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雷对我的提议一点也不在意，他深深看我一眼，道：“有必要吗？”
  “当然。”我回答得很干脆，“最好是我们单独聊聊。”
  可能是我的严肃模样让他察觉到了不一样，他沉吟一会，转头对检察院的许多抱歉道：“老许，你等我一会。”
  欧阳雷将我带到一间无人的空房，双眉紧皱地说道：“李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现在没有外人，就我们两个。”
  我哦了一声，话到嘴边转了一个弯，道：“欧阳院长，我想问问，欧阳菲的病情，你怎么看？”
  他一愣，眉头皱得愈紧，不耐烦地道：“她找你了？或者，这是我家事，需要你关心吗？”
  欧阳雷显得很警惕，他连看了我几眼，狐疑地问我：“你说这个，有什么目的？”
  我微笑道：“没目的。作为一个医生，我想提醒您，欧阳菲的病情有趋于严重的态势。如果再不采取治疗措施，有可能酿成严重后果。”
  欧阳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再次将我端详一遍，不无轻蔑地哼道：“你还敢以医生自居？你还是一个医生吗？还有，我家女儿的病，我做父亲的心里会没底？”
  欧阳雷质疑我医生身份，我毫不在意。当初他带人去京都医科大招揽人才，得到校方介绍我后，迫不及待重金礼聘我回岳城。我以为遇到了伯乐，正要扬鞭奋蹄时，却遭遇到人生第一股寒流。
  欧阳雷拒聘我，几乎让我的人生完全颠覆改写。一个前途无量的优秀外科医生，断送在他的一己私利之下。
  我不敢自诩自己是一匹千里马，但我可以肯定，欧阳雷绝对不是一个伯乐。
  我还想说话，被他拦住道：“李乔，你不用多说了。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你不如实话实说，是不是想撤诉？”
  我还没张口，他又指着门外补充道：“有些话，说多了也改变不了现实。这个官司，非打不可。”
  我狐疑地问：“欧阳院长，你能告诉我，假如这个官司苏毓赢了，你能得到多少好处？据我所知，苏毓本人没想将诉讼继续下去。你抓着胡氏集团不放，究竟想要怎么样？”
  欧阳雷再没吭声，他仿佛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才叹口气道：“谁又知道我的苦。”
  他能有什么苦？欧阳雷虽然出身在乡下，却没过一天挨饿受冻的日子。他从小表现出来的聪慧，让他父母一直将他视若珍宝。
  小时候，他一心扑在读书上。他人本聪明，又勤奋，这样就将同龄的孩子甩得老远。当年他考上医科大学，可是方圆五十里的唯一。
  欧阳雷似乎天生就是个做医生的料，他在学校就已经崭露头角。等到毕业分配时，当仁不让被附一医院要了去。要知道以他当时的出身和社会资源，附一医院的边都没法挨上啊。
  走上社会后的欧阳雷，是一个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医生，加上他外貌俊朗，谈吐儒雅，一度让全岳城的女人为之倾心。
  他娶了岳城最漂亮的姑娘做老婆，事业上也一帆风顺，年纪轻轻就做了附一医院的院长。要知道他的同龄同学，不知有多少当了农民，即便如他一样吃上了皇粮的，混得也是一片惨淡。
  他们被誉为岳城的神仙眷侣，他们的家庭，一度成为无数人的榜样。
  或许是我的话触动了他的心事，他垂下头去，一头花白的头发显得有些凄凉。
  “李乔，你如果真想为欧阳菲好，你就不该来找我。”欧阳雷狠狠说道：“她是我女儿，十指连心的感情。你以为我铁石心肠，愿意看着她就这样沉沦下去？不，你错了，我现在还有口气，我要为她创造出来一片天空。即便今后我死了，她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欧阳雷说得似乎情真意切，我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味。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我肯定会感动。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就感觉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我能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但我始终拒绝不了u盘里的视频。
  倘若我不是亲眼目睹视频里的邪恶，我可能不会相信他欧阳雷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是个医生，也是个天才演员。他在人前表演出来的儒雅、博学和谦谦君子的形象，怎么也无法让人将他与视频的男主联系到一起。
  我暗想，欧阳雷揪住胡氏集团不放，非要打一场财产分割官司，难道他能从中分到一杯羹？我在u盘里看到的数据，感觉他不是一个缺钱的人。一个不缺钱的人，为何虎视眈眈着别人的财产？
  他固执要将诉讼进行下去，他是不知道慕青手里有一份亲子鉴定书？还是他觉得一定可以稳操胜券？他不惜动用多年前的老同学关系，仿佛这一场官司，他有必胜的把握。
  即便如此，财产分割也与他没丝毫关系啊？
  “我现在需要一笔钱。”欧阳雷公开表露心迹道：“我要将小菲送去国外治疗。哪需要一笔巨大的开支。”
  我试探着问：“欧阳院长，就算苏毓分了一半的胡氏资产，你能从苏毓手里拿到多少？”
  “哪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欧阳雷霸道说道：“你还是回去准备应诉吧，不要在我这里费口舌了。李乔，你不要怨我，我也是没办法。”
  我一笑了之，道：“欢迎欧阳院长与我对簿公堂。不过，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您是不是有个记电脑日记的习惯？”
  “电脑日记？”欧阳雷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什么意思？”他咄咄逼人地盯着我。
  我干脆挑开了说道：“我见过你的一些日记。”
  “哪能代表什么？”欧阳雷强硬说道。但我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心虚。
  我步步紧逼道：“确实不代表什么，但是，如果日记被公开，你可能不仅仅是接受道德的审判，还会接受法律的审判。”
  “你威胁我？”欧阳雷暴怒起来，他气得嘴唇微微颤抖，咬着牙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说道：“但如果我被人侵犯了，我肯定会咬他一口。”
  我不是在威胁他，我说的是事实。他的香艳视频足以让他从此无法抬头做人。他每一笔的肮脏交易数据，完全能让他后半辈子在铁窗里度过。
  他是个可恨又可怜的人，他的一生，就是个错误的人生，注定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敢确定我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努力试探着我，想从我嘴里套出来线索。
  我顾左右而言他，让他看不清我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