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北看到这封信眸子闪了闪，拿起那张纸，眼底闪过一抹坚决，这封信不能留。最后几句话，如有不慎，只怕会让人生出疑虑。
  但他又忍不下心将这一封信撕去，这或许是杨应最后心里想对陈伯归说的。
  杨应和陈伯归没有人有错，只是这个俗世不允许他们的存在。
  易北抬起毛笔放到砚台中。
  毛笔很快吸了一毫毛的墨水，易北将毛笔放到那张纸上，很快，最后两行的字都被墨沾染，唯有到陈国公那里还是能看清，后面的，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但，这样完全足够了，只要稍微一引导，谁都会觉得杨应是因为陈九深的事自责而死。
  另一封是杨应写给沈楚楚的，信里让沈楚楚不要怪罪任何人，一切都是他的报应，并且让沈楚楚帮忙照顾他的两个孩子。
  易北看完这些东西，而后收拾了一下案发现场，让现场变得像杨应畏罪自杀。
  ……
  京郊外，沈楚楚突然心慌了一下，脚下一拐，差点摔倒。
  “小姐！”青竹急忙扶住沈楚楚，脸上有些焦急，“小姐你怎么了，刚刚心痛了一下，现在脚又拐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沈楚楚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看了看山下弥漫的云雾，而后点了点头，“好，回去吧，冬儿的事应该也有结果了。”
  青竹点点头，小心的扶着沈楚楚开始下山。
  ……
  皇宫里，夏侯子渊驾车回到皇宫，看了看身边，叹了口气道：“等会儿易北回来后，让他来一趟御书房。”
  身边的亲信侍卫点头，“好。”但额头上却忍不住的汗颜，这易侍卫什么时候肚子疼不好，非挑半路，真是让皇上对他们亲信侍卫的印象直线向下啊！
  “皇上，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赶快的跑到夏侯子渊身边，看着他气喘吁吁道：“皇上，国舅来了，就在御书房等着您。”
  夏侯子渊眉眼一凝，舅舅来了？
  难道有事？
  夏侯子渊快步走去御书房。
  推开御书房的门，里面陈伯归来来回回的走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舅舅来我这里是有事？”夏侯子渊见到他那副模样，也不由如临大敌。
  陈伯归看到夏侯子渊，立马停下脚步，看着他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为好。
  “舅舅有什么话说便好了。”
  陈伯归抿了抿唇，而后开口道：“子渊，你刚刚去哪里了？”
  原来是这事情。
  夏侯子渊闻言，想起之前有人禀报的关于陈伯归隐瞒杨应事情的事，神色也不由冷下来了，“舅舅要问的就是这件事？”
  “你，”陈伯归被他噎了一下，而后叹气道：“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你又何必旧事重提，让大家都不痛快？当年的杨应也不过是受制于沈府，你又何必去挑起你和沈楚楚之间的事。”
  夏侯子渊看了看陈伯归，表情一点点缓下来，有些疲惫道：“我只是去问了一些当年的事，我并不像惩罚什么人，楚楚，她也不会知道的。”
  听夏侯子渊如此说，陈伯归心中的不安一点点平静下来，但此时，门十分突然的被人用力敲起，“皇上！”
  夏侯子渊被这敲门声吓了一跳，而后皱眉道：“进来！”
  门外一个侍卫匆匆来到书房，跪在殿中，有些惶恐的道：“皇上，国公府传来消息，杨国公在府服毒自杀了！”
  一个消息如同惊雷，炸开了整个御书房。
  夏侯子渊前脚从国公府离开，后脚杨应就自杀了。
  这其中说没关联，谁都不会相信。
  便是连夏侯子渊，都不由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态度过于冷漠，让杨应产生了错觉？
  但他真的没有提到一句责罚的事，他什么都没说，杨应就自杀了？
  夏侯子渊觉得脑子很乱，他刚想抬起头和陈伯归解释，却看到陈伯归眼里复杂的情绪，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夏侯子渊猛地后退一步，连舅舅，连他自己的亲舅舅都不相信他，都觉得是他逼死了杨应吗？
  夏侯子渊猛地跌坐在龙椅上，龙椅冰冷，刺入他的肌肤。
  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唯一想的，是沈楚楚会相信他吗？会相信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
  可是，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又怎么会去国公府，杨应又怎么会服毒。
  他突然后悔了，为什么要去计较那么多事情，为什么要把事情推到这个地步，让好多事情变得无可挽回。让他重走他父皇母妃的老路！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陈伯归却猛地冲出了御书房，身形踉跄，背影孤寂如枯叶。
  看着陈伯归的离去，夏侯子渊觉得似乎什么都在离他远去。
  ……
  当沈楚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今天是愚人节？
  谁要整我？
  但看到杨府来人痛哭流涕的表情后，沈楚楚觉得自己的心都沉到冰窖里了。
  她的舅舅，为什么会服毒？怎么可能！
  来到杨府时，满府的人都在低头痛苦抹泪，沈楚楚发怔的走过去，她不知道怎么走到大堂的。到了大堂里，杨茜杨博抱着丫鬟痛哭，而老管家在一旁哭的也是喘不过气，站在半开棺材旁的竟是陈伯归，眼眸通红。而里面躺的人，她虽没有走近，但她却足以认出他是谁。
  不知不觉，沈楚楚脸上已满是泪水。
  “楚楚姐姐，呜呜~~”杨茜看到沈楚楚，哭着走过来抱着沈楚楚，哭哭啼啼道：“姐姐，你叫醒爹爹好不好，爹爹他太坏了，他一直不醒，姐姐你叫醒爹爹好不好？”
  听到杨茜的话，杨博也过来抱着沈楚楚，“楚楚姐姐，你帮我们叫醒爹爹，我们不要爹爹这么睡着，我想和爹爹玩，我想让爹爹给我买糖葫芦。”
  沈楚楚被他们弄得手足无措，眼里的泪也留得更快。
  她也想叫醒杨应，但，她没有一点办法。她不知道如何去解释杨应的事，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一旁的丫鬟看到沈楚楚的窘境，立刻上来抱杨茜杨博。
  一离开沈楚楚，杨茜杨博似忽然明白了什么似得，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声音凄惨。
  沈楚楚看着他们，心里一顿酸痛，看着放在不远处的棺材，心里的痛楚越发明显，终于忍不住的抱住他们两姐弟抱头痛哭起来。
  陈伯归放在棺材上的手一点点收紧，他真想将这棺材破开，把他从里面拉出来。
  但他唤不醒他。
  他唯有让他体面的走。
  他一向在乎别人的看法，一向在意自己的颜面，也一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他如今能做的唯有顺着他的心，为他做最后一点事。
  陈伯归缓缓低头，在他泛白的唇边落下一个缱倦的唇，而后将手上的一个扳指轻柔的放在他手心中。
  ——再见了，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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