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恒也真是个人才。
  他明明被王壮飞揭穿，可也根本不惧，反而给王壮飞大吐苦水，赌咒发誓说自己跟刘瑶瑶只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两人只是因为合作的意见向左所以拆伙，并不存在她描述的种种矛盾。
  还没等王壮飞继续在人品上挑他的毛病，他已经话锋一转，堆笑道：
  “王先生，我已经联络好了几个订单，法兰盘的传真图纸也已经发来，您看一下，这种法兰盘您能做吗？”
  这么快？
  王壮飞倒是惊异于程子恒的办事效率，他拿起图纸扫了一眼，见图纸是一种高颈法兰，点头道：
  “不算难，数控稍微调整一下参数，比平板法兰加工稍微费劲一点，不过只要锻打的没问题，加工也只是稍微慢那么一点点。”
  程子恒微笑道：
  “行，这玩意我从您这订了，往高丽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不过您不先听听我的报价吗？”
  程子恒大度地一挥手，道：
  “做生意就是交朋友，得大家都有赚才能长远发展，
  实不相瞒，这个工程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在高丽中的，托我给他寻找一个可靠的供货商。
  这中间的利润嘛我这边就不要了，咱们来日方长，以后还有更多合作的机会，
  我相信只要王科长的价格不是很离谱，应该都能成交。”
  商人无利不起早，程子恒这样的商人肯放弃一大块利润，肯定别有所求。
  王壮飞慢条斯理地把图纸叠起来，正色道：
  “程经理，在商言商，咱们还是好好划划道，
  您这样，我有点受宠若惊啊。”
  “哈哈，王经理果然快言快语，
  我就直说了——王经理，我想要贵酒厂在粤省的独家代理权。”
  王壮飞点点头，不是表示同意，而是表达自己听到了程子恒的要求。
  “卢光明应该给您交代过，我在这只处理机械厂的事情，
  酒厂的业务，等我回到酒厂再谈。”
  “您没有直接拒绝，说明您对我的建议有兴趣，那我先提前谢谢您了。”
  王壮飞突然发现，自己前世当宣传科长的技巧在这会有点不够用。
  程子恒是个纯粹的商人，商海中的经验比自己更加出色，让他凭空起了一股忌惮。
  但若就凭自己一点点不安的感觉就放弃一笔生意，就实在太过愚蠢。
  前世，他一直信奉不能让别人摸到自己底牌的生意经，
  尽管程子恒的表现已经打破了他之前给自己划定的红杠，但他表情依然没什么波澜。
  “省级代理吗？
  程经理为什么这么看好我们的酒？”
  国内的白酒市场素来讲究一个品牌效应，讲究以酒承载一种文化，利用信息不发达的年代制造点混乱插队入场确实能在小范围内快速提高知名度，但真正要在国内的大市场形成气候，必须需要经年累月的内功积累和丝毫不错的营销手段。
  南方本来就拥有不少知名的白酒品牌，更因为经济发达而成为高端白酒的必争之地，
  程子恒选择王壮飞一时难以企及的粤省市场做代理，倒是正中王壮飞的下怀。
  “王经理有经营理念，我有渠道和经验，咱们互相配合，能把优势发挥到最大。
  王经理的市场开发规划计划中一时应该还没有粤省，不如把这块土地交给我，让我来好好拼杀一番。”
  王壮飞思考片刻，笑道：
  “不好意思，我还是得拒绝您的建议。”
  “为何？”程子恒也没有太惊讶。
  “因为规矩是我定的，市级代理是我的底线，
  一个良好的公司运营不能因为短期的效益而破坏订好的规矩，这点请程经理见谅。”
  “那……嘿嘿，我这么有诚意，王经理应该会给我一点照顾才是吧？”
  “可以，其他人只能拿一个地市的代理权，我可以给你三个。
  粤省的羊城、特区、莞城的经营权都交给您，只要不涉及虚假宣传，其他营销手段都用您决定，您看如何？”
  程子恒眉毛一挑，道：
  “不错，王经理果然是个爽快人，没有让我白来一趟。”
  代理费的事情由卢光明去跟程子恒交涉，这个王壮飞就不再操心。
  唯一要提醒卢光明的是，一定要让程子恒先交钱，得钱到位了，才能开展后续的合作。
  王壮飞把高颈法兰的图纸交给刚刚伤愈还在拄拐的魏锐如，把今天的事情给魏锐如简单说了一遍，
  魏锐如听得皱起了眉头，道：
  “飞哥，这高颈法兰的利润率不低啊。
  这人不要利润，只求您在白酒上给他点优惠，该不会真把你那酒当成什么玉露琼浆了吧？”
  看着魏锐如一脸实在的模样，王壮飞摇头笑道：
  “小魏，百分之90的商人跟你谈生意的时候都会拼命表现自己的豪爽，这时候你信就真的中计了。
  现在出口的价格不透明，涉及外汇结算和税收上面有好多可以做手脚的地方，程子恒自然可以选择从这上面赚一笔。”
  “至于酒，那就真是他的本事了。
  他对利润有极高的追求，应该是在里面看到了一定的操作空间。”
  “呃，飞哥，横竖你也一时半会开发不了华南市场，为啥不干脆把粤省的代理权给他。”
  王壮飞笑着摇摇头道：
  “如果他愿意给我当华南区经理，拿我的工资，我自然会同意。
  但很显然，他绝不会这么做——
  你听过洪秀全和杨秀清吗？”
  魏锐如苦笑道：
  “飞哥，先不说我是五道口的学生，我可是一个桂省人啊，
  我们桂省谁不知道太平天国的事情？”
  “知道就好解释了。
  洪秀全是太平天国的创造者，有他才有太平天国轰轰烈烈的大事。
  但他的能力远远不如东王杨秀清，两人在打天下的时候还能合作，但随着势力的膨胀，两人的矛盾就开始变得不能调和。”
  “现在酒厂刚刚起步，我的策略是先做区域范围的名牌，再慢慢扩张到全国。
  如果给了他粤省的代理权，我们又一时无法顾及到那里，很大可能会因为市场和销售渠道的问题产生很大的冲突。”
  省级代理是这个年代大多数企业在选择扩张时用的手段。
  拥有省级代理，就可以在全省范围内快速铺货，也少了总公司直接调度的麻烦，显然是一件你好我也好的事情。
  但膨胀的繁荣之后，许多省级代理为了赚钱开始用各种违法手段进行宣传，甚至自己偷偷找代工生产，并用一省的销售渠道来威胁总公司。
  这种事情王壮飞前世见过不少，刚才跟程子恒聊天时已经下定决心，就算酒厂发展不起来，也绝不能为了一时的扩张埋下往后的隐患。
  而且，他对自己的决策还是很有信心。
  “先不说这个，小魏，我最近把生产上的事情给你好好讲讲。
  这第一批小村株式会社之外的订单对咱们公司的意义非常重大，意味着咱们摆脱小村配套工厂的身份，不再是一个草台班子。
  你这个董事长以后得多负责一点经营上的东西才行。”
  魏锐如现在一提起董事长的事情就头大，他挠挠头，嘀咕道：
  “我当时也不知道为啥突然就鬼迷心窍来这山沟里当什么董事长。
  这阵子我发现我真不是搞经营这块料，技术好像更适合我。”
  魏锐如前世潦倒许久之后，靠着制造假表翻身过上了小康生活，
  他擅长研究，除了机芯造不出来一直买海鸥，其他部件完全可以自己制造，连港城典当铺的大师傅在不拆卸的情况下也看不出破绽。
  现在他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设备研究升级上，让一台台老式的车床钻床在加装数控设备之后运行居然非常流畅，这让横山志勇和龙泽建志都刮目相看。
  “放心吧，”王壮飞拍拍魏锐如的肩膀，“我们一起努力，将来你的本事不会只用在做这些东西上面，
  冲锋陷阵多了，小兵也能做将军，何况是你这样的大才子。”
  魏锐如憨笑着点头道：
  “我最近听说了一个词叫心灵鸡汤，
  我觉得飞哥要是不经商，学人去做讲座，一定也是五道口的座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