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不回答我的疑问，眼光盯着流淌的河水发呆。
  或许她也不知道下步该怎么走了，她要回去西海岸，明显是在逃避。
  我没有找到真相，心痒难熬。苏毓的话，似乎否认了慕青手里的证据。也就是说，孩子与我的血缘关系，还是一个谜。
  想起我与胡标这半辈子的曲折，现在又轮到我与胡耀祖谜一样的血缘关系，不禁嘀笑皆非起来。
  朔风吹过，柳条随风飘舞。落叶已尽的深秋，处处一片萧条。城市的上空笼罩着阴云，似乎要下雨。已经很久没见着太阳，于是心里有了一丝怀念。
  身边匆匆走过行人，居然有穿羽绒服的人了。
  “要没其他事，我该回去了。”苏毓淡淡对我说道：“李乔，谢谢你。”
  谢我？我一头雾水。我们本是一对恩爱的恋人，彼此都愿意将鸡交给对方。然而命运总喜欢捉弄人，冒出来的一连串的事，真让我怀疑人生。
  苏毓是个谜，我丝毫找不到窥破真相的缺口。她与欧阳雷和孙小鹏之间的关系，究竟是种什么状态，我茫然无知。
  欧阳雷本来是我尊敬的人，他在医学领域的成就，成为我学习的楷模。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他拿着苏毓房间的钥匙开门进来，我的心里就仿佛掀翻了一座巨大的熔炉，滚滚铁流要将他溶化掉。
  苏毓要走，官司未了。欧阳雷坚决不撤诉，逼着苏毓将代理权交给他，他意欲何为？
  “走吧。”我无奈地说道：“苏毓，我相信，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只是我们都需要耐心。”
  她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恰好过来一辆的士，苏毓伸手拦住，将肩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我，一句话没说上车走了。
  苏毓一走，胡耀祖的身世又成了谜。
  慕青拿出来的亲子鉴定书，让我又惊又怒。我总是侥幸地想，慕青是错的，胡耀祖怎么不是我的血脉呢？可是我的怀疑很快就飘走了，我对慕青的信任，胜过相信任何人。
  我坚定地认为，慕青绝对不会弄个假鉴定书出来。
  如果慕青手里的鉴定书是真的，我将遭受人生最无情的打击。自己深爱的女人与别人生了孩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绝望愤怒的呢？
  苏毓果真走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法院公布了开庭时间，一场决定胡氏命运的大戏即将开场。
  胡氏集团法务部召开了一次深层次的会议，特地请我出席。
  王忠诚作为胡氏资深法律顾问，胡氏遇到诉讼案，他必须带头冲在前。
  法务部的会议主题集中在应诉上，从起诉书上得知，原告苏毓诉胡氏集团罔顾事实，侵占财产。要求胡氏返还属于原告人胡耀祖应得的财产。
  讨论的焦点聚集在胡耀祖身上。
  胡耀祖是谁？会议一开始，便对胡耀祖的身份提出了质疑。
  王忠诚主持会议，提出先厘清胡耀祖的身份。这下很快找到了症结所在，胡耀祖的身份成了一个突破口。
  王忠诚大胆提出一个设想，胡耀祖是否具有诉讼权利。
  我闻言心里一动，苏毓儿子胡耀祖的名字，是胡标赐给他的。在法律的文本上，没有任何文件可以证明。胡耀祖在国外不叫这个名字，这名字太土，土得简直掉渣。就好像我第一次听慕青说起“胡耀祖”这三个字的时候，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样。
  胡耀祖在国内没有国籍，严格意义来说，他是个外籍人。可他在国外又不是这个名字，那么，与名字对应的人，可以是苏毓的儿子，也可以是别人。说白了，没有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叫胡耀祖的人。
  如此一分析，问题迎刃而解了。
  起诉的主体资格都不存在，胡耀祖起诉胡氏集团，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找到了关键性的突破点，法务部的人不禁弹冠相庆。
  我坐在一边听他们分析，心里涌起一丝说不出的滋味。苏毓此举，无疑是自取其辱。我替她惋惜，为她难受。
  王忠诚当即起草司法文书，送去岳城市法院，指出诉讼主体资格问题。
  这样一来，无须苏毓主动撤诉，而是她以及胡耀祖都因为没有诉讼主体资格而不得不将案件取消。
  苏毓起诉，我其实并不怨她。相反，我似乎还有着让她赢的奇怪心态。我不知道这是赎罪，还是有其他什么因素，总之我觉得，苏毓如果空手而归，我的良心会受到谴责。
  法院那边很快来了信，由于诉讼主体不符合诉讼法的要求，胡耀祖诉胡氏集团的财产分割案被取消立案。
  消息一出，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将高明叫了过来，暗中吩咐他去一趟西海岸。
  苏毓没诉即败，对她而言，无异于一个重大打击。我让高明远赴国外找她，是让他带去一张两千万的支票，以补偿苏毓的爱情。
  胡菲儿强烈反对我这样做，倒是慕青，称赞我有情有义，赞赏有加。
  就在我认为云开雾散的时候，欧阳雷终于跳了出来。
  原本取消立案资格的财产分割案，很快又出现异样。岳城法院来函，要求胡氏集团提供确凿证据，否则立案不受影响。
  突然出现的变化让我措手不及，很快我就得到了真相。原来法院院长与欧阳雷是高中同学，在欧阳雷的安排下，立案再次进入纠缠的程序。
  一旦立案，必将宣判。
  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两败俱伤。
  要想诉讼结束，必先拿下欧阳雷。
  我将担忧的事与慕青一说，慕青轻轻一笑道：“一个欧阳雷，能兴风作浪吗？李乔，我相信你，完全有能力让他闭嘴。”
  要欧阳雷闭嘴是件很难的事。如果换在两年前，欧阳雷一心想当卫生局局长，很多事情会采取息事宁人的办法。但林音接了廖小伟之手后，欧阳雷终于想明白了，岳城卫生局与他永远都是失之交臂的。欧阳雷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只是每次眼看着要到手的局长帽子，突然不翼而飞。
  看穿了事态的欧阳雷终于放下了这颗心，他将全部精力都摆放在从商的角度了。
  他临近退休年龄，在岳城附一医院院长的宝座上也没几年蹦跶了。于是干脆放手不管了，一心一意去经营投资之类的事情。
  比如他入股环宇地产，加盟赵天宝的公司，皆因此而起。
  欧阳雷到底属于学术界的人，特别在医学界，举足轻重。要想动摇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我已经别无选择，不拿下他，他就要拿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