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奔丧回来，我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我在想一个计划，如果能做到全民免费体检，这该会挽救多少条生命啊。我知道这个计划太宏大，免费检查不是常规意义上量个身高，测个血压就行，应该是一整套的身体素质的检查。
  通常一个人做完全身体检，需要花三千多块的检查费。这对医院来说，是一笔巨大的收益，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以我的了解，目前还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每年对自己身体做个全面检查的。大多数的人都认为，检查一次花那么多的钱，得不偿失。
  我想，如果堂嫂早检查了，还会那么快离开人世吗？
  我一个人的能力太有限了，世界那么大，单是一个岳城，就有七百多万的人口。我手底下一个小小的毓和医院，根本不敢去想实现这个大梦想。
  但我还是给胡菲儿打了电话，让她从现在起，对所有农村户口的患者，实行免费检测政策。
  我这边还在盘算着要如何推行这一政策。市里那边传来了消息，城建投换帅的靴子落了地，没出意外，卓越成了城建投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接到消息，我立马打电话给卓越祝贺。
  卓越在电话里爽朗地大笑，似乎这一笑，将多年积聚起来的阴郁一扫而光了。
  他约我去中医理疗馆。
  我到了，卓越还没见人。馆主舒畅看到我来，笑盈盈将我迎接进去。
  我说明来意，告诉她我在等待卓越。舒畅抿嘴一笑道：“要不，我先给你做个理疗吧。”
  我婉拒她道：“还是等卓总来了再说。”
  卓越是舒畅99个父亲当中的一个，卓越曾流露出来一个想法，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舒畅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丈夫。只有舒畅成家立业了，他感觉才能对得起牺牲的97个兄弟。在卓越看来，舒畅不是哪一个人的女儿，而是他们大家的女儿。因此，他发誓过，这辈子不会让舒畅受委屈。
  我为当初龌龊的念头而脸红。第一次来舒畅这里时，我龌龊的想过，舒畅肯定是卓越的小三。像卓越这样身份的人，有个小三司空见惯。仿佛他们在官场上混的人，谁没个红颜知己，谁就不入流一样的。
  十几分钟后，卓越兴冲冲赶来了。
  他让舒畅去安排几个小菜，他要与我喝几杯。
  来中医理疗馆不做理疗却喝酒，我感觉有点嘀笑皆非。舒畅却高兴去安排了，未几，让一个小姑娘将我们叫去了后院。
  中医理疗馆的装修没有丝毫现代气息，一切均按照古典味道装修的。理疗馆也不是单独的一个门面，而是一个恍如四合院一样的独立建筑。
  后院如雅舍前院一样，种了修竹，风吹竹叶，婆娑作响。
  修竹下，一张白色的小几，小几上摆着几碟色泽鲜艳的小菜，红红绿绿的，煞是可爱。
  一个铜壶，壶嘴套着铜帽，居然是盛酒的器皿。
  卓越与我各分据两边，舒畅伸手抓起铜壶，开始给我们斟酒。
  酒呈淡黄色，扑鼻一阵香。
  酒入白色瓷杯，颜色变成琥珀色，晃荡几下，恰如一块玉，温润可人。
  卓越介绍道：“女儿红，陈酿。到今天该有二十年了。”
  我吃了一惊，二十年的酒，就是一团醪糟，也该成了佳酿。
  酒是糯米酒，与白酒不是一个层次。上好的女儿红，即便五十年的茅台，未必能与之媲美。
  卓越做了城建投一把手，确实可喜可贺。
  我举杯庆祝道：“卓总，你是苦尽甘来了。来，为你辉煌的前途干一杯。”
  卓越大笑，举杯与我一碰，却转头去看舒畅，深情道：“畅啊，今天是我来理疗馆最后一次了，理疗馆今天过后就关了吧。”
  舒畅微笑道：“不，我关了馆，谁养我呀？”
  卓越微笑道：“爹养你。爹没能力，还有他养你。”
  他突然指着我说道：“这个小兄弟，前程不可限量。他能养你。”
  舒畅淡淡笑道：“他凭什么养我呀？我有手有脚的，不需要别人养活啊。我不关。”
  我被他们的话说得尴尬不已，卓越毫不掩饰说我养她，正如舒畅怀疑的一样，我凭什么养她呀？
  卓越不紧不慢地说道：“一个中医馆，能走多远啊。我知道你的心愿就是想做个天下最优秀的理疗师。可是社会现实是很残酷的。一个人要想实现梦想，首先就要积累实现梦想的硬件条件。这个条件就是钱。”
  舒畅撇撇嘴道：“我不喜欢钱。”
  “你不喜欢没关系啊，但是你要没钱，什么梦想都实现不了。”卓越打开天窗说白话道：“我准备给你注册一个建材公司，你去好好经营。我不能让地下的兄弟们骂我，我活着没让女儿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已经很幸福啦。”舒畅撒着娇说道：“我才不去做生意呢，低三下四的，仰人鼻息，看人脸色，我可做不到。”
  “这些我都给你考虑到了。”卓越说道：“不会让你这样做的，你只管坐在家里就行。”
  我听出来了味道，城建投是干什么的？搞城市开发建设的啊。只要是开发，怎么能少得了建材？如果城建投的建材业务被舒畅的新公司吃下了，她确实只需要坐在家里数钱就行了。
  作为城建投的一把手，他只要使个眼色，手下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做吗？不过，我没想明白的是，卓越说我养她，我怎么养？
  卓越似乎看出来了我的心思，笑眯眯说道：“你们胡氏的业务，我想多少也能照顾一下她吧。”
  他才上任，就迫不及待让舒畅办公司。我不觉隐隐有些不安起来。如果说，章文在位还有些收敛，那么卓越的出手，就显得有些急躁了。
  我心里牵挂着的是与城建投的合作，章文退位了，华宇公司跟着得变。
  果然，卓越告诉我，根据组织程序，章文办理退休手续。原来他头上的帽子，全部转移到了他的头上。也就是说，华宇地产董事长的位子，顺理成章坐在了他的屁股下。
  卓越似乎无意提起道：“这段时间，我要清理门户。过段时间，我们俩就该携手共进了。”
  我试探着问：“你是说世外桃源的项目？”
  “当然是。”卓越微笑道：“我不能让文雄同志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