧。”
  “行啊。”我爽快地问他：“你要多少钱？”
  楚老头面色凝重起来，他板着手指头算道：“租房，买家具，平常生活费，至少也得好几万吧。”
  我笑道：“钱不多，你准备拿什么还？”
  楚老头一愣，嘀咕道：“还要还啊？”
  我正色道：“不还？难道天上有钱掉吗？”
  楚老头被我的话激怒了，他圆瞪着双眼道：“李乔啊，你这人做事要有良心。你给我钱，是你欠楚楚的。你当时要有钱，我家楚楚会是今天的结局？你害了她一辈子，这笔账，我得好好给你算算。”
  他推了我一把，发疯似的扑上来，像斗架的牛一样，将头使劲往我身上拱。
  我被他拱得连退了几步，终于没忍住，伸出手来，掐住他的头抵住，让他靠近不了我的身体。
  楚老头身材瘦小，在我面前，简直就是一棵大树与小草的区别。我像逗弄一个小丑一样，任由他手舞足蹈地蹦跶，却始终挨近不了我半寸。
  楚老头到底年老体弱，闹了一阵，没了力气，颓丧地往地上一坐，咬着牙道：“李乔，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们家一家畜生。儿子的女人爹扒灰。爹的女人儿子睡。畜生啊畜生。”
  我面色铁青怒喝道：“闭上你的臭嘴。”
  楚老头得意地撇了撇嘴角，“想我住嘴，行啊，拿钱来。你一天不给钱，我就一天唱下去。老子要让全岳城的人都知道，你们父子是什么货色。”
  我咬着牙吼道：“你敢。”
  楚老头轻蔑地扫了我一眼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光脚的，不会怕你穿鞋的。”
  楚老头威胁我，如果我不给钱，他就去纠缠楚楚母女。他没好日子过，谁也别想过好日子。
  我相信他说得出，更能做得出。像他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已经丧失了做人的底线。他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呢？
  楚楚身体有病，怎么能经受得了他的纠缠，万一惹得她病发了，后果将非常严重。
  我拦住还在咒骂的楚老头说道：“你先闭嘴，我们谈个条件吧。”
  楚老头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他眼巴巴地看着我说道：“只要你给钱，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一咬牙道：“行，钱我给你。但是你拿到钱后，必须从岳城消失。从此以后，我不想再在岳城看到你人。如果你敢违背条件，我这么说吧，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楚老头笑嘻嘻地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我从岳城滚走。”
  我哼了一声道：“明天你去胡氏集团拿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