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章文对孙小鹏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几乎可以用了若指掌来形容。
  章文一点也不想掩饰他对孙小鹏的讨厌。他说第一次听说岳城来了这么个人，市里指定他们城建投与之合作的时候，他就安排人给孙小鹏作了一个背景调查。
  作调查的人很专业，很认真。几乎将孙小鹏的祖宗十八代都挖了出来。
  章文知道孙小鹏出身潮汕，心里就有了念头。都说潮汕人聪明，吃得苦。其实在章文看来，潮汕人并不比其他地方的人要聪明，也不是他们特别能吃苦。而是潮汕人胆子大。
  人胆子大了，就没敬畏感了。一个人失去敬畏感，天下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了。
  “老弟，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吗？”章文定定的看着我问。
  见我没反应，他暗示着我，在自己身上四处拍了拍，“你说，他的本事就那么大吗？别人想尽一切办法都弄不到的东西，为何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到手。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我迟疑着问：“章总你的意思是，孙小鹏的器官移植中心有问题？”
  “对头！”章文大笑起来，“老弟，我都怕说出来吓到你。”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孙小鹏搞的这个器官移植项目，一直想拉我入伙。我虽然没正面答应，但多多少少算是介入了。
  比如胡标的心脏移植，晋城煤老板的肾脏移植，以及他才告诉我不久的胡标二次心脏移植，无不与孙小鹏紧密联系在一起。
  章文屁颠屁颠跑来告诉我孙小鹏的消息，仅仅是因为他少了一个对手吗？
  我隐隐觉得，章文的话里有话，他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暗示我，如果我不满足他的要求，我会作我的背景调查。
  “这小子心狠手黑。”章文啧啧感叹道：“胆量是真的大。若是乱世，这小子必成枭雄。”
  高明拿了一瓶酒送进来，章文不等高明开瓶倒酒，自己从他手里拿过来，挥挥手道：“你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你们李董与我有重要事情要商量。”
  屋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章文慢条斯理打开酒瓶，眼光一转笑道：“可惜还差了一盘花生米。”
  我会心一笑，真正爱酒之人，一盘花生米就是天下。
  我从他的话里已经肯定，孙小鹏被抓，与他章文有直接联系。
  我心里升起一丝失落与怅然的感觉，丝毫也感觉不到喜悦。
  实话说，我对孙小鹏尽管没有好感，但绝对没有恶意。很多时候，我反而欣赏他的能力。有时候我换位思考，感觉自己还与他有一段距离。我在想，倘若我是他，我未必就能做到他这种程度。
  孙小鹏在国内的第一桶金，就来源于毓和。毓和发行的将近两个亿的债券，真正投入到毓和项目的不超过一百万。
  融资款本来有双重保险，农商行为了控制风险，将融资回来的资金全部归纳在他们控制的账目上。孙小鹏很难单方面拿到钱。
  让我惊异的是，在债券暴雷的时候，孙小鹏不但丢下胞妹余敏不管，而且还将原本由农商行控制的融资款一卷而空。这种手法，匪夷所思，让我至今都没想明白他是如何办到的。
  毓和融资债券最后以胡标出面摆平，胡标究竟花了多少钱摆平这件事我并不十分清楚。但孙小鹏从这件事当中拿到了上亿的资金却是事实。
  孙小鹏二次归来，意欲再入主毓和，被我坚决抵制住了。他突然冒出来一个器官移植中心的项目，并顺利拿到了红会授权的遗体捐赠书签署权。
  那是一柄尚方宝剑，有了它在手，整个器官捐赠市场他可以横冲直撞。
  一杯酒下去，章文提醒我道：“老弟，现在没人争岳城首玺了，你可以放下心来与我合作了。”
  我嘿嘿地笑，不正面回答他。
  孙小鹏的事还在迷雾当中，在没有确定的消息之前，我不能轻易松口。
  章文显然猜透了我的心思，他咬着牙说道：“你不用担心姓孙的，他这次想脱身，怕是没那么容易了。除非他真能通天，否则，他这辈子都得在牢里度过了。”
  我再一次心惊肉跳。
  “实话跟你说吧，姓孙的做的这点事，有关部门早就注意他了。”他从包里拿出来一张报纸展开在我面前。我的眼光落在一篇被红色签字笔圈画过的文章上，“大学生失踪之谜”。
  我狐疑地去看他，章文淡淡一笑，“你说，这些年每年都要失踪一些大学生。失踪的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凭空就消失了，不奇怪吗？”
  我心头一紧，“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有不有关系，得等有关部门的结论出来之后再说。当然，这个结论不会公诸于世，不过我想要知道，不是难事。”
  我哦了一声，竖起大拇指赞道：“章总威武。”
  他咧开嘴笑，压低声道：“当然还不仅仅是这些失踪人口之谜，这小子可能牵涉到那边的事。”
  他往东北方向指了指，道：“心里有数就行，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我心里一跳，章文已经暗示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以装糊涂的呢。如果一切都如他说的那样，孙小鹏这辈子还真的就完了。
  我突然有些悲哀，心里想，孙小鹏啊孙小鹏，这世上的钱能赚得完吗？有些钱，是要拿命去赚的啊。如果真要以命去换取赚钱，赚了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弟啊，闲话少说了。我们该书归正卷了。你说个日子，我们该将合作协议签下来了。”章文笑眯眯地说道：“市里领导还在等我们的佳音啊。”
  我将心一横，笑道：“章总，我一定尽快安排。”
  “三天？”
  我迟疑着说道：“可能不行，我觉得有些条款我们还要进一步协商。”
  “有什么好协商的，过得去就行。反正你我从此以后就坐在一条船上，老哥哥的晚年生活，还需要你给幸福。”章文说道：“我还有两年零三个月就退休了。我一定要在退休之前落实好合作。因为，这个项目可是市里领导高度重视的项目。”
  章文憧憬着道：“公司一上市，老弟你的身价就得翻几番。到时候，天下归你，财富归你，老哥哥只求一衣一粥，安度晚年。”
  最后约定，三天之后，我们在岳城市办公大楼举行合作签约仪式。一把手届时会亲自到场见证，所有有影响的媒体全部请来报导。
  送走章文，我心里一片迷茫。三天后就要签署合作协议，而我还没做好准备。
  我暗暗想，如果三天后我拒绝签约，会是什么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