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他的妻,他的儿(2)
作者:墨倾长风      更新:2021-09-18 09:41      字数:2073
  擦了半天,连它最人珍惜的毛都掉了一撮,这才终于摆手,也不顾一头的乱槽槽,转身就要走。
  走出两步,想起什么事情又转回来,恨恨叼起地上那根鸡腿骨,昂首走到窗下,一纵。
  一纵。
  这一纵,它没有脚踏实地,因为肥厚的脚垫下没有坚硬的触感,而是柔软的,温暖的,细腻的……
  它惊觉不对,连忙转头,却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眼睛,那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它,让它……毛骨悚然!
  身子一耸,它直觉想跳开,爪子下的那只手却蓦然一收,将它肥短的四肢瞬间收拢,令它动弹不得。
  而另一只手缓缓地朝它脖子上伸来,拇指与食指做成了一个掐喉的姿势……它的瞳孔顿时放大,又极快地收缩,眼中流露出的全是绝望。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脑子里此时剩下的唯一的念头,便是,小命休矣!
  那两指却在中途一转,指尖一合,掂起它嘴里的鸡腿骨,抬高了放在阳光下仔细地端详。
  翻过来,再翻过去地端详。
  无比专注地,似笑非笑地,端详。
  狐狸浑身冷汗刷地冒出,那颗脆弱的狐狸心也跟着翻过来又翻过去地煎熬。
  死不可怕,这种等待宣判的,连侥幸的希望都不敢抱的感觉才最痛苦。
  这一刻,它深深地知道自己错了,错不该忘了到底谁才是它最大的主子,谁才是它的娘。
  它错了,错得离谱,居然鬼迷心窍地依了丸子,帮着奶娃做这种蠢事。
  宁天歌放下骨头,看着以绝对忏悔认错的姿势将脑袋几乎埋进了肚子里的狐狸,笑了。
  她以为足可信任的四喜啊,不仅有了媳妇忘了娘,如今更是彻底背叛了她而投入别人麾下,为别人卖命。
  虽说这个“别人”是她的儿子,虽说四喜此举说不定有它不得已之处,可能迫于它的媳妇威压之下什么的,但不管如何,它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叫她这个将它从狼嘴里抢回来并且一把屎一把尿将它养大的亲娘情何以堪!
  在这样的目光下,狐狸的头再次往下压了压。
  地上有个洞该多好,它多么想跳下去。
  “知道错了?”
  狐狸猛点头。
  “错在哪里?”
  它低着头,知道隐瞒已经不可能,眼睛飞快地瞟了瞟殿内,又拿眼梢瞟了瞟廊下的花圃,那里,在经过无数人的地毯式搜寻之后,哪怕步子再小心,那些名贵的花都不可避免地折断了几枝。
  而在原本密不透风的枝叶下,一抹红漆配着那簇绿叶,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颜色可真是清新啊。
  风一吹,花枝都矮了矮身子,那红漆的轮廓便显了出来,看上去正是一张矮脚圆凳。
  由于之前一众人都忙着找人,那凳子即便都看见了,也只当是那位喜爱玩躲猫猫喜欢将东西藏起来命人去找出来的顽皮太子故意藏在这儿的,谁也没顾着将它扒拉出来。
  宁天歌含笑看着四喜,“凳子?就这一张?”
  四喜狐狸眼珠子转了转,到底不敢虚报,只得老实地往花圃更远处再瞟了瞟,另换了个方向瞟了瞟——那两个地方,还分别藏着两张。
  宁天歌将鸡骨头往它嘴里一塞,放开了它,笑容一收,“记住,若有下一次,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丸子。”
  四喜激灵灵一抖。
  抖完了,连点头都忘了,转个身撒丫子就跑,将它与丸子分开?还不如杀了它来得痛快!
  宁天歌也不去看它,将那几张圆凳都捡了出来,往窗子下一叠,三张凳子大小不等呈阶梯状正好够那小家伙爬进去。
  不免失笑。
  这两只狐狸再加上一个奶娃,竟也懂得精谋细算,不仅想了这么个入殿的法子,还知道将作案工具分头藏好不被人发现,整件事做得滴水不漏,时间都掐得极为精确,连她这个大部分时间都在昭华殿的人都没有发觉。
  一拍窗棂轻轻翻身进去,顺带着将那几张圆凳拣进来省得多事,她走到床边看着床沿拖地的织锦不苟言笑地问:“躲够了么?躲够了就出来吧。”
  床下静悄悄。
  假装不在?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三百两?
  “睿儿,母后知道你在里面。”宁天歌半蹲了身子,伸出右手探入锦缎中,“现在出来你还有解释的机会,若不然,母后这就带你去见父皇,你知道父皇的规矩一向严厉,他若知道你故意躲起来,你说后果会如何?”
  还是静悄悄。
  这小子不好糊弄。
  宁天歌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乖,你自己出来母后就不骂你,若是不听,可别怪母后在父皇那里不帮你求情。”
  回答她的依旧是一片寂静,似乎还有淡淡而起的……呼噜?
  她倏地压下身子撩起床帏,眸光往床下暗处一凝,那里光线不好,只隐约看到一团肉乎乎的东西,伸手一捞,竟没够着。
  想了想,起身拿了个火折子过来,点亮了往床下一照……半晌,眸中神色渐渐柔软,夹杂着无奈与心疼,笑了笑。
  床底的角落在火光映照下莹莹玉色一片,粉雕玉琢的娃娃只着一件小巧单薄的杏色小衣,撅着小小的屁股趴在那里,粉嘟嘟的小嘴满是油光,含着根手指,口水顺着嘴角淌下,已然睡着了。
  他就那样睡着了,在啃了几口嚼不烂的鸡腿肉之后,一脸满足地,无比安心地,睡着了。
  许久,她熄了火折子,伏着身子缓缓爬进去,将他小心地抱了出来。
  一到外面,她便将他轻柔地翻过身来,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将他抱在怀里,柔软的小身子立即朝她胸前偎了又偎,小嘴咂巴了两下,喃喃唤了声“母后”,然后咧开嘴,在睡梦里咯咯笑了两声,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那小手却以一种极为自然地熟门熟路地无需意识指挥却已调动身体本能地,抓住了她的衣襟。
  抓得那样紧,哪怕此时他在熟睡中,都使了那样重的力,那小小的指节都有一点点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