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我是谁的孽种?
作者:爷爷爷爷爷      更新:2021-07-25 18:23      字数:3406
  医生蹲下,拿起小手电翻开唐意如的眼皮,查看瞳孔,又听心跳脉搏,手在唐意如的太阳穴位置摁了一会儿,回头冲纪遇南说:“痉挛恐怕伴有癫痫,马上医院。”
  施润和唐小夕脸色陡然刷白。
  一行人急匆匆把人往医院送。
  路上施润急哭,纪遇南说那个医生是他们医院脑科一把手,癫痫分轻重,唐意如的情况看着还好,没有吐白沫。
  经过紧急的措施抢救,唐意如被推出来,人是昏迷的,遇南哥说打了镇静剂。
  施润和唐小夕这才松了半口气。
  那个医生摘了口罩,拿着施润给他的之前唐意如脑部的检查各项结果看,说法和北京的专家基本一致:“病人颅内曾经受过严重的伤,部分区域的扫描显示,有过切除,掌管语言和行动能力这一块,比较铭心啊。因为我没进行开颅,所以还不清楚她发癫痫的生理结构原因,心理上,和受刺激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关联。”
  施润脑海里顿然闪过小宝在公寓里说妈妈看新闻,看了一场血性的重大车祸。
  而医生又说妈妈脑部受过严重挫伤?
  姐妹俩对视,唐小夕几乎同时想到,“等下,我上网搜索一下a市今天的新闻!”
  施润凑过去看,看到车祸发生地点,xx城区柳嘉巷精营中街,十字路口。
  “小宝,你在医院看着妈,遇南哥……”
  纪遇南点头:“去吧,我没手术了,小冰淇淋交给我。”
  施润出了医院,开车定了导航,直奔目的地。
  xx城区是a市最传统的老城区,因为保留北方建筑特色,所以规划改动不大,许多地名,和多年前无异。
  施润到了肇事事发的十字路口,交警和公安封锁了路段,她只能遥遥看一眼,这个地方从小到大,她没有来过,并不熟悉。
  围着绕了一圈,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仔细的问过经过的路人,施润打听到,这个地方以前就叫柳嘉巷,精营中街是后来加的名字。
  下午三点,施润接到唐小夕的电话,唐意如醒来了。
  施润人在xx城区交通部门,猜想当年妈妈是不是也是发生了车祸,想摆脱交警能不能查查二十二年前重大车祸的记录。
  但交警拒绝了,她的确没有这个权利。
  返回的路上,施润无法,只得联系萧雪政。
  男人会议中匆匆接了电话,当中所有董事的面,来不及走出办公室,低声先安慰她,关切她的情绪,之后低沉干脆地说,“交给我。我找a市交通部门的熟人尽快调档案,如果是比较重的事故,当年的新闻应该也有播报记录,我托人去查,你先回医院,路上给我慢些开车。”
  施润摘下耳机,听见他沉稳低缓的声音,真的是一种支撑。
  回医院看过唐意如后,施润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我妹说我妈妈醒来没说过一句话,整个状态像在神游,我猜想她可能已经想起些什么。我手里有一份陈述,陈述人讲述了妈妈失去的部分记忆,录音里的内容,是我妈妈经历的最坎坷痛苦的一段日子。我想把录音给她听,所以来问您,妈妈现在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能不能听?”
  “血尿素氮15,肌氨酸酐15,理论上可以承受。”
  纪遇南对施润说:“保险起见,还是再观察几个小时的监测仪情况。”
  夜晚八点,施润获准进病房。
  唐意如一直睁着眼睛望着苍白的房顶,不知道在看什么,安安静静的,放空的状态。
  比之前在香港神志不清醒的孩童状态来说,妈妈像是已经恢复到了大人的状态。
  施润拿出手机,“妈妈,是施为律的声音,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一定很乱,拼凑不起来。我希望您听的时候尽量控制一下情绪,施为律现在在监狱,他会永远地在监狱,绝不可能再控制您,您别怕好吗?”
  唐意如点点头。
  这段录音,一个小时二十八分钟,施为律每一句话,唐意如都有反应。
  施润知道妈妈想起来了,不然不会一开始说到妈妈爸爸的故事,妈妈会露出那样恍惚的笑容。
  施为律说道妈妈带她去了小镇,那段艰苦绝望的日子,妈妈的身体轻轻颤抖。
  再后来,施为律把她绑走,把她关了,唐意如情绪明显崩溃,害怕地一直往施润怀里缩。
  唐意如听完录音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施润不知道妈妈在想什么,但她变幻得越来越恐惧的表情,一定是想起了施为律没说的后来发生的事。
  “妈?”
  唐意如情况看着又不好。
  “小宝,进来看着妈妈,我去叫医生。”
  唐小夕赶紧走过来,按住瑟瑟发抖的唐意如,唐意如却不配合,眼神惊惧而陌生地看着唐小夕,施润赶紧握了握妈妈的手:“妈,是小宝,你的小女儿。”
  唐意如顿时安静,闭上眼睛却哆嗦地眼泪往外滚,她猛地甩开唐小夕的手:“不是我女儿,孽种,一个孽种……”
  施润一愣,转过头。
  唐小夕没防备,被甩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没有愣住,瘦瘦的小脸写满刺伤般,发疼发疼地望着唐意如,眼圈红的太快,她没有忍住,因为,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忍住。
  “小宝……”施润赶紧叫她。
  唐小夕转身,没什么事一样,匆匆说:“我去叫医生吧。”
  医生来了之后,施润赶紧追出病房。
  到处找人的时候,叔叔打过来电话,说交警那边的档案还没有调出来,不过一家新闻社记载了二十二年前在xx城区柳嘉巷的确发生过一起比较惨重的车祸事故,详细的,需要些时间细查。
  “叔叔,等会儿说,我这边有点急事。”
  没等萧雪政细说,施润挂了电话,在走廊里无目的地跑起来。
  “小宝?”
  施润气喘吁吁,在走廊的卫生间找到了人。
  唐小夕站在窗户口的位置,寒彻的冬夜凌晨,她穿着那件在病房里足够的薄毛衣,面对黑暗像是再也找不到边际的夜,背对施润。
  “小宝。”
  唐小夕低头,啜一口手指间的烟,呛得手臂抱住肚子,五脏六腑都要咳出身体,头顶的光线像是在她的脸上打了高光,白惨惨的一片。
  “怎么抽烟呢。”
  施润发现自己嗓子发干,女孩安静得像是不存在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掉眼泪。
  “小宝,妈妈她刚想起一些事,她很不清醒,说了什么话都不是她本意,你别——”
  施润顿住,词穷,因为心里明白,这样的安慰好多次,每一次都比之前更加苍白。
  妈妈对着小宝,说了孽种二字,不管是不是本意,人心肉长啊。
  施润看着唐小夕缩下身子,好像要把呼吸都咳没了的样子,心脏发疼般的揪扯,她伸手抱住她,想把她手里那根烟拿走。
  唐小夕手臂使劲摁住肚子,皱眉把烟扔了。
  她其实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了,看着施润,她扯了扯嘴角,拖着施润的手臂要倒在地上,她轻声说:“其实从小到大我经常在这种痛里度过,我学会了克制,能够装作不在乎,只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慢慢地解决掉这种快要没了呼吸的感觉。可是,这一次没有用了,一直以为自己够冷血无情了,练就的很好。并不是,我还是个人,我的心,它现在难受得快要死过去了,施润,我不知道该对谁说,可我真的很痛了……”
  “我知道,小宝……”施润捞不住她往下滑的身体,跟着蹲下去,眼泪也跟着掉,拿开她快要把心脏压坏了的手。
  她的手,那么冰。
  施润甚至不敢抱她。
  唐小夕突然起身,甩开施润往外面冲。
  “小宝!”施润追,追不上。
  医生还在病房,唐意如情况稳下来一些,唐小夕冲了进去,径直走到床边。
  施润紧跟进去,拽她的胳膊。
  唐小夕把护、士挥到一边,抓起唐意如冒血的手背,唐意如往出抽,唐小夕冷笑着,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始终很轻,像是下一秒就再也没了力气,嘴角在笑,“我是谁的孽种?”
  施润的双手,一颤,抬不起头去看唐小夕。
  病房像是陷入死寂。
  许久,唐意如给了答案,施为律。
  施润震惊:“妈妈,您仔细回忆,这个不能乱说的。”
  唐意如闭上眼睛,眼睫毛一根一根都在发颤,她外表看来柔软如水,这样的性格有缺陷,内里最是刚韧断脆,她对阿彦的爱,执念太深,非常固执,阿彦死后她也决不会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更别说和别的男人走近。
  那一个晚上,是唐意如彻骨的耻辱,无论情况如何,结果都是她不能接受的,她负了阿彦。
  脏了身子,她是个不洁的女人,肮脏的女人,怀孕的可笑女人!
  死后下地,她没脸去见阿彦。
  唐意如说了施为律三个字,再没开口,施润顾忌她的身体情况和她心里的意愿,没有问及。
  但小宝的生父是施为律,无疑是个轩然大波,太过惊愕。
  唐小夕走出去。
  施润不放心,在走廊看着站在阴影里的女孩,没有哭,越是不哭,施润才越担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重重打击,伤心成这个样子,她怎么能那么安静?
  施润怕极,怕她憋闷自闭的性格,要出什么事。
  她在短信上和萧雪政联系,说了这件事。
  萧雪政立刻给纪遇南打电话,因为不久前顾振涛还没死时做了一份亲子鉴定,后来遇南查出来,是给施为律做的,鉴定结果显示并不是父女关系啊。
  施润看着发过来的短信,着实又是一愣。
  亲子鉴定基本上不可能出错啊。
  可是妈妈为什么又认定小宝是施为律的孩子?
  唐小夕在那块没有一点光的黑暗里站了很久。
  越呼吸,她越觉得麻木,痛到最极点,也只剩下麻木了。
  从前,她只是觉得自己没有母爱,抱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