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抱起晕倒的她1
作者:爷爷爷爷爷      更新:2021-07-25 18:28      字数:3191
  “嘿,你选择题全对哦!”
  阿雅咽了下口水,露出笑颜,“真的呀?”
  “阿雅!”
  后头有人叫,阿雅回头,是孙清梦,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样子。
  “清梦,怎么……”了字还没出口,清梦后面露出个人。
  正是这些日子在家里照顾她的张阿姨。
  阿雅张嘴来不及说话,张翠英看着她,“阿雅!快跟我走,你爸爸出事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好像在慢镜头的天旋地转中,蒙蒙的雾,阿雅看见好多好多的雾,耳朵嗡嗡的,好像被上涌的血水突然堵住了一样,听什么都是回声一片。
  视野忽远忽近,阿雅在楼梯拐角摔了下去。
  后面追下来噪音一片,她很茫然,被跑下来的张翠英和孙清梦扶起来。
  后来,她又上了车。
  车窗外的世界,很黑很黑,将近午夜了,浓黑充斥着她空洞的一双眼睛。
  什么也没说,很安静,她听见水滴,滴答滴答的声音。
  孙清梦在旁边,好像一直给她擦,那些纸巾,一遍一遍刮着她的额头。
  她没有流泪,但是一头一头的冷汗,好像把身体里的水分全蒸馏干净了。
  低头看到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校服裙摆也湿透了,她握不拢自己的双手,在打摆子,怎么也握不拢。
  她还扭头,发出笑声,“我爹地以前出警也受过伤,每次都搞得好像天大的事,这又是他的把戏了,等我哭惨了跑到医院,他躲在病房门后面吓我。清梦,他特别坏的。”
  孙清梦的眼泪掉下来。
  好像叫不醒她了。
  一直到医院阿雅都很乖的跟在张翠英的后面。
  孙清梦搀她很紧,急诊室前,阿雅顿住了脚步。
  “张姨,不是这边,是那边的普通病房。”
  “阿雅……”
  张翠英的眼睛也是红的,她是个女警,镇定自若是本能,但看着这么瘦小的孩子,拎着她的衣角近乎轻轻乞求地说话。
  阿雅摇头,“不是这边的,不是的。”
  “阿雅,听我讲,你爸爸就在临时的停尸……”
  “住嘴!不是的!我爹地活着,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啊,怎么会呢,所有人都骗我,不是的不是的……爹地在那边!”
  她往外跑。
  孙清梦竟然追不上。
  阿雅没有命地跑着,走廊的灯好亮,亮到要刺瞎了她的眼睛,这么明亮,为什么她的眼睛里好黑好黑。
  爹地在哪里,为什么每一间病房都没有人?阿雅疯了,疯了也要找。
  “阿雅。”
  “阿雅!”
  张翠英彻底揪住了她,其实她有什么力气呢,被一路拖着,没有人理会她的挣扎。
  急诊室的最里面一间很大很大的房子,一整面的玻璃可以看清楚里面是怎样一个地狱。
  人好多。
  这起警匪大规模战争现在还没有惊醒全香港陷入熟睡中的民众。
  但死了的特警,警察们的家属都来了。
  里面是一个炼狱,哭声震得阿雅的心肺像是全部扯裂。
  张翠英失去了耐性,眼下的情况谁的心情也不好,她没有多余的耐心安慰一个风雨飘零的小女孩了。
  她看起来像一个破布娃娃,被张翠英蛮横地拖进了房子中间,一张铺白布的担架床。
  张翠英通红着眼,手抬起,摸到那块白布,“阿雅,是何组长……”
  阿雅猛地抠住张翠英的手,她的手发抖的太厉害,抖得能听到簌簌的声音。
  她突然安静了,手心的冷汗沾了张翠英満手背,就看见那几根仿佛折断的百合花一样的细指,慢慢地摸到白布的棱角。
  细心的,温柔的,轻轻盖上,掖了掖。
  “张姨,你们走吧。”
  张翠英明白,可怜的孩子,想和爸爸单独呆会儿。
  两人守在外面,停尸房里别的家属很多,不停地进进出出,哭声骂声此起彼伏,哀野一片。
  那一张床却静静的。
  凌晨三点多,家属们,某负责处理的高级长官们,医生们,吵累了,都散了。
  张翠英看着,那抹细瘦的身影动了动,终于掀开了白布,抱住了爸爸。
  她嘴唇阖动,像是说许多话,有笑容,有嗔怒,攥着爸爸粗厚的大拇指撒娇,可到后来,她又像醒了,质问许多,许多,得不到答案。
  她好像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了。
  真的只剩下她了。
  爹地再也不会醒来。
  孙清梦看着她慢慢落到地上,这走廊里,一个小女孩的哭声撕心裂肺着每一个人,那么烈,不肯停止,也停不下来。
  她最后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小小的那么点儿,满身惨白凄厉,如同凋零的白花,还是一颗小花骨朵啊。
  孙清梦和张翠英去抬她,她的手抓着床脚,那是一根不粗的钢柱子,她手那么小,但却扣不开,怎么也扣不开。
  这副模样,叫人看不得。
  席家私人医院里。
  席城躺在推车上,唇齿发白,面无表情。
  旁边一溜的医生,呼吸均细,着急也只能等候。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男人褐色的眼睫掸了一下,落定。
  进来的人报告:“城哥,塞钱给玛丽医院的人打听到了,何小姐去了,守在急诊室的临时停尸房,哭晕过去,人是……很惨,说那哭声碎了一样,整夜不停,晕过去后抓着停尸车,抬也抬不走。”
  他沉沉的闭住了眼,高凸的眉骨造成眼窝凹进的线条尤其深邃,一种西方冷贵的英俊。
  过了会儿,做了细致的交代。
  医生立刻喊道:“准备给席先生手术!”
  他被推出去时,看到走廊上,跪着的人。
  推车受命停了下来,席城紧蹙眉头,控制过也还在失血的身体扛不住嗓音微微发抖,没什么表情,“起来。”
  “城哥。”阿威抬头看他。
  推车往前,手术室的大门关闭,红灯亮起。
  左龙搀起阿威:“先前特别交代过,谁也不准对何敬国动杀机,但那种情况是我,我也会开枪,我们只做效忠保卫家主的事。其他的,城哥会做决定。”
  早晨八点,急诊室这边开始上班,人死对值班护士来说犹如家常便饭。
  开始吆喝死亡者的家属把尸体挪走,房间腾出有别的用处。
  那几个逝世的警察都被家属们移走了。
  阿雅不肯走。
  爹地的尸骨十二个时辰不能动的,挺足一天一晚,方能泉下安详。
  这是祖辈下来的规矩,阿雅势单力薄,要为爹地尽孝。
  但事态何止炎凉,张翠英离开了,孙清梦去学校请假,阿雅请求值班护士缓一个小时,她自己钱不够,去警局找爹地的同事借一点,五千块租借下这间房子,停足二十四小时。
  不行。
  阿雅不知道怎么办,护士叫来了人,男护工,蛮横的推着爹地的停尸床就往外搬。
  阿雅小手小脚,根本托不住他们。
  外头来了一个黑西装模样的男人。
  阿雅见他给了值班护士一个厚信封,男护工就走了。
  她精神很差,思维也钝,黑西装的男人走了,她也没问,寸步不离守着爹地。
  想撑住,时间够了跟着医院的人把爹地送进太平间的。
  身体不济,再度晕了过去。
  世人们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天天都有死人的事情发生,急诊室最里面的这间停尸房,今天没有再死人,也就没有人进来。
  被人遗忘得很干净,有个小女孩晕死在里面,无人知道,看见了,匆忙中也没人搭把手。
  夜幕降临。
  急诊室这个清冷的角落一大波人涌入。
  为首的坐在轮椅上,身形修长,穿病号服,容颜些许苍白,眉宇冷漠的线条,微微蹙着。
  他扶着轮椅起身。
  后头一个面面相的男人皱眉出声:“城哥,医生说您不能……”
  男人的一双长腿走得缓慢,薄唇抿得很紧。
  房子里空空荡荡,消毒水和死亡,还有尸体的气息。
  他的小女孩睡着了,苍白的脸,颊畔绯红,吐息不均。
  席城弯腰,在运力,吩咐后边的人:“愣着干什么,太平间那边打点仔细,把人送进去,派人盯紧点。”
  “是,城哥。”
  “还有,警署那边左龙你叫简霆云去交涉,这次o记自取灭亡,他们乱成了一锅粥,我不轻易下狠手,这次行政区长官估计都被吓到了,你让简霆云适时提些要求,o记整顿期间,别忘了让他们好生安葬何敬国,殡仪仪式定期举行。”
  “好的。”
  他力气运得差不多,琢磨着胸腔上的手术伤口那么一条,不至于被一个几十斤的小女孩体重撑破。
  就打横抱起了人儿。
  “城哥,往哪边去?”
  车的后座,他不太能动,皱着发白的眉宇打量腿上躺着的纤细姑娘。
  为她拂去额头上的汗,烧得很厉害,这么弱不禁风的小骨头。
  “何家,把儿科的医生叫过来两个。”
  深深的夜,阿雅很不安稳,好像行走在密闭的空间里,呼吸不过来。
  身体发着火一样的温度,好像脚底下有一丛柴火烧焦了她,但是心脏又是空空的,敲一下都能听见空洞的回音,被人攥紧,攥紧,爹地的脸一遍遍闪过脑海,温柔说话的样子,抱起她转圈的样子,小时候每天早晨给她蒸鸡蛋,长大了带她去野外拓展,爹地说,多长点肉,我们阿妹太弱了,谁都能欺负一下,爹地怎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