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阳城。
  秦无垢与薛锦之二人到了城中，拐过了几条巷子到了一座僻静的宅院前。
  “到了。”
  薛锦之说了句，上前去叩门。谁知手刚落在铜环上，那门却开了。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探出个脑袋来，乌黑的眼睛眨了眨，见来的人是他顿时眼中满是笑意拉开了院门。
  秦无垢诧异，难不成这院子里的人早就料到薛锦之要来找自己？
  那孩童拉开门的瞬间目光落在了秦无垢身上，上下扫了一眼后凝起了眉头，歪着脑袋说道“这位神仙哥哥是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呢？欸，他旁边怎么还有个透明人？”
  透明人？
  秦无垢眉头高了几分，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声道：“那可不是透明人哦。”
  孩童站在门口并没有着急着请二人进院子，而是盯着秦无垢身侧的人一直瞧，纳闷道：“不是透明人那是什么？精灵吗？还是……鬼魂啊？”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扮了个鬼脸，故作害怕的样子往后退了退，靠在了门上。
  秦无垢摇头，上前手落在那孩童的额头上。“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哦，真的是鬼魂啊。”
  说着话，孩童抬头看了看天空，眼中满是疑惑。
  “不是说鬼魂怕光，为什么他可以白天出行啊？还有啊……”
  他三两下跑到了顾臻的身侧，伸手去摸顾臻的手，口中嘀嘀咕咕道：“他身上这么冷，是不是穿的衣服不够啊？神仙哥哥，他是你朋友嘛？你穿的也很少，你冷吗？”
  话痨。
  秦无垢想了半天只想出来这么两个字，可是又有些头疼，寻思着要怎么应对。谁料那孩子的手却已攀到了他的胳膊上，顺手牵住了他的手。
  “咦，神仙哥哥你穿的这么少，为什么你手心这么烫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嘶……
  秦无垢看着牵着自己手的小团子不由得暗暗叹气。那孩子却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看看秦无垢，一会瞄瞄顾臻，又看看前头那边站着的薛锦之，总是各种的问题。
  薛锦之站在那边暗暗发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秦无垢对孩童是真的没什么招架力，这会儿抓耳挠腮地直向薛锦之使眼色，对方却好似没看到一样。
  那孩童说了半天就是不见把二人往院子里请，薛锦之反倒是自个儿推门进去了，留下秦无垢一人在那与孩童站着。实际上，就是孩童自己在那说个不停嘴。
  “进来吧。”
  院子里传来薛锦之的声音，秦无垢好似遇到了救星似的眼睛腾的一下亮了起来，朝孩童挑了挑眉头，笑眯眯道：“你要一起进去吗？”
  孩童却摇头。“不，我要上街去买茶点。”
  秦无垢“哦”了声，神情松快了不少，朝他摆了摆手转身进了院子。
  孩童却站在院子门口没走，而是看着秦无垢的背影寻思了半天，低声道：“看着好像没多大变化呢，似乎也不太喜欢我。是我话太多了吗？”
  话罢，他轻声笑了笑，扭头往街上去了。
  秦无垢入了院子，就见那边的院角的石桌旁坐着一个人，年纪约莫三十来岁，相貌很是清秀，着了身月白色的衣衫，一脸风轻云淡的端着茶盏坐在那里，斜斜地看着自己。
  看到他的第一眼，秦无垢竟然觉得有几分熟悉。可是再细看，这人的五官和身上的气质他又从来都没有见过，绝对不可能是认识的人。
  薛锦之朝秦无垢招呼了一声，朝那人说道：“这便是我与你说的那位秦先生，我的挚交好友。他啊，在别处看到了你写的戏很是喜欢，这不来了汾阳寻我闲聊中说了起来，我便带他过来了。”
  他笑了笑，给秦无垢倒了一盏茶。“你可别怪我自作主张，扰了你的清净。”
  那人这才从秦无垢的身上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我这人没什么朋友，也不喜欢与人做朋友。你来与不来，带谁来与我而言都一样。出了这道门都是陌生人，再见也还是陌生。”
  薛锦之听到这话神情并没有半点的变化，似乎早已经习惯了。
  秦无垢面色却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他走了过去坐在了薛锦之身侧，接过他手里的茶盏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神情平淡无奇。
  “这话倒也没错。有人适合做朋友，有人只适合做过客。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问你，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求。”
  说话间他将随身带着的那副画放在了桌上推开，指了指上面的落款。
  “这是出自你手？”
  他问的如此直白，没有给薛锦之任何的面子，更让那人有些措手不及。
  那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又很快隐了去。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秦无垢身上，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后这才看向了那副画。半晌，摇头。
  “这画显然是魔宗中人所作，画中所用颜料只有碧海崖才有。不过先前碧海崖一战后，那颜料中所需的一味草木已经灭绝。至于这上面的字嘛……”
  那人忍不住笑了，一脸地嘲讽。
  “这字虽然学了三分模样，却少了筋骨，我可不瞧在眼里。”
  他说完这话看了眼薛锦之，“你们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我却知道那人在哪。城中有个戏楼，那戏楼里的旦角是个擅长模仿他人笔迹的人。他见过我的字，要真有些的这么像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哦，不知那人姓甚名谁？”
  薛锦之笑眯眯地看着他，追问了句。
  那人眉头一挑，“戏楼叫揽月，旦角也叫揽月。”
  揽月……这是个什么名？
  薛锦之细细一想眉头蹙了起来，“我可不记得城中有这么个叫揽月的戏楼。”
  “新开的，就前两日。”
  那人说完这话起身就往屋内走去，明显已下了逐客令。
  薛锦之和秦无垢自然没有再在这里留下去的道理，遂起身朝他告辞。二人出了院子之后，薛锦之思索了半天，还是觉得那人没说实话，于是转身就要去敲门。
  “不用去了，他人已不在这里了。”
  秦无垢拦住了他，拽着薛锦之往那人说的戏楼走了去。
  戏楼倒是不远，很快就到了。薛锦之站在戏楼门口却怎么也不愿意进去，他觉得是那人说谎，去了也是白去。秦无垢却拽着他进了戏楼的门。
  诚然如那人所言，这戏楼是近些日子才开张，走进去还能闻到清漆的味道。此时还未挂出水牌，楼里的人都在忙活，在为即将要开场的戏做准备。
  秦无垢和顾臻站在门口，二人动作一致，双手环在胸前上下左右打量着。
  楼里的人来来去去的没有人理会他们。
  半晌，薛锦之转身就往走。
  秦无垢却长着没动，朝那边走过来的一人问道：“请问揽月先生在吗？”
  “你找揽月？”
  那人抬眉看向了秦无垢，可待看清了他的面容竟有些恍惚。这人五官并不惊艳，但瞧着却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然而他的身上自带一股清冷气质，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冷。
  秦无垢点了点头，温声道：“对，寻他有事。”
  “他今日没来。你若要去找，就往前头左边的巷子里去寻，他住那儿。不过我劝你这会儿别去，他按个人白日里从来不会见客的。”
  走出戏楼的薛锦之又折了回来赶巧听到了这两句话，疑惑道：“白日里不见客，难道只有晚上才见客？他不是还要唱戏的吗？”
  那人叹气，“他的戏都在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