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悟本这边一连几天没动静，雅美医院却来了电话。
  我赶过去时，遇到以前在卫生局见到的老科长。卫生局安排人开始摸底，第一站就到了雅美。
  雅美医院过去遇到上面检查，都是苏毓出面处理。其他人几乎都没插过手。她们本以为这次也与原来一样，走走过场就了事。没想到这些人一来，横挑鼻子竖瞪眼的，非要法人代表出来说话。
  雅美的法人代表是苏毓无疑，可是苏毓已经在年前去了国外。苏毓走了后，原来的手机号码关机了，现在的联系号码一直没告诉雅美这边。以至于现在雅美想找到她很难。
  我与蒋律师在雅美医院就委托的事与几个业务尖子有过接触。她们都知道现在雅美由我负责。于是在联系不到苏毓的情况下，只好将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来了。
  老科长看见我匆匆而来，似笑非笑地问我道：“李乔，这雅美也是你的么？”
  我陪着笑脸说道：“不是，是苏毓苏院长的，她临时出国进修，将雅美委托给我代为管理一下。您有什么指示，与我说就行。”
  老科长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其实你不来，过两天我们就该去你的毓和了。局里有安排，要求对全市的医疗机构情况进行一次摸底。”
  我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新政策了？”
  老科长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下面的人，只要听从安排就行。这不，局里这次给的任务重，要求十天之内必须将情况摸清楚。李乔啊，既然雅美现在你代管，我也不多说了。这样吧，你安排人将雅美的治疗都送过来，我们要看看。”
  我问道：“什么样的资料？”
  “比如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医疗许可证之类的。”他想了想，恍然醒悟过来一样地说道：“对了，还有房屋产权证书。”
  我一听，就知道谣言变成了现实。原来一直风传的要查民营医疗机构的物业产权的事开始冒出了头角。过完年后，一直有消息在传新局长要烧三把火，其中最重要的一把火就是对民营医疗机构的场所所属问题的落实。
  廖小伟此举，其实是犯了众怒。要知道岳城民营的医疗机构那么多，全部团结到一起来，力量不可小觑。但他还在强行推行这个政策，不由人怀疑他背后究竟站着一个样的人在给他撑腰。
  我小声说道：“过去可从来不查房屋产权证书的。”
  老科长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难道你不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规矩吗？我说要查，就一定查。你们只需要配合就好了。”
  我试探地问道：“如果没有产权证书怎么办？”
  他沉吟一会，说道：“没有？没有就按没有的规矩办。”
  我追问道：“没有的规矩的什么规矩？”
  老科长不高兴了，轻蔑扫我一眼道：“等着关门歇业吧。”
  雅美自然没有老科长说的物业产权证书。苏毓名下的三家连锁美容机构，没一家是自己的物业，都是租赁过来的。她与业主签的合同时间都比较长。岳城这家是雅美的中心，合同期长达十五年。
  我一听要关门歇业，心情便激动起来。说道：“好像没有哪个法律规定必须是自有物业才能开办医疗机构。”
  老科长满脸不高兴，教育我道：“李乔啊，什么都在规范当中。岳城医疗卫生这一块过去确实有点乱。现在规范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吧？你要有什么想法，不用跟我说，你可以去找廖局，也可以往上面反映。”
  他这是明摆着不想背这个黑锅。全国民营医疗机构那么多，从来就没听说过一定要有自有物业。这些年民营医疗事业发展得很迅速，虽然良莠不齐，却差不多占了半壁江山。
  自从放开了医疗、教育等领域的管理后，民办的医院和学校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教育这一块还有个《民办教育法》，其中就有非盈利性的教育机构。而医疗这一块，至今是个空白，既没立法，也没立规。或许是上面考虑到医疗是人命关天的事，不敢忽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医疗这一块没非盈利机构的说法。
  既没立法，也没规矩。于是各地的政策都不一样。渠道宽的，民办的大有倾轧公立的架势。渠道窄的，民营的医疗机构就只能自夹缝中求生。
  岳城卫生系统在麻局手上时，民营医疗机构开办起来很容易。比如林淼，他的不育不孕专科医院，过去只是公立医院的一个小科室。被他们承包后，改头换面成了专科医院。
  岳城放得开，是麻局认为老百姓看病有更多自由选择是最好的结果。在出现农合与医保的问题后，麻局一点也不担心公立医院被民营医院挤压。毕竟，绝大多数的民营医院不具有结算农合医保的资格。
  当然，也有人背后传言，麻局在每家民营医院里都有他的干股。
  这个消息未经证实，我不敢肯定有此说法。不过，麻局在毓和没有股份倒是事实。
  老科长和他的同事将送过来的资料很认真地翻看了一遍，看完后，将卫生局发的《医疗卫生许可证》要拿走。
  此证要是被拿走，雅美就失去了资格。如果硬上，便会很容易给套上一个非法行医的帽子。
  我拦住老科长说道：“这证你不能拿走。”
  他奇怪地看着我，冷笑道：“你们提供不出物业产权证书，拿了这个证也没多大的用处。再说，也快到换证时间了，我先带走，有什么问题你来局里处理。”
  我横下一条心说道：“反正你现在不能带走。局里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至于换证时间，我们自己会把握。”
  老科长脸上的神色变得很难看，他冷哼一声道：“这无非就是一张纸。你是不是想强行留下？其实你留下也没多大作用啊，我们只要在电脑上注销就完事。”
  我不声不响地从他手里接过来证书，递给身后的雅美姑娘，淡淡一笑说道：“你们就是注销，也该师出有名。”
  老科长没能拿走证书，显得很生气。临走前他恶狠狠对我说道：“李乔，你今天阻碍了我们执法，后果很严重的。”
  我笑了笑说道：“你说错了，我没阻碍你们执法。再说你们也不是执法机关。就算你们是执法，请你们拿出文件来。”
  我是被逼得无路可走才与他说了这样一番话。我心里非常清楚，这次短兵相接的后果是触发岳城清理整顿的机关了。接下来的日子，全岳城民营医院都将遭受同等待遇。
  廖小伟开始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