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寒又不说话了。他有些挫败感。
  绝尘哂笑：“啧，看来还是老样子，说不过就沉默。”
  楚月寒又气又好笑。
  顿了顿，他道：“他是君子。为了碧雪，更是低头至斯。你不该如此怀疑他。你们都是坦荡之人……”
  “坦荡？！”绝尘直接笑出声来，笑声如冰，“从我认识他开始，由始至终，从头到脚，一言一行——就没有一丁点儿能让人看出坦荡的迹象。要不你给本教主说说？”
  萧尺素好像很完美，又好像根本套了一层皮囊在活着。
  楚月寒又一次闭上了嘴巴。在绝尘跟前，自己实在不善言辞得很。有能力和他斗斗嘴的，估计也只有萧尺素了。
  他兀自走神，却见绝尘正要离开。
  “你去哪里？”
  绝尘斜眼一挑，分明在说“你想拦我？”
  “拦不住也要一试。”
  意念刚动，两个人就纠缠在了一起。缠斗许久，最终以楚月寒被点住穴道而终结比拼。
  “呵，流了不少血啊。你就等着被那个叫素手神医的女人叨叨死吧。本教主不奉陪了。”绝尘得意地笑起来，扬长离开。
  楚月寒滞留原地，皱着眉不断试图冲开穴道。
  可绝尘刚要转过路尽头处的拐角，向着碧雪的房间而去。却听到一个更远的声音悠悠响起：“等一下。”
  绝尘倒退了两步，立住。
  萧尺素从相对的路上缓步而来，与绝尘微微擦肩半步，眼睛凝视着很远的天际，嘴角微笑如旧。
  “哟，来我这里做客，好歹吱一声。免得传了出去，外头有人嘴碎，你不在乎被议论，我可爱惜名声的很。”
  绝尘转过身来，斜瞪了他一眼。
  “乐意！”
  “在这里转了一圈，主人也见过了。慢走不送。”
  绝尘冷哼，原本想走的架势瞬间改成了赖此地的架势。
  “绝尘，说实在的。有的时候，我真想量量你的脸皮，是不是要赶上城墙了。”
  “拿了我的东西，作为主人，难道没有权利看着你使用吗？”
  萧尺素笑出声来。
  绝尘也不理他，自顾自往下说：“我和你虽然水火不容。可我和雪儿……”
  萧尺素抢过话头：“一样敌对！”
  “本教主不觉得就够了！”
  话音未落，两个人便双双出手了，缠斗一处，打得难舍难分。楚月寒透过刀光剑影和错落迷乱的身影，嗅到了萧尺素压抑很久的狂怒与杀意。
  而绝尘的，却是一种绝望的味道。
  楚月寒木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就好像在看一场陌生人表演的哑剧。
  萧尺素，他不认得了；
  绝尘，他也只剩下陌生。
  诸葛花铃与他更是形同陌路。
  眼睛一睁一闭间，世界就变了？
  “有本事和我打三天三夜！”萧尺素笑得有些狷狂。
  绝尘爱理不理，只用双手证明自己接招了。
  两个人从阁内打到阁外，从街道打到皇宫……以至于清莲阁和帝都两处的人，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蒙童就没有不知道的。就连街上说书的也抛弃了原剧目，实时报道起战况来。不少近边的武林后生，更是追着两人观战。
  三天后，两个人却向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清莲阁派了很多人去寻找阁主，却都空手而回。
  地下暗室。
  萧尺素和绝尘之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并排大字型躺着。身上都有伤，神色也都很疲倦。两个人盯着洞顶已经看了很久了。
  不说话，也不动。
  “你饿吗？”萧尺素和他在这里躺了近一整天之后，说了第一句话。
  绝尘只用冷哼来回答。
  “呃，我饿了。呐，我这人吧，一向都挺讨厌饥饿的感觉。他可以让你……”
  “闭嘴！”绝尘低吼一声，头似乎抬了一下，可立马又重重沉了下去。
  萧尺素听着，心情似乎更好了：“呃，我知道你现在比我难过很多。不过呢，真的。我想你还是少动动比较好。不然，到时候你恐怕连爬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滚！”
  “哎哟，这个就有些抱歉了。我只会走，不会滚。”萧尺素露出一种奇特的笑容，“当然，我不介意看你演示一下。”
  刚才还暴怒的绝尘，眼下冷静得叫人心悸：“真是卑鄙出境界了。”
  “不用这么夸我。我会脸红的。”
  “你的面具，迟早会掉。”
  萧尺素作恍然大悟状：“哦~~很有道理啊！我认识你这么久，就这一句话最正直在理。好了，为了嘉奖一下我们绝大教主的觉悟——终于有所进步，我去外面找些好吃的。”
  话毕，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出了密室。
  “你给老子回来！”绝尘低喝。
  可是，他连一点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直挺挺躺在地上。
  “找到吃的就回。”
  待萧尺素走远，绝尘突然原地放声大笑起来……
  清莲阁。
  诸葛花铃实在是闷得有些慌。最近，萧尺素甚至连碧雪的房间都不允许她进去。好不容易支开了一众仆从，偷溜出来，她却端的是满满的做贼心虚，东游西荡自己都不知道晃哪里去了。
  走着走着，她便听到了一阵低沉的琴声。
  这琴声的每一个音符，都好像能够渗透人的灵魂。仿佛千年之前，无数次轮回都听到过。
  诸葛花铃被吸引，寻向琴声之源。
  幽静的院子、曲折的小径，玲珑六角亭内轻纱飘飞。一个散着黑发的人正背对着她，入神地抚琴。
  琴角，一缕檀香袅袅升起，随着音波回舞。
  诸葛花铃痴痴听了许久，情不自禁叹了一句：“真好听啊！”
  “啪”！
  弹琴之人的手突然轻轻拍在琴面上，按压住所有的弦。
  众声皆默。
  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呃……”诸葛花铃骚骚头，竟莫名胆怯起来，“你……生气了？”
  弹琴之人沉默许久。
  “没有。”两个字说得很轻很轻，也很无力。
  “你病了！”诸葛花铃一听，立马分辨出弹琴者的虚弱。
  这时，素手神医突然从屋子后方转出来，摆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毒舌姿态：“哟，听力倒是不赖。就是不长脑子和心肝。”